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隨冉默風身後走了一段,阿寒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問;“公子爺,現在我知道我是女娃子,那以後呢?我是該保持這樣,還是該學學其它姑娘家!”她指指從他們身旁經過的轎子。


    冉默風順著她手望了一眼。“暫時保持這樣就好,待你回冉府,我會找人教你。”說完,繼續往前走。


    “太好了。”阿寒欣喜地一握拳,瞥見冉默風目光,她忙斂下臉上得意。


    好在不用馬上學姑娘家,阿寒在冉默風身邊大步大步地走著。眼一瞟發現方才先前經過的轎子已然停下,一抹娉婷身影走出。阿寒歪著脖子打量姑娘碎步行走的姿態,一時好奇,她也跟著學了起來,結果腳一扭,頭“砰”地撞上走在前頭的冉默風。


    “你做什麽?”


    被冉默風利眼一瞪,阿寒嚇得連疼都不敢喊,直摸著額頭訕訕地道歉。“我不小心的,您別生氣——噯對了,公子爺,您還沒說我們要上哪去?”


    冉默風一瞟她。“先找間客棧,明兒個一早就啟程前往蘇州。”


    “要去蘇州哪兒?”


    “冉府。”


    阿寒張嘴正問冉府又是哪兒,冉默風已開口說:“我家。”


    “原來公子爺姓冉。”她一臉恍然大悟。


    “你呢?”


    這個問題就尷尬了。阿寒搔頭一笑。“我也不曉得,爺說他撿到我時,我才一丁點大,就穿著一身粗布衣裳坐在街邊哭了整天,怕是跟家人走散了,問我什麽我也不懂,所以爺就幫我取名叫阿寒——因為那天晚上相當冷,爺看了不忍心,才勉為其難地把我留下。”


    “試著找過家人麽”。”冉默風又問。


    阿寒搖頭。她連自己真實姓名叫啥都不知道,人海茫茫,要她上哪找人?!“反正我知道我應該會有個爹、有個娘,不是從石頭蹦出來就好。”


    冉默風心想她這麽想也對,現在時局不定,她雙親若沒在戰亂中喪命,想必家境也定不寬裕,否則他們當時便不會任個稚齡小兒在街頭遊蕩,還哭了整天,沒人來尋。


    “夜裏寒冷所以叫阿寒——”冉默風喃喃說道:“既然這樣,我取諧音叫你葉寒,樹葉的葉,如何?”


    突然間有了個姓,不知怎麽搞的,葉寒感覺有些羞澀。“您覺得好就好,反正我也不知道樹葉的葉是哪個葉。”


    這好處理。冉默風心想。冉府上下就連小婢長工,多少都能識點字寫出自己名字,反正從杭州到蘇州還有好些天,他可以教她。


    “對了,說起名字我才想起,我看公子爺您出手闊綽,想必您府上應該大有來頭——那您怎麽會一個人隻身在外跑來跑去,不待在家享福?”


    冉默風昂起頭,傲氣凜然地說道:“男兒誌在四方,年紀輕輕就要我安於富貴,不是我冉某人會做的事。”


    葉寒搖搖頭。“不懂。”她餓怕了,別說是富貴,隻要能讓她乎平穩穩每天乞到一顆饅頭,要她做啥她都願意。


    說起饅頭,葉寒突然想起方才在翠兒姑娘房裏見到那幕“奇景”。平常想到什麽她就說什麽,這回當然也不例外——


    “說真格的,我到現在還是弄不懂,為什麽男娃與女娃差別這麽大,男娃一出生就會長出寶貝兒,但女娃卻得等到時機成熟,胸前才會長出兩顆大饅!”


    話還沒說完,小嘴突然被冉默風大手掩住。葉寒瞪大眼睛看著冉默風驀地繃緊的麵容。怎麽啦?她說錯什麽話了?


    “你在胡說些什麽?”冉默風怒視一臉無辜的葉寒。在她麵前,他向來沉穩的性子恍若變了,他總是會被她不假思索的話語給牽動。


    葉寒做事說話完全不經過大腦,傻氣莽撞——就是這一點特色令冉默風放鬆不得,總覺他一個不留神,她就會立刻闖出什麽禍來,非得時時刻刻將她盯好不可!


