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是真實的。而這洞穴裏的二十來個變異人，就是當年從實驗室裏被解救出來的試驗品其中一部分。那時杜元帥將實驗室搗毀，成千上萬的實驗體送上飛船，原本是要送往療養星球的，但沒想到的是中途護衛隊遭到的實驗室殘餘者的攻擊，飛船墜毀，落到了jm星上。jm星是顆廢棄星球，這裏無人管理，到處都是廢棄物，而實驗體身上也沒有聯絡外界的設備。但要說離開的機會，一年之中總還是有那麽一兩次。更甚者，實驗體中也有能人，將星球上殘存的資源整理一番，也能廢物利用製作出求救信號發射器。但為什麽，幾年的時間都過去了，他們仍然還留在這顆星球，躲在這處洞穴裏？因為他們不再是正常人，他們是畸形的怪物，是異類。即便他們是被迫的。起初，求救信號發射成功，確實有不少變異人成功獲救，回到了各自的星球。但很快，離開的一部分又回來了。星際之大，外界卻已經沒了他們的容身之處。在沒見到他們的模樣之前，所有人都在同情憐憫，但等他們露麵，每一個與他們對視的人的眼睛裏都寫滿了厭惡和警惕，而最先露出這種表情和眼神的，還往往是他們最親的人。而這，還隻不過是最輕的結果，以為逃開那個實驗室，他們就安全了嗎？當然不，黑市依舊存在，喜愛血腥逃殺的賭徒與觀眾也依舊存在，沒有人關心一隻醜陋的怪物怎麽消失的，想要捕捉落單的正為親人的疏遠難過的變異人，簡直不要太容易。之後呢？他們會永遠在地獄，直到死亡。所以算來算去，他們也隻配躲在這樣人跡罕見的廢棄星球上，跟著這顆星球一起被人遺忘。沉默的氣氛，很容易就勾起那些不愉快。火堆的熱度也溫暖不了這本來就濕冷陰暗的洞穴。“可是媽媽，我餓。”稚嫩的聲音打破這沉默，小孩吸溜了一下口水，“他們做的東西好香哦。我忍不住就靠近了一點，就一點點，我跑得很快的！”囿於往事的大人們紛紛收起情緒，哪怕這孩子也跟他們一樣，不是個正常的人類小孩，但對幼崽的愛護他們也絲毫不少。或許這孩子也是他們這堆行屍走肉裏唯一的生氣，明知道孩子好奇心重，免不了往外跑，但也沒人打破他的幻想，告訴他殘忍猙獰的事實。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卡爾出聲了，他也是算是他們這二十幾個的領頭人，“小陽，別靠近那棟房子，那個人很危險。”“頭兒，怎麽危險了？”“他們不就是來這顆星球作個秀的主播嗎？”“我今天狩獵的時候看見了兩台清潔機器人……他們想幹嘛？”卡爾搖頭，將那日在水池邊看見的那一幕講給眾人聽，“總之，不要去招惹他。做好隨時離開的打算，安琳，管好小陽。”蜘蛛腿的女人應下，她沒再說話，直接用蛛絲將孩子給捆了起來。孩子隻露出一雙眼睛，嘴巴裏嗚嗚地叫著，但大人們卻是沒心思理他了。最開始落到這顆星球上的變異人大約有一萬名，由於各種原因和矛盾，他們是分開的。像卡爾他們這個群體，最開始也是百來人，但受不了精神折磨自殺的，回到外頭再也沒回來的，死於異獸異植以及副作用，人員一直在銳減，到現在，也就二十來個了。時至如今，他們也早就沒有了曾經的衝動，更何況他們還有個孩子，大家都一致讚同卡爾的決定。但藏頭露尾，始終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我們要走多遠？他們又建房又直播的，會不會吸引來更多的人？”有個聲音回答道：“那是肯定的。”“傻逼主播！你要在這兒住就住，還搞那麽大的動靜，想紅想瘋了吧？”方才那個聲音繼續答道：“還不是因為沒錢啊。”“換個地方賺錢不一樣嗎？這裏汙染又重，還有異獸異植，還栽什麽菜啊樹的，一場雨下來全都沒了！”那個聲音幽幽一歎：“換地方可不行啊，我就這一顆星球，雖然環境是差了些，不過不是已經在搞綠化了嗎？”“！”眾人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待看清那個不知時已經坐在他們中間的人影時，紛紛戒備起來。安琳更是用蜘蛛腿將已經綁得嚴實的孩子完全地藏了起來。杜逸安還坐在火堆旁邊，看見所有人都退開了，還伸手用樹枝撥了一下火，詫異道：“誒，聊得好好的這是做什麽？把他藏起來幹嘛，我又不吃小孩。”安琳朝著杜逸安呲牙，咧開的嘴裏是密集又鋒利的牙齒。她藏起孩子，甚至不讓孩子看，一是為了他的安全，二也是不想讓他發現其他人看他們時，那種怪異的眼神。卡爾警惕地麵對著杜逸安，詢問：“你是誰，來這裏想做什麽？”