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州看完後有些沉默, 三點二十,他離開辦公室。在趙州走的第一時間,吳方在草稿紙上寫了四個字‘自我接納’。他大學學的法律專業,後來攻讀心理學博士。他原以為趙州隻是一個小小的誤傷事故,現在來看……趙州有很大的心理健康問題。吳方想了想,撥通電話:“老胡,你把趙州的檔案給我拿一下。”京華大學的校訓就是教書育人,趙州雖不是本校生,但既然過來交換,他就必須為每一個學生負責。……趙州走後,來到了京華醫院。現在問路的女子醒了,一個生活老師正在幫她削蘋果。他在門口站了一會,走了進去。“小趙來了?”生活老師見到趙州後招呼。“李老師。”趙州給生活老師鞠躬,接著把買來的鮮花水果放到旁邊。“王主任沒跟你一塊?”生活老師問。王主任是之前陪趙州去警局的校領導。“王主任在開會。”趙州說了兩句,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單子:“這是醫院的繳費單。”他剛開上樓時,已經把醫藥費和後續的治療費用繳了。“不用這麽快。”生活老師看了下單據道。京華醫院是京華大學附屬醫院,這種情況一般是學校處理好後再走賬的。“是我的失誤。”趙州十分抱歉,對床上女子鄭重彎腰:“對不起。”女子三十出頭,穿著醫院病服,額頭那裏纏了兩圈。“你也不是故意的,是我突然敲你了。”女子是甘省人,丈夫在學校食堂工作,她今天找丈夫,沒想到出現這個意外。意外歸意外,她額頭隻是磕了一下,不算大事。“這是你學生卡,我問路的時候,從你兜裏掉出來的。”女子說完,從旁邊拿出一張卡片。這是她問路時,從趙州口袋裏掉出來的。“謝謝。”趙州接過。“沒事兒。”女子示意他不要有心理負擔,接著看向生活老師:“修仙大學招生,你們報了沒有?”當前修仙大學在全國鬧的沸沸揚揚,就算有人質疑,但全國這麽多人都報了,他們也願意花五百博個機會。“我沒報名,老公和兒子報了。”生活老師道。修仙大學和她的工作時間衝突,但老公兒子不受影響。“你們也看新聞了?現在有三百多萬人報名了。”“光報名費就不少啊。”“我兒子天天在家刷修仙學生的視頻。”……這時其他病床也加入聊天行列。趙州見自己插不上什麽話,確認女子沒大問題後離開。五點二十,護士進來換藥。“我把這些收起來了。”護士指著桌子上的水果花籃道。“收吧收吧。”女子趕緊幫忙騰地兒。護士把水果花籃放到旁邊的櫃子上,正準備上藥,突然詫異:“這是你的?”此時桌子上有兩個白色小瓶,小瓶是寶葫蘆狀,上麵貼了兩張標簽,一張小凝血丹,一張小凝神丹。“李老師,這是你放的?”女子拿起瓶子,疑惑的看向生活老師。“不是。”生活老師搖頭。兩人回想了一下,這才想起,這是趙州放的。趙州離開時,好像說是修仙大學的丹藥……修仙大學?兩人十分疑惑。……晚上十點,趙州回到宿舍。“怎麽樣?”“傷者沒事吧。”……趙州剛進宿舍,就見宿舍烏泱泱的聚了六個人。“沒事吧?”幾人關切的看向趙州。六小時前,趙州嚴肅的回宿舍,問他們有沒有治傷口的丹藥。幾人一問才知,趙州不小心把人撞倒了。王爍陽是煉丹大戶,直接拿出一口袋的瓶瓶罐罐,趙州也沒多拿,隻拿了一個小凝血丹和凝神丹。“沒什麽大事,額頭受了點傷。”趙州說了一下醫院傷情,接著看向王爍陽:“這是五千三百積分,我回去了給你。”他這一年靠種田攢了六千積分,京華大學沒法兌換積分,他隻能回去了再給。“我現在不缺。”王爍陽示意趙州以後再說。“就是,咱們現在沒在學校,拿了積分也沒用。”其他人一起勸解。勸解到最後,大家對趙州沒有及時的通知的事情十分不滿:“咱這兒就十個人,你以後遇到事,一定要說啊。”“就是!你要不拿藥,我們都不知道。”“好歹是一個學校的啊。”……同學們越說越多,並表示趙州天天沒事幹,不跟他們一起推拿太虧了!“謝謝。”趙州有些不知所措。自從到了修仙大學,他看著成熟穩重,但性格比較獨,也不習慣交際麻煩人。他一直以為大家都是表麵上的客客氣氣,但現在完全感受到了同學們的善意。趙州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感覺再說‘謝謝’就有些太車軲轆了。