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成定局,阿卻還沒鬧明白眼前的情況,怎麽回事?不打架嗎?旁邊拽他的副將看他一頭霧水的樣子,頗為好笑。“嘿,傻小子,愣什麽神,你走大運了!但我們將軍帳下做親衛小兵,前途無量啊!不過端茶倒水的伺候在將軍左右,輕易不離身,你可勤快著些。”“?”阿愣住了,反應了半天,猛然回頭看向那“煞星”的方向,卻隻見看台邊一抹鮮紅的將袍邊角,人已經走掉了。而眼下,阿正在營房中收拾行囊,看著門口隨他而來的兩個壯漢,隻覺頭大如鬥!他在帳中緊張的來回踱步,甚至急的想從床邊的窟窿裏直接鑽出去,跑的越遠越好!他有些害怕那人,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冒牌頂替而心虛,還是第一次相見的場麵太難忘記,一身沉鬱的顯赫將軍,在阿看來,比東山上最凶猛的野獸還叫人心顫。阿的小爪子伸出去,想暗戳戳的把軍帳撕個洞跑掉!然而腿都邁出去一半了,才忽然想起來,不行啊!他現在是許老頭的兒子,要是自己跑了,照柳小鳥的話說,是逃兵,要追回原籍全家連坐的!想著二老的恩情,小阿耷拉下腦袋,蔫巴巴的,又把腿邁了回來。打不過,還跑不了,阿一齜犬牙,把腳跺的豪氣幹雲!去!大不了認慫,左右自小被他那狼爹收拾慣了,打不過,就躺平啊。此時帥帳裏的宗朔,看著手上薄薄一張紙的戶籍,一聲嗤笑,抬頭朝戶籍官簡短一問,“二十三?”旁邊坐著擦刀的刑武聞言哈哈大笑,“得了吧,那小矮子,頂天十□□,還沒長開呢。”官軍籍的老頭抹汗,謹慎的說了一句,“呃,回將軍,籍上是二十三歲。”至於實況,他老頭可不知道。軍中替丁的也不少,軍籍是以一戶為單位,隻要你家來人充軍,就完事,是誰來管的並沒那麽嚴,但也得是家裏人,或是有戶籍的百姓。就阿這樣山裏來的黑戶,替人家從軍也隻能不報備,頂著許家兒子的名硬來了。這時候,“押送”阿收拾行囊的壯漢回營複命,“稟將軍,人已經帶到,就在門外,這,如何安頓……”宗朔自幼便總夜半驚悸,不能安眠,所以從沒有過貼身的親衛。但心腹們都很體諒他,就連啞巴一般的驍騎衛頭領蕭冉都說,畢竟,那樣高貴的母親被活生生勒死在自己眼前,將軍他沒長歪,也已經是先太子殿下他給兒子打的底子好了。此刻一說那少年的安頓問題,刑武則豎起耳朵聽的仔細。宗朔一甩手裏明顯籍不對人的破紙,揉了揉額角,一擺手,沒說話。他的意思是叫人看著辦,偏室那麽多,哪還塞不下一個人了。但下邊人的理解就是將軍不讓管,看來自有安排!畢竟,那少年真是數一數二的靈動好看,萬一是將軍庶務之餘,身心寂寞……他們平成王赫連宗朔,可是皇都中有名的“克妻”,皇上連續賜婚了四回,都是顯赫尊貴的人家,朝中民間也都說聖上仁德,待先太子遺孤如何如何視如己出。但四位小姐,在過門之前,不是病故,就是溺亡,宗朔這“克妻”的名頭鵲起!等皇帝再賜婚的時候,人家七八十歲的老丞相親自求到了平成王府,涕淚縱橫的說家裏就這麽一個孫女……如此,軍中將士封為神的將軍王,過兩年就三十了,還是個光棍。所以,也怪不得人家底下的人想歪。隻是,阿可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他隻知道。天都快黑了,還沒人安排他住哪!少年在帥帳的外邊貓著。看著屋內瑩瑩的燭火,與映在門上的那個寬肩闊背的人影,阿來回瞅瞅,吸著鼻子,蹲在了門外。過兒一會兒,黑風便來了,阿沒來之前,它夜晚從不去睡胡楊林,都是守在宗朔的門口的,這裏也算是它的休憩所在了。