杜逸安瞥了一眼他藏在身後的利爪，淡淡道：“別擔心，我要真想做什麽，就用不著開口了。”眾人暗暗咬牙，的確，這人神不知鬼不覺就出現在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發現，要知道，被改造後別的優點沒有，唯一的優點，那便是他們身體極為強悍，個個都堪比s體。按理說，他們絕不可能發現不了有人靠近。然而現實卻是，現在那人還坐在那裏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玩著樹枝跟他們說話。他說：“我其實來就是想問你們一個問題。要不要來給我打工？”他一說完，所有人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譏諷表情來，有人還忍怒捏緊了拳頭。杜逸安挑眉，沒有解釋，他將樹枝扔進火堆，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來，“行，沒有反對那就是答應了，跟我走吧。”“……”杜逸安聽見了，有人牙齒磨得咯咯作響了，聽上去很想衝過來咬他一口。他有些惡趣味地笑了笑，領著一群人不緊不慢地回到木屋前。聽到腳步聲，拿著了鍋鏟用空氣練炒菜技巧的田山山打開廚房的窗，“杜哥你回”“啪”，窗戶被田山山又猛地合上了。他瞪著眼睛看著木窗，懷疑自己剛剛出了幻覺，不然他杜哥怎麽領著一群變異人回來了？走在杜逸安身後的卡爾和後麵的人交換了眼神，那些“工作”他們是寧願死也不會去的，反正活著也沒多大意思了，但小陽還在這裏，他們便默契地先跟過來，他們在等，等一個可以拖住杜逸安，讓想活的人逃走的機會。倉庫旁邊的一大片空地上堆放著各種建材，杜逸安示意他們看空地和建材。“這就是你們的工作，建房子，圖紙我來畫，你們動手。工資是包吃包住，沒有錢。”杜逸安說完，又想到了什麽，補充道，“剛我看你們洞裏還有挺多異獸材料的，你們可以用材料跟我買房。”卡爾等人聽愣了。什麽？這麽簡單的工作？還有公平交易？不！不對，肯定有什麽陰謀！一眾人更加警惕了。杜逸安笑了笑，回屋拿了畫好的平麵圖紙出來，同時還把在手環上繪製的立體圖也展示出來，然後自己往躺椅上一躺，搖搖晃晃地道：“開始吧，別偷懶啊，誰偷懶誰沒飯吃。”一眾人滿頭霧水，但那個大魔王就在那盯著，他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有幾人看得懂圖的開始看圖，然後看著看著眼神就有點變了，同時也才注意到木屋和倉庫的建築風格。當然，他們也就更加搞不懂這個人是在做什麽了把價值不菲的古建築建在jm星上？腦殼有包吧！看著終於動起來打地基的工人們，在躺椅上的杜逸安悠哉地喝了口茶，舒服！終於不用自己動手了！這才像有點退休生活的樣子嘛。第15章 田山山磨磨蹭蹭地出了房門，視線不敢往忙碌的方向瞟，他蹭到杜逸安跟前，蹲下，小聲問：“杜哥，他們？”杜逸安吃著竹編茶幾上的酥餅，酥餅的麵粉就是收獲的小麥加工的，不知是種子優良，還是因為是種植差異，麥香味極為濃鬱，他剛咬下一口，酥脆的餅渣就掉了下來，搭配了椒鹽的油酥香味與內裏的麥香味一並散開。“咕咚”，有咽口水的聲音響起。杜逸安瞥了一眼蹲在跟前的田山山，有點嫌棄：“想吃你就吃。”“謝謝杜哥！”田山山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從盤子裏拿了一個。就，現在他每天跟著杜逸安吃，一日三餐的全是自然作物烹飪出來的美食，餐餐都不知吃掉了多少星幣。這種工序複雜的頂奢點心，沒有杜逸安的首肯，他肯定是沒法厚著臉皮不客氣地吃的。除此外，杜逸安還讓田山山學做菜，一想到自己可能浪費那些昂貴的食材，田山山那個虛啊，所以先前才會拿著鍋鏟用空氣練。“咕咚”。又是一聲。田山山咬著餅搖腦袋，這次可不是他！杜逸安看著站在遠處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他媽媽的蛛絲裏逃出來的小家夥，招了招手，“過來。”長著一對鹿耳和一條蜥蜴尾巴的男孩聽見杜逸安說話，家長們長期的叮囑還是有作用的，他並沒有過來，反而還向後跑了一截，將彼此的距離拉開。原本還在忙碌的變異人們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一個個都放慢了手上的工作速度，一雙雙不同於人類的眼睛都緊盯著小家夥和躺在椅子上的少年。