    葉寒搖頭。沒啊!她才沒胡說!她皺眉硬把冉默風大掌拉開。


    “我沒騙你,我親眼看見的,翠兒她拿了一本薄薄的冊子,上頭就繪了一個公子爺跟姑娘家,下半身光溜溜的抱在一——”


    “夠了。”冉默風再度將葉寒嘴掩起,板起臉孔嚴正警告。“你再多說一個字,我立刻拿帕子把你嘴塞住。”


    好嘛好嘛!葉寒一臉委屈地點著頭。不說就不說。


    冉默風多瞪了她兩眼才將手收回,兩人往前走了一段,接著拐進一條無人小路。


    葉寒眼望著冉默風寬闊的背影,行雲流水的身姿,葉寒才突然注意起自己與冉默風的不同處——


    這麽說好像有些奇怪,但要知道,先前葉寒一直認為自己是男孩,她男孩與他男人,感覺好似沒什麽差別,但翠兒那冊書卻一下點出事實——冉爺身上,就是多了一個她身上沒有的“東西”。


    說到東西——


    葉寒突然邁大步趕來冉默風身邊,眯著眼斜瞟冉默風長袍底下。她心裏在納悶,冉爺把他的長棍兒藏在哪裏,瞧他袍子,感覺底下除了他兩條腿之外,就沒別的東西啦……


    “小心——”


    冉默風雖已警告,但滿腦袋全惦著雜事的葉寒,仍舊一頭撞上路旁的店招。“磅”地聲音之大,連客棧小二都忍不住探頭查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痛、痛……”這一下著實大力,痛得她連連後退了三步,直到冉默風伸手拉住她才緩著勢子。


    “我看看。”冉默風將葉寒手拉開,隻見她額頭腫了一個大包。冉默風歎氣,這丫頭,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教他不必擔心?“真服了你,店招這麽大一座,你也能視若無睹地一頭撞上,你當你額頭鐵做的?”


    這種看似責備的叮嚀,冉默風先前絕無機會吐露——不管他身在冉府,乃至行走江湖,從沒有人能像葉寒這般,能讓他記掛到如此程度。


    “我在想事情嘛!”葉寒嘟囔,說話的表情無辜可愛。配上她白白的臉龐、黑黑的眼珠,隻覺她渾身散發一股似男又似女的奇異魅力。“誰叫你不讓我問,我隻好自個兒想啊。”


    瞧她的表情,冉默風直覺了解不該追問她在思索何事,照她方才問的問題,會讓她想不透的,鐵定不是什麽正經事。


    “客棧到了,你不需要我攙你吧?”他打量她。


    “我自己可以啦!”葉寒揩去眼角淚水朝他點點頭。“我撞到頭又不是弄傷腳……”


    冉默風瞧她一眼,隨後穿越她走向客棧裏邊,店小二連忙現身迎接。


    “歡迎光臨,大爺有何吩咐?”


    冉默風要了兩間相連的廂房跟熱水,還給了些銀子要小二幫他找兩件幹淨衣裳、鞋襪等什物。冉默風將其中一套交給葉寒。


    “要穿這個啊!”葉寒好奇地將長袍抖開拿在身上比劃,但她個頭太小,長袍擺在她身上,幾乎要把她整個人淹沒。


    冉默風皺眉,發現不妥。要她穿男人衣裳是為了方便趕路,但這麽不合身的袍子被她一披,感覺隻會更引人注目。


    “袍子給我。等會兒沐浴完你先換上翠兒給你的衣袍,別出門,我會幫你找幾套男孩的衣裳,懂嗎?”


    “噢。”


    在穿衣服這事上葉寒倒沒其它意見,冉默風怎麽交代她就怎麽做。隻是有一點麻煩,葉寒頭一回穿姑娘衣裳,不知眼前一堆布片,裏裏外外到底該怎麽披上。


    還依稀記得抹胸的穿法,因為剛才她曾幫翠兒脫過,可說也奇怪,她扭著手臂弄得滿頭汗,就是沒法順利將它綁在脖子上。


    “姑娘衣裳怎麽這麽麻煩呐!”


