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的顏色好像也隨著這血流盡了似的,整個人顯得單薄蒼白如紙。可他眉都沒皺,表情平靜得像是在倒茶。鳳寧看向青琅,解釋道:“塗白需要我的上神血去救一個人,所以我便給他了一點點。”青琅看著那足足有拳頭般大的白色瓷瓶,氣得胸腔都微微顫抖:“這叫一點點?”“無礙。”鳳寧抽出自己的手,傷口很快就在法術的作用下自己愈合了。然後他將瓷瓶推到塗白麵前,道:“我先給你這些,若不夠你再問我要。”“足夠了。”塗白垂下眼,小心翼翼地將那瓷瓶收了起來。鳳寧越是雲淡風輕,青琅就越覺得胸悶氣短。可即便他很生鳳寧的氣,走在路上,卻不斷地扔給鳳寧各種補血的靈果。鳳寧都快吃撐了。嘴裏的那個還沒咽下去,青琅就又黑著臉給他扔了一個。鳳寧歎了口氣:“青琅……我是真吃不下了。”青琅冰冷的眼神掃了過來。鳳寧閉上嘴,默默揉揉肚子,繼續啃靈果。“青琅,放的又不是你的血,你為什麽生氣呀?”鳳寧小聲問道。青琅瞥了他一眼,陰陽怪氣:“我氣什麽啊?我崇敬師尊崇敬得不得了,您既能為了給我補靈力同我雙修,也能為了醫治徒弟給人放血,您是如此的舍己為人,寬厚博愛,我哪能生您的氣啊?”鳳寧:“……”青琅頓了一下,繼續道:“真是可惜了,塗白今日隻要你的血,他若是需要你的骨頭,說不定我還能開開眼,看看上神是怎麽剝皮取骨的,定是十分精彩。”他譏諷完便快步走了,可沒走兩步,就踢了一個石頭,又氣不過地轉過頭,咬牙說:“那塗白說需要一瓷瓶的血,你就那麽慷慨,直接給他灌了那麽大一瓶子血,你袋子裏有那麽多尺寸小些的瓶子,你不用,非得挑個最大的……怎麽?你旁邊要是有花瓶,你還準備給他一花瓶的血啊?”鳳寧愣了一下,忽然就笑了:“原來小青琅是心疼我啊。”青琅腳步一頓,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沒說,隻是紅著耳朵走得更快了一些。“等等我。”青琅走得更快了。鳳寧快走兩步跟上他,一下子拉住他的衣袖,故意道:“你走慢些,我剛失了血,有些頭暈目眩,走不快。”青琅腳步便立刻慢了下來。鳳寧鬆開了青琅的衣袖,但下一秒,他的手腕便被人反手握住,那人修長的手指順著他的手腕滑下來,覆上他的手心,與他十指相扣。鳳寧神色微怔,轉頭看向青琅。可青琅並未看他,隻是抬頭看著前方的路,他看起來十分鎮定,但是眼睛裏閃爍的光卻出賣了他的情緒:“……你頭暈目眩,便牽緊我,勿要跌了。”鳳寧緩緩眨了眨眼,將青琅的手牽緊了些,眼睛微微彎起:“……好。”長柏和塗白走在他們身後,靜靜看著兩人手牽手,並肩而行的背影。塗白轉頭看向長柏,柔聲細語地說:“仙尊是因為和他成了婚,才會任由他牽著的。”長柏並不知塗白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他腳步一頓,捂住自己的頭,似乎是頭痛欲裂。.醫神雖是天上的神仙,可他心懷六界蒼生,他娶了妖族人為妻,生了兔妖為子,如今卻在魔界施恩救濟。在人間是不能濫用法力的,因此他們一行人到了魔界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青琅將他們帶入魔宮歇息,準備明日再去尋找醫神。可長柏精神不穩定,晚上須得有人看護,因此鳳寧,青琅,長柏三人睡在同一間房裏。這屋裏有兩張床。長柏一張,青琅和鳳寧在他人眼中已是夫妻,也無意向人展示他們的不和,便直接睡在了同一張床上。.長柏主動拿萬年玄鐵鏈將自己捆住,麵色蒼白地輕輕喘著氣。他似乎累得不行,也不適應這魔界的氣息,因此很快便閉上眼睛睡下了,隻是睡得不太安穩。