杜逸安沒理會他們，對小孩繼續道：“我可說過了，不工作是沒有飯吃的，小孩子也不能吃白食。想吃這個餅嗎？跟他去把地裏的紅薯拔了洗幹淨。”“啊？我？”田山山指了指自己，有一點怕。倒不是怕那個小孩，而是那邊的變異人們，個個虎視眈眈的。小孩顯然是沒有多少跟陌生人交流的經驗的，本能地轉頭去找自己的家長。他的家長們也看不懂這個人，權衡後，卡爾拉著小陽走了過來，對還在椅子上的杜逸安說道：“我要陪同。”杜逸安擺擺手，“隨便，別踩壞菜地就行。”卡爾皺眉，盯著這個絲毫看不出深淺的年輕人許久，最終在田山山的提醒下，帶著小孩一起去了菜地。“這，這邊。”田山山不敢直視男人的眼睛，但有杜逸安在，安全感還是很強的，於是給一大一小介紹起來，“長這種葉子的都是紅薯，在地底下，像這樣拔出來就行了。拔完後把坑檢查一下，有的會漏掉。”小孩從沒見過正常的植物，看見這麽乖巧聽話的綠植，滿眼都是新奇。跟著田山山的動作就學了起來，順利拔出一窩紅薯後，還興奮地扯著卡爾的手。卡爾低頭誇了句“真棒”，但看著這生機盎然的菜地卻是滿臉迷惑。在被那個實驗室擄走前，他的條件也很好，認得也吃過這些自然作物，也因為了解，他才覺得怪異。jm星上生長得這麽好的自然作物，要花去多少精力？那個人說“我就這一顆星球”，這話又是什麽意思？思忖間，兩排紅薯已經被拔光了。因為是沙地，拔出來的紅薯也不怎麽髒，田山山帶著小孩在水池邊將紅薯一根根洗幹淨，收起來，工作就算完成了。“這就行了？”卡爾看著那兩排的空坑，更加納悶。田山山回道：“……是啊。成熟的紅薯隻有這麽多，剩下的還在長，不能拔。”其實這活本來就輕巧，一點也不麻煩，他一個人幹也很快就幹完了，讓這小孩來，不過是杜哥想給小孩吃的，隨便安了個任務罷了。田山山帶著一大一小回到木屋前，在建房的人看見他倆都完好地回來了，都默默鬆了口氣。“好了？”杜逸安還癱椅子上，似乎覺得有點無聊了，在玩星網上的遊戲，見人出來了，朝盤子那邊努了下嘴，“喏，自己拿吧。”潔白的盤子裏還有三個圓圓的扁餅，餅不怎麽大，成年人兩口就能吃完。小孩先抬頭看了一眼卡爾，在卡爾點頭後，才開始認真挑選起來。好一會兒，他終於拿起了其中一個。那種小心的驚喜的表情單純地顯露在臉上。田山山在一旁看著，都有點想出聲讓他把剩下三個都拿走算了。在這顆星球長大的孩子，不說這種點心，就連普普通通的營養液怕都沒有喝過，讓他們生存下來的食物，估計也隻有那些危險的異獸異植了。難以想象，在帝國，連懶到不想養活自己的人都能在政府登記，每天領取一支低級營養液，他們這些無辜的受害者，卻被世人遺忘，要在這顆危險的星球上艱難求生。一大一小又回到了他們的群體，小小的身影穿梭其中，跟每一個大人分享自己剛剛用勞動換來的食物。在確認過無毒後，大人們紛紛搖頭，但那小家夥明明口水還在嘴邊，還是努力要將小小的餅分成二十來份，讓每個家長都嚐到。一個個相貌怪異的大人們低頭哽咽，抬頭卻是露出笑蹲下身，讓一直在腳邊跳的孩子將食物喂進嘴裏。“嗚……”杜逸安一個手抖，通關失敗，他朝旁邊看去，更加嫌棄：“你哭什麽？”田山山吸著鼻子，揩了下眼角的淚，“沒什麽，沙吹眼睛裏了。”杜逸安：“……”“沒事幹了是吧？去把剛剛拔了的紅薯藤菜心掐了，今晚炒，剩下的剁碎喂雞喂豬。”田山山鼻頭略塞，悶悶地應了聲：“哦好。”這時杜逸安又補了一句：“對了，你炒，倒點油，隨便炒炒，放點鹽就行了。”什麽叫隨便炒炒？那能隨便嗎？田山山也沒心情為那邊的變異人們落淚了，忙回了後院開始掐菜心，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在星網上買最詳細的教程。屋前，杜逸安終於起來了，他活動了兩下，看了眼工人們的進度。不得不說，新聘的工人們就是好，這體質一個比一個強，這群體還會分工合作，有兩個懂建築的指揮大局，一棟大宅院框架都已經起來了，那速度可不是脆皮主播在他跟前幫把手就能比的。照樣子看，天黑前這棟大宅院就能完成。這時，機器人工作完回來了，又帶回來新的一疊大金屬片。大型機器人壓縮的垃圾多，這金屬片的重量和厚度自然也更高。加上之前的，已經積累了不少了，都堆放在小屋的左側。杜逸安拿了幾個工具帶上一木墩，坐在那一堆金屬片前，他將攝影打開，背對著變異人工作的方向，固定了拍攝視角，隨後便忙了起來。他的一舉一動，另一邊的變異人們都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