    一邊弄著,葉寒嘴裏一邊碎碎叨念。還有這衣服,故意跟她過不去是嗎?怎麽老穿不上?


    冉默風在外頭敲門,喚:“葉寒。”


    “啊啊,來了。”葉寒答道。不想讓冉默風在外頭等太久,她隨意將外袍一披便走去開門,結果一個不留神,一腳踩中衣帶,“啪”地跌了個五體投地。


    “哇啊!”


    門外的冉默風聽見房裏傳出巨響與尖叫,心裏一急,沒多想便將門推開——這同時冉默風忍不住皺眉,想不到這丫頭這麽沒戒心,房門竟沒上鎖!


    一瞧裏頭,登時發現一個小人兒就和在一團嫩綠色衣服堆裏,臉麵著地哀哀地呻吟。


    “痛痛痛……”她怎麽那麽慘呐!葉寒捂著臉呼著痛。哪兒不撞!剛好又碰著她先前撞上的那個包!


    眼前情狀實在好笑,冉默風別開頭忍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忍不住大笑出聲。


    一聽見大笑聲,葉寒一張臉頓時脹得通紅,惱道:“您也太沒同情心了!我都痛到哭了您還取笑我!”


    她啊她——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冉默風邊搖著頭將葉寒攙起,隻是一見她身上衣著,他原本洋溢著笑容的唇角突然凝住。


    一襲粉色抹胸隻綁了兩條在脖子上,白皙的美背與小肚一覽無遺。非禮勿視,才瞥了那麽一眼,冉默風急將自己視線別開。


    “你怎麽穿成這樣!”他濃眉蹙緊低聲吼道。


    “我不會穿嘛!”葉寒徒勞地拉著衣服遮掩身體,小臉窘又氣。“弄了半天才綁了兩條帶子,您就來敲門啦。講真話,沒想到當姑娘這麽麻煩,搞不懂這玩意兒到底該怎麽穿它。”


    聞言,他斜眸覷了葉寒一眼,不意瞄見她手指撥弄抹胸小布的動作,冉默風心頭一震,忙將自己視線瞟開——沒想到十年不近女色的他,竟會被如此簡單的舉動,攪得心湖蕩漾。


    說來也好笑,冉默風可是娶過妻的人——但直到今日他才發現,原來姑娘家的身子竟是如此白皙,襯著粉色抹胸,感覺就像上好玉瓷,嫩得仿佛能透出水來。


    天!瞧他現在在想些什麽?冉默風心一驚。


    才那麽一眨眼,方才剛被笑意溶解的臉部線條,再次凍上寒冰。想起師父諄諄囑咐這麽容易就被人攻陷,冉默風心頭暗惱,俊朗的臉龐登時染上一抹陰霾。


    “衣服快穿上。”他匆匆將手裏抓著的上灰色衣褲一扔,罩上她的頭頂,丟下這句話,隨即掉頭離開。


    待葉寒七手八腳將衣服拿開,房裏早沒了冉默風身影。葉寒一臉茫然地望著已關起的木門發呆。


    冉爺剛的表情好奇怪啊——


    才當回女娃不過半天的葉寒,還沒那智慧了解,她方才那一摔,究竟摔出了什麽效果來。


    ***鳳鳴軒獨家製作***bb***


    天末透亮,冉默風已經起床練劍。自學成下山以來,他數年如一日。一來是貪愛清晨時的涼爽,二來是人少,不會引來不必要的窺探。


    他所留宿的客棧後方不遠有處野林,正是個練劍的好地方。抽出集靈劍使完了全套劍法,之後再席地而坐調息運氣!一口長氣方方從嘴中籲出,冉默風突然聽見野林前方有人說了“阿寒”二字,他濃眉一皺,悄然抓起長劍,接近聲音來處。


    “五哥,到底還要走多久啊?”


    “你怎麽這麽囉嗦,從剛就跟你說快到了嘛!”


    冉默風從兩人聲音認出兩人身分。想不到那對兄弟對葉寒這麽執著,明知打不過他,他們仍舊執意追來。


    “噯五哥,我越想越不對,現在阿寒身邊有個武功高強的公子爺,他一出手我們就死定了,我們還追,那不是白白送死?”


