“盧夫人,盧夫人?”唐世勳見盧葦看著他的臉而陷入了沉思,他不禁晃動左手問道:“你一直盯著我做甚?”


    “呃?沒……誰,誰盯著你了!”盧葦俏臉一熱,再感受到她的右手腕與這混蛋的左手腕緊緊地綁在一起,她更是氣呼呼地低聲威脅道:“你這淫賊好生大膽,若你當真與老娘這般去白馬鎮,一旦被忠豪看見了誰都救不了你!”


    “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唐世勳撇了撇嘴:“誰讓你吩咐你的手下,擺脫我之後就讓他們將我就地擒殺?再說了,你敢讓項忠豪看到我倆如此親密地走在白馬鎮上?”


    “你個!”盧葦氣得牙癢癢,媚眼中滿是慍怒之色,但她對此卻又無法辯駁。


    她昨日淩晨在太芝廟鎮之時的確以暗語吩咐過手下,不巧的是她的手下以手勢與她交流時卻被這淫賊給瞧見了,因此他才會用繩子與她同綁手腕。


    如非必要我又豈會對項忠豪的夫人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唐世勳暗自苦笑。


    因他雖扮作身份複雜的章暉,但他的潛意識裏還是把盧葦等人都當成了他的手下,況且昨日淩晨他與盧葦和侯慶奎已經詳細地分析了德勝客棧的案子,三人還擬定了一套極具可行性的‘引蛇出洞’之計。


    誰曾想到了昨日淩晨醜時前後,正當三人商定計策之時,七號齋房傳來了劉誌喜的慘叫聲,唐世勳這才想起歐陽文飛在親自審問劉誌喜,而且歐陽文飛還不知道劉誌喜的身份。


    於是唐世勳將劉誌喜的雙料特使身份告訴了侯慶奎,並讓他趕緊去阻止歐陽文飛用刑。


    當侯慶奎一臉驚詫地趕去救劉誌喜之時,盧葦的五個手下也來到了太芝廟的後院,畢竟太芝廟搞出如此大的陣仗來,她的手下自然擔心她會否有甚危險。


    結果盧葦的手下恰好看到她站在唐世勳的房內,且唐世勳的手中還拿著把匕首。


    好吧,唐世勳從一開始挾持盧葦之後,再到三人說清誤會並商議對策,他因一直在動腦子而忘了收起匕首,不過他並未繼續挾持盧葦。


    可不知當時盧葦是怎麽想的,或許在她想來有沒有唐世勳這個假‘章暉’的存在,她都能與侯慶奎施行‘引蛇出洞’之計?


    又或者是緣於侯慶奎說章暉乃是於青青的‘絕對心腹’,這四個字深深的刺痛了她?


    總之,盧葦用暗語手勢吩咐她的手下,一旦她離開章暉的房間即刻將他擒殺!


    得虧唐世勳在前世的特工經曆使他對於危險氣息極為敏感,他立刻關上齋房門並麻利地綁縛了盧葦的手腳,緊接著將她身上的匕首和淬毒袖箭等暗器及毒藥等物通通繳掉。


    也難怪盧葦當時會惱羞成怒,她雖外表看起來風情萬種甚是招搖,且她時常對手下的俊俏或英武男子揩油,但那些男子誰敢主動碰她?


    況且她從未真個背叛過她的夫君項忠豪,可她卻被這醜陋的蠟黃臉男子給搜身,連她藏在裏衣中的毒藥瓶都被搜了去,她身上還有哪沒被這淫賊給揩油?


    其實唐世勳在搜身之後也甚是犯愁,他已經當著盧葦手下的麵真個挾持了她,那些手下已經在門外各種怒喝威脅,恐怕他走出那間齋房就可能被誰用弩箭射穿腦殼去,甚至於沒有出齋房就被人給透過紙窗給射殺呢?


    無奈之下,唐世勳隻好用了個緩兵之計,他把盧葦抱到床頭上靠坐並綁定,以擋住紙窗處可能射來的暗箭,而他則斜躺在床尾處,並大聲威脅門外眾人不得再靠近齋房雲雲。


    如此一來,盧葦的手下自是投鼠忌器,這至少能讓唐世勳拖到天亮。


    至於說盧葦的手下會否拿左然來反要挾他?對此他倒沒甚擔憂,因他已給了左然一道‘護身符’,即她乃是大帥安排給雙料特使劉誌喜的助手,有這個身份在誰會為難她?


    不過昨日淩晨到天亮那幾個時辰是真苦了盧葦,她被綁在床頭不得動彈,無論她好說歹說也沒能讓唐世勳給她鬆綁,且她在那之前還喝了不少茶水,這如何不讓她恨死了這‘章暉’?