“現在夜市人多,你真不打算來推拿團?”錢文傑一把攬住趙州肩膀。並強烈規定,趙州明天晚上必須跟他們一起練攤,這是來自校友會副會長的任務!“好。”趙州心裏暖烘烘的道。……第二天一早,趙州準備去醫院探望,收到生活老師通知:校長找他。他有些摸不著頭腦,再次來到校長辦公室。“這是周聘華周教授,主攻心理工程學。”校長辦公室除了吳方,還有一個五十左右的中年女子。女子中發小卷,戴著一副白框眼鏡,看著十分親切。“周教授。”趙州跟周聘華握手。“小趙,周教授在心理谘詢上有非常好的建樹,你最近是不是遇到難處,要不要跟周教授聊聊?”吳方不帶壓力的問道。昨天趙州離開後,他就想著怎麽幫助趙州,自己身份肯定會給趙州壓力。他思來想去,才決定把任務教給周聘華。周聘華要比他介紹的更有威望。吳方說完,擔心趙州多想,補充道:“學校隻是想幫你解決困難。”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就在兩人以為趙州需要進一步的思想工作時,趙州抬頭:“謝謝吳校長。”“同意了?”“嗯。”在說出‘嗯’這個字時,趙州感覺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氣。要是昨天之前,他肯定會拒絕別人的善意。但經過昨晚,他想,也許‘接受’沒有想象的糟糕……十分鍾後,吳方離開,辦公室隻剩趙州和周聘華。“你別緊張,吳校長剛才跟我聊過你,很認真的一個孩子。”周聘華給趙州倒了杯溫水,親切的拉進話題。“謝謝周教授。”趙州接過溫水。“我在京華任教,你叫我周老師就行。”周聘華打開的旁邊的留聲機。輕柔音樂響起,在現場氣氛的烘托下,趙州漸漸放鬆。“可以跟我聊聊你小時候嗎?”周聘華問。“我家湖雲山裏麵的,家裏有奶奶爸爸媽媽,我爸在縣裏開摩的,我媽會摘一些山棗拉到縣裏賣……”趙州說起自己的童年經曆。他的童年並不複雜他出生在湖雲山村,奶奶母親身體不好,家裏主要收入是靠爸爸的摩的賺錢。他小學是在村裏讀的,初中縣裏,高中竹山市。家裏人希望他能好好學習出人頭地,他學習成績一直不好。母親在他高二那年肺病去世,父親消沉了一段時間,後來開摩的回家時滾到了山裏,家裏就剩他和奶奶。他高中畢業後去社會上打工,跌打滾爬了兩年。之後複讀,再次失利,報考修仙大學……他的童年經曆平平無奇的沒有特別。“沒有特殊的。”趙州說完後道。周聘華沒有接茬,繼續問:“你從小到大,有沒有印象最深的幸福經曆?”“最深的?”“對。”“小時候放假,我爸會把我帶到縣火車站的胡辣湯攤,胡辣湯兩毛一碗,我會放很多胡椒粉……”趙州毫不猶豫的講述著。他一直記得爸爸的後背和摩托車。從村裏到縣火車站有三十公裏土路,土路兩邊有很多木棉花樹。紅色的摩托車開著,他坐在車後抱著爸爸,爺倆走到一半,會停下來挖一些野菜。等日落回家,媽媽在村口等著,奶奶在家織布,這是他最溫暖的時光。周聘華認真記錄下來,又問:“有沒有最後悔,或者最讓你惱怒,丟臉,不願意提及的經曆?”趙州沒開口。周聘華見他不想說,笑了笑問:“這裏就咱們兩個人,你可以把我當成朋友。”三秒後,趙州道:“有。”那是高一下學期,當時他轉校到了竹山二中,這是跟縣城學校截然不同的地方。同學們都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背著鬆垮垮的書包,會吃品種豐富的漢堡。他記得自己第一次上台做自我介紹,口音太重,台下同學哄堂大笑。他在台上手足無措,也是從那時知道,外麵世界跟想象的不一樣……他在學校努力跟同學搞好關係,可能是口音和性格原因,每次他說什麽,同學們都會有樣學樣的學兩遍,再給他起一些奇奇怪怪的綽號。時間久了,他越來越不敢溝通,擔心自己說什麽都是錯的。高一下學期,他鞋子壞了,父親給他買了一雙,他高高興興的穿到學校。後來大課間,一個男同學注意到他腳上的鞋子,非常誇張的問:“你這是獅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