於是,阿蹲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大黑狗從帥帳裏叼出一張厚實的大墊子,跳到上邊踩了踩,找準位置,“吭哧”一聲,舒服的趴了下去。“!”阿猛的站起身,恨不得把身邊的包袱扔到屋裏那人的臭臉上!砸死他!連狗都有窩,他堂堂狼神後裔阿史那虞樂都思,竟然還不如一條大黑狗!淦!阿憋悶,看著映在門上那“煞星”的健壯身影,想著他的手段,又不敢鬧事。黑風見狀,搖了搖尾巴,甚至側身給阿讓了好大一塊墊子,仿佛在說,“要一起嗎?”於是阿泄了氣,喪眉搭眼的又蹲了下來,和黑風暖暖的擠到了一張墊子上,乖乖答應。“要。”兩人一裏一外,屋內,燭火蠟盡,明暗恍惚,屋外,明月高懸,星河倒掛。因緣際會,冥冥因果。第十一章 小門神阿與黑風一同擠在厚墊子上,別說,還挺暖和。犬的一身黑毛如同綢緞,可軟可滑!黑風也窩身把腦袋搭在阿的大腿上,愜意的閉著眼睛假寐。晚夜,清風徐吹,昭城軍營中已然宵禁,遠處巡營兵將的腳步整齊劃一,阿閉著眼睛,甚至能聽清那甲胄之間的摩擦聲。還有,一個人腳步匆匆的往這邊來了,聽著喘氣聲,體格應該還不小。阿一睜眼,果然,是那個黑臉的大嗓門將軍已將近眼前。刑武拿著蠟封的信,皺著眉就要進門找宗朔,隻是走到門口,登時愣了一下。暗夜中,一人一狗,正老老實實的守在門口,黑風舒服的四腳朝天,都要睡著了,但那少年還目光煌煌的,不錯眼的盯著他看。嘿!真別說,那蹲在狗窩裏小小的一坨,不仔細瞅,誰能這看出是個俊秀的兒郎呢。不過,讓人家守大門。他們將軍多少是有點暴殄天物了。刑武嘿嘿一笑,逗了逗阿,伸手從衣襟裏掏出一包點心,這是他從小廚房拿的,本準備晚上下酒來著。“吃不吃啊。”阿轉過頭沒理他,在他心裏,這大黑臉和屋裏那人是一夥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刑武逗夠了,還是要幹正事的,於是他左手開門,右手把還熱乎的點心塞到了阿手裏,沒再管小孩,暗自想著朝中的風聲,一臉嚴肅的進屋了。屋內的燭火暗極了,門廳裏根本沒有人,刑武眉頭一皺,心道將軍怕不是又頭疼了?抬腳進了後邊的臥房,才見宗朔手裏也拿著一封信,倚在屏風後邊,讀完抬起手,按了按太陽穴,半晌沒動,隻沉沉的說了一句話。“怎麽了。”刑武聽到宗朔出聲,才上前,“貴妃的父親參你擁兵自重,亂殺邊關良臣,與草原外地串通一氣,謀奪江山……,共一十三條罪狀。”屏風後的人嗤笑一聲,將手中讀完的信就著昏暗的燭火燒了,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眸子裏。“不必管,郝連韜已經提前和我說了,京裏有他,咱們手裏的事不用停。”“可是,將軍,”刑武又換了一種稱呼,“殿下,你要知道,郝連韜,雖然與你一同長大,也是個君子,但他畢竟是老皇帝的兒子,萬一……”宗朔伸指挑亮了燭火,滾燙的蠟油,隻要離了火芯,也頃刻間便涼了,凝固在人的指尖,任人搓弄。“我心裏有數。”刑武知道自己,上陣殺敵還成,但提到什麽謀略心計他就不行了,謀士們他還能相互間較量商議,但殿下能看到想到的事情,他從來看不透,所以也不再說了。不過看著宗朔沉沉鬱鬱的樣子,刑武轉而就想到了門口那個“小門神”!“誒對了,將軍,這半夜風大,你怎麽叫人家小孩兒守大門啊,要是摟被窩裏多得勁兒啊!嘿嘿嘿。”宗朔聽著發小的取笑,隻微微抬眼,“他沒走?”“沒,哈哈哈,蹲在門口狗窩裏呢,小臉氣鼓鼓的,挺好玩的。話說你這黑風可真不把他當外人!”門外的阿,最終還是屈服在了香噴噴的點心味中,沒忍住,扒拉開紙包,塞了一塊在嘴裏,心道,不吃白不吃!