    而到了昨日清晨天亮之後,更尷尬的事發生了。


    由於唐世勳從五月十一在廉橋鎮之時就沒休息好,五月十二還與左然在那荒郊野嶺癲狂了一整宿,五月十三又與左然在太芝廟的齋房內假戲真做了一個多時辰。


    即便他精力再旺盛也不是鐵打的,因此昨日淩晨他在盧葦身旁沉沉地睡去,隻不過他在睡熟了以後似乎手上有些下意識的小動作。


    雖然他也記不太清楚,但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的右手搭在盧葦的腿上,且他還隱約聽到她發出了某種極力壓抑的低吟。


    當時唐世勳自是裝作若無其事的伸了個懶腰,借此將手移開後才睜開眼,而後他看到了盧葦眼中濃烈的殺意,他知道自己是把盧葦給徹底得罪了,這讓他如何敢放走她這個人質?


    因此昨日天亮以後,唐世勳隻得將他的左手與盧葦的右手一同綁縛,這一日多的時間裏他和盧葦就彷如‘連體人’一般,當中的尷尬事委實一言難盡。


    但若無這人質在手,他根本都沒機會逃離太芝廟鎮,恐怕不待他表明身份就已被盧葦的手下給暗箭射殺。


    況且盧葦還以‘保護特使安危’為由,讓她的手下‘貼身’保護劉誌喜和左然,這同樣也是反製唐世勳的手段之一。


    想及此,唐世勳暗自苦笑,這誤會是越來越深,接下去該如何處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盧葦的心思同樣無比複雜,她如何看不出這‘章暉’在於青青麵前定是個有分量的人物?否則他怎會對肅衛各司高層及其他部門的軍政要員們如此熟悉?


    若是這淫賊一開始就道明身份,我豈敢不以禮相待?可他竟敢對我……盧葦貝齒緊咬,她已打定主意,待到與侯慶奎施行了‘引蛇出洞’之計以後,她絕不會放過這個可惡的淫賊!


    這時,侯慶奎總算是借故擺脫了那些商人與民兵,他一邊擦拭著臉上的汗水一邊快步走去泉眼邊上,從那十幾個不知被多少人用過的半截竹筒中隨手挑了一個,舀起泉水便大口飲盡。


    “爽快!”侯慶奎抹掉虯髯上沾著的水漬,大咧咧的走到唐世勳和盧葦麵前打趣道:“你倆莫不是當真要手挽手去白馬鎮耍耍?換作俺是項忠豪,怕不得將你倆給浸豬籠嘍!”


    “要你管!”盧葦惡狠狠地剮了侯慶奎一眼:“你若敢去跟忠豪亂嚼舌根,老娘必跟你不死不休!”


    “嘖嘖嘖!”唐世勳一臉浮誇地看著盧葦:“你能否矜持一些?動不動就殺啊死的,如此凶巴巴的當心你家忠豪以後都不敢上你的床。”


    “我***!”盧葦忍不住破口大罵,她隨手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便要砸過去。


    唐世勳怎會讓她得逞,右手迅若閃電般抓住她的左手腕,石頭頓時掉在地上。


    隻不過他的左手與盧葦的右手本就綁在一起,結果這會兒兩人頓時變成四目相對,鼻尖近在咫尺,溫熱的鼻息直讓兩人皆心頭一跳。


    唐世勳忙不迭鬆開盧葦的左手,他輕咳了兩聲後轉開話題道:“侯司長,石大勇那邊就勞煩你了。”


    盧葦亦趕緊故作關切地說道:“嗯,侯司長此去潭溪鎮還需小心謹慎才是。”


    雖說兩人適才臉對著臉那一幕隻在刹那間,但坐在附近的劉誌喜和左然、還有盧葦的手下人等本就時刻關注著兩人,是以眾人看得一清二楚,但眾人皆識趣地別過臉去看向別處。


    你倆就裝吧!侯慶奎撇了撇嘴,得虧他不是那等愛取笑人的性子,否則他不得把這倆人給說得麵紅耳赤去?


    但侯慶奎作為親曆者也明白這‘章暉’是不得已而為之,換作他是章暉恐怕也隻能出此下策,若不挾持盧葦又如何躲得過她手下的暗殺?


    但正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侯慶奎自己還一堆的糟心事,哪會真去在意章暉的死活?


    旋即侯慶奎蹲在唐世勳和盧葦麵前壓低聲線問道:“兩位,本官既要去會一會石大勇就自然要想好對策,這些不必兩位操心,但本官有一事不解,為何你們二人皆篤定馮姒沒有嫌疑?”