    “呸呸!別大清早就在那死啊死,我們現在要去的客棧,那小二跟我很認識,他答應會幫我們在他們早膳裏下藥,把他們迷昏了,那公子爺武功再高也對我無可奈何。”


    “五哥你真聰明!”


    “你才知道——”


    立在樹上的冉默風一聽,驀地將身一轉,使著輕功朝客棧奔去。是他太過大意,小覷了城裏叫化子的組織能力。他先前就曾聽說,許多店家常與城裏叫化有所聯係,今兒個竟被他遇上。說來也不能全怪店家無品,要知道丐幫,可是當今江湖上一大組織,小覷不得。


    冉默風輕功了得,沿著屋簷幾個縱跳,一下便鑽進開敞的窗戶,進到他昨晚睡居的廂房。收拾好包袱探了探外頭,冉默風聽見店小一定逐一敲門詢問房客需不需要早膳。


    趁小二送食時來到葉寒房前,想起她昨晚沒鎖門即在房裏沐浴更衣的舉動,冉默風嚐試地伸手一推,沒想到真如他所料,門應聲而開。


    “這丫頭——”冉默風瞪著大開的房門呆了半晌,後一聽見店小二聲音,他忙不迭跨進門裏將門帶上。


    鎖門之事等會兒再提,先帶葉寒離開要緊。


    冉默風趨前來至床邊,瞪眼一瞧,床上哪裏有葉寒影子。


    他心猛地一跳,難不成她早被人抓去了?!


    一回身欲衝出門抓小二來問,眼角餘光卻不意瞄見牆角縮著一團陰影!冉默風再看。赫!可不是葉寒!


    心頭驀的一揪,不待細看,冉默風已然衝到葉寒身旁,神情焦慮地探著她的鼻息。


    可不能有事、你可不能有事……他腦中直覺閃過這個念頭。


    發覺葉寒氣息穩定,冉默風繃緊的肩膀頓時一鬆。還好……轉身見到葉寒蜷縮在地那一瞬,冉默風以為自己來遲了,她早已吃下摻了藥的早膳,中毒倒地。


    抱起她,冉默風輕輕搖晃她肩膀,用著連他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低聲喚著懷中人兒:“葉寒、葉寒,醒醒……”


    “嗯——怎麽了?”大眼睛眨了幾眨,好半晌才看清楚眼前何人。“是冉爺啊,天亮了是麽?”


    葉寒從冉默風懷中坐起,直到見她安然無事地大張手臂打了個嗬欠,他才驀地回過神。“你沒事?”


    “啊?”葉寒指著自己鼻子,滿頭霧水。“我?!沒啊!我睡得很好啊!”


    “你——”冉默風回頭望向空床,又轉頭看她。“怎麽會躺在這?”


    “噢,你說那個——”葉寒尷尬一笑。“因為我不習慣睡床呀。”那床很軟很暖沒錯,可是葉寒自小苦命慣了,上了暖床反而難以成眠。昨兒個輾轉反側拗了大半夜,最後還是爬回地上,縮在牆角才得以入睡。


    冉默風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種習慣,那他方才的擔心——冉默風頓時氣白了臉。


    惱!


    “幹麽啊,臉色難看成這樣?”葉寒斜頭覷著冉默風,隻見他惱恨地將頭一撇,連看她一眼都不肯了。“我又做錯事啦?”葉寒一臉無辜地喃喃。


    氣就氣在她根本不知發生什麽事!


    冉默風閉上眼重重喘了幾口氣,素來冷靜自持的他,何曾在這麽短時間內體會如此複雜情緒——又是心焦又是擔憂又是氣惱。這小妮子,冉默風雙掌突地握拳,用力抑不想掐她脖子泄忿的欲望。


    她竟敢讓他這麽擔心!


