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將至,白馬鎮的東大街燈火輝煌。


    鄭玉珠開心地牽著唐世勳的手,兩眼放光地欣賞著繁華的東大街,她好想多吃些好吃的東西,買些好玩的小物什,可她又不得不按捺著心中的好奇。


    因為她現在是和‘叔叔’從顏嶺逃難出來的難民,哪有餘銀去吃喝玩樂?


    不過這等從未有過的體驗委實讓鄭玉珠感到無比新奇,除了若一哥哥,這滿大街的人都不曉得她是誰哩。


    東大街的三神廟前人滿為患,進進出出的香客信眾絡繹不絕,扮做叔侄二人的唐世勳和鄭玉珠亦隨著人流進入了廟中。


    這座新建的三神廟占地頗廣,除了山門、前殿和前殿廣場以外,其餘殿宇還在修建當中,近千的信眾正在前殿廣場聽一位法師講道。


    唐世勳與鄭玉珠也站在信眾當中,兩人所處的位置在前殿廣場靠近山門處,玉珠自然不曉得唐世勳一直在關注著進出山門的每一個人。


    按照約定,唐世勳今晚要與盧葦在此碰麵以交換情報,而盧葦今晚先要與丈夫項忠豪一同去西路大總管於威的府上做客,待到她離開於府之後才會來此。


    鄭玉珠聽了會兒三神教那法師的講道以後頓感倦意來襲,這不僅因為她不感興趣,更因為她從昨晚就幾乎徹夜未眠,到此時已是極為困頓。


    唐世勳見玉珠哈欠連天,於是他拍了拍玉珠的肩膀並半蹲著身子,示意背著她。


    玉珠的俏臉一熱,但她委實太過困乏,於是羞澀地附在了唐世勳的背上。


    以前若一哥哥也如此背過我哩!玉珠摟著唐世勳的脖子,俏臉貼著他的後頸,漸漸的,她已安心地睡去。


    約摸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唐世勳總算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影走進了殿門,是扮做香蓮的盧葦。


    隻見她徑直從前殿廣場的右側走向還未建好的偏殿區域,而她手下的幾個白衣男子則四散於前殿廣場的人群當中。


    唐世勳不動聲色地背著玉珠去往了燈火昏暗的偏殿,隻見盧葦正站在一株鬆樹底下默默地看著還未竣工的殿宇。


    盧葦自然也察覺到向她走來的中年男子,雖然他不再是那張蠟黃臉,但她已確定他就是‘章暉’。


    她的神情頓時一鬆,或許,她也沒把握這淫賊會否如約而至?


    眼見他竟還背著個似乎睡著了的醜陋女子,盧葦的媚眼中劃過一抹恍然之色,隨即冷笑道:“原來,拐走老鄭頭孫女鄭阿珠的章公子真是你?也不知你是吃飽了撐的還是患了失心瘋?”


    唐世勳並未在意盧葦的冷嘲熱諷,他背著鄭玉珠站在鬆樹下沉聲問道:“此事說來話長,你中午可有見著吳丕或趙攸?”


    盧葦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把這丫頭放遠一些再說話?”


    唐世勳深深地凝視著盧葦的雙眸,以極低地聲線說道:“我背著的可是鄭華章的長孫女鄭玉珠!她是大帥親自交待我必須要保護好的人!”


    “嘶——鄭阿珠居然是鄭華章的長孫女鄭玉珠?且慢!”盧葦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之後蹙眉道:“就連戴軼都未確定鄭阿珠的身份,為何你會如此篤定?再有!”


    盧葦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冷聲道:“無論大帥的夫人究竟姓周亦或姓鄭,但吾等皆需堅信大帥所言,隻有周夫人才是他的發妻!你究竟是何人?竟敢說大帥親自命你來保護這個丫頭?不怕告訴你,軍情四科如今正在密謀暗殺鄭華章和鄭彩!”