    侯慶奎此問絕非突然想起,而是他刻意選擇在這即將‘分道揚鑣’之際才對二人提問。


    沒錯,待到過了晌午這日頭最毒的一個多時辰以後,按著昨日商定的計策,侯慶奎將由這椆樹壟向西去往潭溪鎮,因肅衛警備二司的司長石大勇這兩日正在該鎮巡查。


    原來昨日淩晨唐世勳與侯慶奎、盧葦在仔細推敲後,認為嫌疑最大的就是警備二司司長石大勇。


    在廉橋鎮德勝客棧的縱火刺殺事件當中,軍情四科和肅衛樞密司寶慶府分司皆有涉及,但警備二司駐廉橋鎮的第六組長常林卻彷如置身事外一般。


    雖然常林與侯慶奎關係匪淺,但這個關係並非是兄弟情誼,而是兩人對於刑律的理解極為契合,侯慶奎對西路總管府的刑房提出過諸多有用的建議,而這當中有不少都是侯慶奎與常林幾經推敲商議而來。


    不過唐世勳卻指出,即便侯慶奎和常林有這等誌同道合的友情,可常林在五月十一的夜裏卻並未做出恰當的舉動,侯慶奎也是在得到唐世勳的提醒之後才猛然驚覺這一點。


    這還得從警備司的職權說起,其實侯慶奎與常林之間的交情在各路安保司與肅衛警備司的體係當中屬於‘異類’,因安保司與警備司在職權上有不少重疊甚至衝突。


    比方說某人犯了謀殺罪而被捕,這應當由安保司來羈押審訊,可若警備司恰好也盯著此人,且有證據指向此人還涉嫌通敵,那麽通敵罪優先於謀殺罪,即安保司需將這犯人轉交給警備司。


    如此一來就會出現三種情況,其一,該犯雖涉嫌通敵但證據不足,警備司可選擇繼續審訊或判定無罪後轉交給安保司,以繼續審訊該犯的謀殺罪。


    其二,該犯通敵罪證據確鑿,安保司可選擇坐實該犯的謀殺罪,也可選擇不深入調查,因該犯無論是否犯有謀殺罪都是必死之局。


    要說這兩種情況對於安保司而言還算‘友好’,但第三種情況就讓安保司甚為不滿了。


    這第三種情況就是,該犯雖有通敵罪,但其有能力將功贖罪,亦即可作為‘反間諜’進入敵境,以配合軍情司進行間諜活動。


    如此一來,此人的謀殺罪名如何成立?況且其已經成為了肅衛中人,將來一旦立功還能得到獎賞。


    甚至於說若肅衛中人知法犯法謀殺了平民百姓,但通過這等操作無疑有可能逃避謀殺罪的製裁,那麽這第三種情況豈非已淩駕於楚軍的司法體係之上?


    這還隻是一種頗為極端的例子,但各路安保司乃至穩定區的衙門與肅衛警備司之間確有許多職權重疊之處,安保司與警備司之間的關係又能好到哪兒去?


    說回常林這邊,五月十一他就在廉橋鎮,但他和他的組員當晚皆未出現在德勝客棧,且他次日給侯慶奎的解釋是,他們頭一晚正在肅衛駐廉橋鎮辦事處的臨時監獄內審訊幾個要犯。


    但肅衛駐廉橋鎮辦事處的副處長史安傑都已經消失不見了,處長常林和他的手下居然全都毫不知情?


    而當侯慶奎通過在德勝客棧逮捕的犯人所交代的線索去到太芝廟鎮以後,歐陽文飛的表現同樣很耐人尋味,他為何極力配合侯慶奎在太芝廟進行抓捕?甚至還在旁慫恿侯慶奎逮捕蕭元朗?


    雖然軍情四科第二組長蕭元朗出現在太芝廟鎮很突兀,且他昨日淩晨並未交代為何要離開新化縣,可唐世勳和盧葦皆認為蕭元朗與德勝客棧的縱火刺殺案關係不大,因蕭元朗沒有如此多的時間去往廉橋鎮犯案。


    如今蕭元朗依舊在太芝廟鎮,歐陽文飛的人、西路安保司與民兵分盟的人已經將蕭元朗及其手下給死死的監視著,但蕭元朗根本不在意也並未離開太芝廟鎮,即便之後真有證據指向他,到時侯慶奎再去抓他也不遲。


    而當侯慶奎適才問唐世勳和盧葦,為何你們二人皆篤定馮姒沒有嫌疑之時,唐世勳感受到盧葦的右手有一絲微動。


    他當然知道馮姒去往了何處,且盧葦作為馮姒的心腹也必然清楚,但兩人皆不可能把馮姒的去向告訴侯慶奎,至少在現在不能說。


    盧葦該是早就想到侯慶奎會有此問,於是她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編造了一個頗為合理的借口為馮姒開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南明諜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石影橫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石影橫窗並收藏南明諜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