    “走了。”冉默風瞪她一眼,隨即抓起她擱在床邊的包袱朝她懷裏一丟。葉寒趕忙伸手接住。


    “就這樣走啦?”葉寒依依下舍朝門口瞥了眼。“不先叫小二送點什麽吃的東西——”


    冉默風再次瞪她,嚇得葉寒忙用包袱捂住嘴巴。“好啦好啦,不吃就不吃……”


    她嘟起小嘴,一轉身便想走出房門,冉默風卻伸手抓她衣領,一把將她拎回來。


    “怎麽啦?您不是急著要……”


    “不走大門。”冉默風丟下一錠白銀在桌上付了房錢,隨後便手挾著葉寒細腰躍出房間窗子,再一個縱身躍上屋簷,帶她從上頭離開。


    “您也真奇怪——”葉寒嘴裏還沒嘀咕完,眼兒已經瞧見客棧後門有兩個熟悉臉孔,她手指向五六兄弟正要說話,卻被冉默風伸手一捂,壓住了聲音。


    “別做聲。”


    葉寒回頭瞧見冉默風一臉了然,驀地恍然大悟。“您知道他們要來?”


    冉默風點點頭,邊挾著葉寒橫跳離開客棧屋頂。“不小心遇上,剛好被我聽見他們要對你不利。”


    葉寒回頭瞟著早已見不著影兒的客棧,一邊納悶嘀咕;“真奇怪,他們跑到這兒幹麽?十兩銀子不是早拿了嗎?”坦白說,她本以為從昨兒個之後,她這輩子再也不會遇見五六兄弟,沒想到他們如此陰魂不散,還一路追出臨安城外……


    冉默風瞟她一眼,待飛身躍回地麵他才開口問:“你怎麽會跟他們認識?”


    要知道五六兄弟為何如此鍥而不舍,隻有一個辦法,從頭問起。


    “還不是爺的緣故。”葉寒癟嘴搖了下頭。“所有我在這城裏認識的人,都是爺先認識的,爺說這叫攀關係,沒先探好關係就隨便拿破碗出去乞討,可是會被人轟出城去的。


    “你不喜歡他們?”


    “沒錯,我討厭死他們了!”葉寒一提起五六兄弟,言語已無法表達她的厭惡,她還搭配動作,一邊說話一邊比手劃腳。


    “尤其是那個叫阿五的哥哥,每次看到我,就用那種好惡心的眼神看我,動不動就伸手摸我臉,哼哼啊啊說什麽好軟好嫩好好摸——有沒有搞錯啊他!我是男孩噯,有聽過男人稱讚男人臉好好摸的嗎?”


    葉寒一時氣憤,壓根兒忘了自己其實是女娃,不過目光一落到她手裏抱著的包袱,想起翠兒,她嘴兒猛地閉起,訕訕地抓了抓後腦勺。


    “我知道我現在是姑娘,但我之前不知道呀!哎,反正我就討厭他們看我的跟神啦!”


    冉默風瞧了葉寒一會兒,突然點了點頭。“我想,我大概知道五六兄弟追著你不放的原因。”


    葉寒看向冉默風,眸裏寫滿疑惑。


    “他們八成已經知道你身分,說不定還是你爺親口說的。”


    “怎麽可能。”葉寒揮揮手表示不信。“我爺自小就說我是男娃,開口閉口就是男娃不能怎樣又怎樣的。”


    冉默風淡笑,這點他能幫她解惑。


    “你爺既然能夠寫出那一張讓渡書,表示他絕對不是傻子。我想他所以把你當男娃養,大概跟我讓你穿男裝是同樣理由,方便,這年頭時局不穩,帶個姑娘家四處走,隻會徒增困擾。”


    葉寒低頭一想,依她對爺的認識,被他說中的機會很大,但——葉寒搖搖頭。“我不要這麽想。”


    冉默風微感詫異地挑眉看她。


    “縱使爺他有再多不是,他還是我爺,畢竟他曾經照顧過我。”


    婦人之仁。冉默風心裏這麽想,但卻沒有說出口,隻是一徑往前走。


    不久後兩人進入市集,冉默風眼一瞟發現有馬,他回頭看了葉寒一眼,隨即帶她走向前去。


    “一匹多少?”