夜色漸暗,青琅輕輕偏過頭,小聲對鳳寧說:“早知道醫神在我魔界,便不必去找塗白,也不必費你那一瓶血了。”鳳寧忍不住笑了:“你怎麽還想著這事呢?不就是一瓶血嗎?對我來說又沒什麽。”青琅偏過頭看向他的眼睛,說:“怎麽會沒什麽?鳳寧,即便你是神識強大的神仙,即便你的傷口立刻就能愈合,即便那鮮血對你來說微不足道,即便……即便你隻是塊無心無情的石頭,你也是知疼痛的。”鳳寧怔住。從來沒有人對一塊石頭說,你也是知道疼的。“疼嗎?”青琅輕輕摩挲寧手心,那裏匕首劃過的傷口已經愈合,不留半分痕跡。可青琅指腹劃過的那一刻,仍激起一道滾燙火熱。像是餘痛未消。因此,鳳寧像是失了神一樣,輕輕點了頭:“……疼。”月光柔柔地從窗外灑了過來,給人鍍上一層銀輝,一切都變得溫柔而朦朧了起來。恍恍惚惚中,青琅幾乎覺得一切都回到了幾個月之前。回到了他尚且不知真相,回到了夢境尚未破碎的時候。那時候他們也是這樣躺在床上,也是這樣眉眼之間淨是繾綣溫柔的情意……和此刻似乎沒什麽不同。那時候鳳寧若是說疼,他便會湊過去輕輕吻他。或是眉眼,或是指尖,或是腕骨,或是每一寸鳳寧緊繃的肌膚。於是此刻,青琅也同往常一樣,低下頭,輕柔地親吻鳳寧的手心:“乖,不疼了。”青琅呼出的氣息和落在手心的親吻都滾燙得像是岩漿,激起一陣酥麻顫栗。鳳寧睫毛輕顫了一下,但並未抽開自己的手。青琅輕輕將鳳寧圈進懷裏,道:“我其實並不是氣你給了塗白血,而是氣你那般不在意……以後不要輕易給人血了,也不要覺得這沒什麽,不管是令你心中有愧的兔妖,還是你最疼愛的大弟子,無論是誰,都不該令你心甘情願地忍受疼痛。”月光溫柔,青琅的聲音也柔和了些許,恍若裹著棉紗的糖塊兒,輕輕撞進人的心裏。鳳寧像是被蠱惑了般地點了點頭:“好。”可他臉頰貼著青琅的身子,心裏卻想著:青琅明日差不多該“喝藥”了。第48章 一年來的同塌而眠,使他們早就熟悉了彼此的身體。沒一會兒,鳳寧就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靠在青琅的懷裏睡著了。他似乎很懷念青琅的氣味和懷抱,即便是熟睡之後,也用手臂環上了青琅的腰,在青琅身上貼得更緊了些,眉毛也輕輕舒展開來……像是很喜歡青琅似的。青琅垂下頭,吻上鳳寧的額頭。窗外月朗星稀,吹來微風徐徐,青琅的心髒也隨著窗外樹梢上隨風而擺的花葉,輕輕晃動了。他將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些,認命似地閉上了眼。他喜歡上了一個無心也無情的石頭。他逃離過,可逃不開,他躲避過,可躲不掉。即便他的雙腿跟隨著理智朝前走,可心髒卻指使著他一步一回頭。罷了。便是斬不斷那情根又如何?他的心髒早就懸了根細線,被牽在鳳寧的手心裏。隨他悲,隨他喜,隨他一瞬升高山,隨他一瞬跌深淵。他的口是心非,他的醋海翻波,他的欣喜若狂……他的萬般情緒,皆因鳳寧而生,皆被鳳寧所控。他是魔,可這顆心也早已入了瘋魔。等吧。等上百年也罷,千年也罷,萬年也罷。他會等著他,守著他,看著他,直到這石頭終有一日也生出一顆心來。總會有那麽一日的。.鳳寧第二天一醒來,便見自己緊緊地貼在青琅的懷裏。頭埋在他懷裏,手抱在他腰上,腿纏在他腿中。鳳寧渾身一僵,緩緩抬起頭。隻見青琅側身躺著,眉眼含笑地望著他。長柏坐在另一張床上,身上還捆著萬年玄鐵鏈,臉色發黑地看著他。塗白則站在門口,麵色蒼白地看著他。鳳寧:“……”遁地術是怎麽施的來著?.沒關係的,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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