他正你一顆,我一顆的和黑風分點心,卻見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門口狗窩裏,一人一狗,臉上沾著點心渣子,此刻都瞪大了眼睛看向門內,嘴裏卻還下意識不停嚼著。阿一見是“煞星”開門,頓時鼓著腮幫子不嚼了,直接“咕咚”一聲,咽了。然後,噎了……隨著刑武的笑聲逐漸變遠,宗朔低頭看著直咳嗽的少年,歎了口氣,單手拎起阿的脖領子,又不知怎麽用勁的在他背後一拍,輕易解了阿的急。而後,沒等阿反應過來,高大的將軍直接把還曲腿蹲在狗窩裏的少年,原樣拎進了屋裏。被人拎著脖子,阿尚且因為天性而老實沒動,但等到宗朔一鬆手,他立刻就蹦起來躲進了堂前的柱子後邊,隻試試探探的露出半個腦袋瓜看人,既心虛又有些慌。宗朔見他不出來,也不去管,反而坐在寬案前看起忽兒紮合從草原傳來的軍報。屋內極靜,呼吸可聞。阿還是沒有定力,於是稍稍從柱子後蹭出了一隻腳,歪頭支支吾吾朝那人發問,“你,我,我墜子呢!還有頭繩,碗……”宗朔聽著這囂張的“惡人先告狀”,放下的手裏的折子,伸手鬆了鬆領口,稍微透口氣,一大片蜜色的胸膛從赤黑的將袍中隱隱約約的露出來。“出來。”阿背過頭不理,宗朔便從腰間扯出一根紅繩,上邊墜著一顆熒光光的潔白犬齒,而後他將繩子套在指尖,甩著轉了兩圈。阿偷著瞄了好幾眼,沒有法子,還是挪挪蹭蹭的,出來了。“名字。”“許,許……”宗朔看著少年亂逛的眼珠子,還沒人家說完,就“啪”的把正轉著的墜子收握在掌裏。“真名!”阿一愣,猛然抬起頭,心裏不知如何是好,正思慮,真名?那可不是能隨便說的!萬一這煞星聽了暈過去……等會兒!暈過去!宗朔隻見這少年不知為何,瞬間就挺起了胸膛,一臉的幸災樂禍,甚至還清了清嗓子。“那你可聽好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爺阿史那虞樂都思是也!”阿心裏滿意,他這幾句話,可是按照定平城裏說書先生的江湖故事來的,真是有氣勢!少年正抬頭等著“煞星”聽了他古語的真名而暈過去,屆時好把墜子拿回來!於是,半晌過去了,宗朔就見下站的少年從意氣風發,逐漸到瞪圓了大眼睛的驚詫,甚至還伸出指著自己大聲問。“啊,你怎麽不暈的!”宗朔剛想開口問,既然姓阿史那,叫虞樂都思,就不像是中原人,籍貫哪裏?可真等他開口,卻發現,他如失了音一般。他叫不出這少年的名字!宗朔這才直起身,認真起來,皺著眉盯著阿,“籍貫!”“啊?雞什麽?”“籍……,家鄉何處!”宗朔直接換了一種說法。“定平府。”阿隻說了定平府。阿納說過,東山故鄉是絕對不能對外透露的,那是於是隔絕的狼神族祖地。葬著老祖宗呢!而後,即使宗朔如何拿出東西威脅引誘,少年也不說話了,隻是又躲回柱子後邊。宗朔氣笑,本來就有些疼的頭,此刻太陽穴更是跳的厲害,他頭一次覺得審人不易。可這少年出身神秘,但卻不像是哪裏來的細作。沒有哪國的細作,會這樣不懂隱藏,且心思單純。用刑武的話來說,他是細作?小傻子一樣,送過來幹什麽,來笑死軍爺們嗎!哈哈哈哈。但宗朔就是有些說不出的感受,這才下意識把人帶回來,放下眼皮子底下,仿佛就能安心一些似的。最後他看著柱子後邊隻露出來的幾根小辮子,又拿起了軍報,邊看邊對正在暗中觀察的少年說,“廳後主室右側的偏房,自己去睡,沒有允許,不能踏進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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