    唐世勳已經感到背上的鄭玉珠有些異動,他知道她是被嚇醒了,於是他捏了捏她的腿示意她莫要做聲。


    隨即他一臉篤定地對盧葦說道:“你莫不是耳背?適才我說,大帥吩咐我來保護的隻是鄭玉珠!你若不信大可派人去問老鄭頭或鄭大柱,鄭玉珠以前是不是大帥的學生?每年都要在大帥家住一兩個月?”


    盧葦被他這番話給說得一愣,她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答道:“好,我暫且信你,晚些時候我便派人去問鄭大柱!但你為何從未對老娘說起還有這個任務?偏偏你還要拐走這丫頭?”


    唐世勳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得虧我提前一步拐走了這丫頭,否則若是被戴軼給逮了去,我還如何完成大帥親自交待的秘密任務?”


    盧葦不禁語塞,她不得不承認這章暉說的在理,戴軼極可能從這鄭玉珠做文章,嚴刑拷打必不可少,甚至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這丫頭給滅了口去。


    唐世勳則低聲催促道:“莫要在這些旁枝末節上浪費時間,你中午可有見著吳丕或是趙攸?”


    盧葦螓首微點:“見了趙攸,如今寶慶府分會在中北部的事務大多由他主理,吳丕則要去處理侄兒吳誌林的後事。”


    唐世勳一聲冷笑:“那麽今晚和你們一同去於大總管府上做客的是趙攸,接任吳誌林去打理關外兩裏集等地事務的也是趙攸?”


    眼見盧葦略顯疑惑的神情,唐世勳已是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隨即他話鋒一轉:“你可知道戴軼派人監視黃婆家與藍寡婦家?”


    盧葦輕嗯了一聲:“曉得,藍寡婦乃是趙攸的姘頭,黃婆則是趙攸的第二秘書,不過那幾條梅花巷皆是由戴軼的人負責,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畢竟這白馬鎮幾萬人,要監視的地方可不少。”


    唐世勳微微頷首表示理解,隨即他問道:“戴軼可有跟你說黃婆有個殘疾的孫女婿?”


    “你是說龍先生?”盧葦敏銳地感到他是話裏有話:“那人幾乎足不出戶,有甚問題?”


    “趙攸時常在夜裏從藍寡婦家的後門去黃婆家與龍先生密會!”唐世勳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察盧葦的眼神變化。


    “嗯?”盧葦的媚眼中滿是驚詫之色:“還有這等事?”


    唐世勳繼續以審視的目光盯著盧葦:“龍先生竟知曉黑白無常和‘鼴’組織的存在!”


    “黑白……”盧葦剛說出兩個字便警惕地看了看周圍,壓低聲線道:“章暉,你到底打聽到了多少情報?老娘對天發誓絕不知曉龍先生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且慢!”


    盧葦的眉宇緊鎖:“你的意思是,趙攸通過某些渠道得知了許多秘事並告訴了龍先生?而監視他們的是戴軼,但戴軼卻又沒對我透露一星半點,難道,他們是合起夥來密謀何事?”


    唐世勳神色幽幽地說道:“五月十一夜裏,黑白無常也住在廉橋鎮的德勝客棧!”


    “啊!”盧葦悚然一驚,她趕緊捂住了嘴,思索片刻後眸子裏已是有了恍然之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好一個一石數鳥之計!”


    隻聽她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戴軼與黑白無常之間並無嫌隙,戴軼怎敢對於青青的嫡係心腹下此狠手?


    除非還有其他目的或足以讓戴軼心動的利益,如吳丕的親侄兒吳誌林,此人是趙攸乃至趙三陽意欲除之而後快的絆腳石!除掉吳誌林,趙攸可不就掌管了白馬關外的兩裏集?


    而趙攸為了除掉吳誌林,必然用極大的利益說動了戴軼,這才讓戴軼與趙攸以及龍先生策劃了德勝客棧的刺殺案。


    並且他們仨還故意綁架了軍情四科第一組長劉福、肅衛寶慶府樞密司第二組長史安傑,以製造出是劉福和史安傑二人策劃刺殺案的假象。


    不過盧葦又提出一個疑問,戴軼那人並非視財如命之輩,趙攸究竟給了他多大的好處,竟讓他敢於冒如此之大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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