    趁冉默風與馬販交涉的同時,葉寒站在原地放眼四眺。市集原是當乞兒的她最感熟悉的地方,如今有幸再臨,要她按捺不動,實在折磨。


    “好像很好玩的樣子……”葉寒目光一下被人聲喧嘩給引了過去,她想前去探探,但又考慮到身旁冉默風想法,猶豫著不敢行動,隻見站在原地的葉寒別扭地扭來動去,活像身上長了蟲。


    原本選著馬匹的冉默風斜眸見到,唇畔不自覺浮上一朵笑。他走來葉寒身邊低聲說道;“想去就去。”


    葉寒一聽,雙眼頓時大亮。“那我走了噢!”她手指向市集最熱鬧的地方。


    冉默風點點頭。“別跑太遠,注意安全。”


    “安啦!我隨意瞧個一圈就回來……”話還沒說完,小身影早已一溜煙往前街。


    冉默風目送葉寒直到見不著她身影,他這才回過頭來,繼續聽馬販介紹。


    市集上除了鮮果菜蔬之外,還有賣吃的、玩的、看的。葉寒個小,外加好奇心重,所以見縫就鑽,人潮對她一點影響也沒有。她腳不停歇地繞了一圈,突然間古玩攤上有個東西抓住了她視線。


    擺攤的商人瞟見葉寒眼神,突然湊近了身體在葉寒耳邊說著。“你可知你現在正在看的這把劍,它——叫什麽名字?”


    劍也有取名字?!葉寒倒真是第一次聽。


    “沒關係,不知我可以告訴你!咱們江湖上盛傳有四大名劍,一集靈、二集醒、三集峭,四集情,你眼前這把,就是排行第一的集靈劍。”商人將劍抽出在葉寒麵前晃了兩下,然後收下。“別看這把劍舊舊的好像不怎麽厲害,這把名劍,可是赫赫有名的天山怪佬陸風雲親手打的。”


    “這麽名貴啊……多少錢一把?”葉寒隻是問著好玩。


    商人伸出兩根手指頭。“算你二十兩銀子就好。”


    啥啊!這麽貴。葉寒一聽,頓時搖手說不。“謝謝謝謝,這麽名貴的寶劍,您還是留著賣別人好——”坦白說,葉寒之所以會停下來多看兩眼,全是因為眼前這劍跟冉爺的配劍長得很像,兩把劍的劍柄上,都印了一個歪曲的圖樣,她才一時好奇起來。


    商人一聽葉寒不想買,臉上笑容頓收。“沒錢!沒錢還敢站這窮看!去去去……別妨礙我做生意。”他抓起雞毛撣子揮一揮便將葉寒轟離攤前。


    哼!走就走,幹麽趕人啊!葉寒轉過身離攤前行,一邊走路,一邊還偷扮著鬼臉。


    古玩攤子前方不遠有人在賣文房四寶,攤上除了筆墨紙硯之外,還擺了不少攤老板自繪的墨寶與繪像,其中一張,便是坐於馬上、英姿颯颯的花木蘭像。


    葉寒不識字,自然看不懂標注在旁的繪像名字,她隻是覺得眼前這幅圖漂亮,而且圖裏這英雄,俊美得不似男人。


    “你喜歡?”買好馬匹的冉默風走來尋她,剛好瞧見她一臉癡癡地望著什麽,還以為是什麽女孩玩意,走近一瞧才發現竟是幅畫像。


    冉默風站得很近,近到葉寒都可以察覺他身上熱氣,不知怎麽搞的,葉寒突然覺得有些害羞,她悄悄偷覦了冉默風一眼,然後解釋:“我隻是覺得它很漂亮——噢,我說錯了,男人不能用漂亮形容,應該說,很好看。”


    冉默風心想,也沒人用“好看”這兩字在形容男人——不過不要緊。他看著畫像,不得不承認繪者功力甚佳,花木蘭的英挺與女性的嬌媚,完美地融合一氣。


    “你沒看錯,花木蘭的確是個漂亮的姑娘家,她當年代父出征,扮了男孩十二年,一直到戰亂乎息她返回故鄉,和她同袍的弟兄才驀地發現她的真實身分。”


    葉寒聽得入迷,腦中跟著冉默風的解說,浮現了幅幅畫麵——這花木蘭姑娘真是好樣的,比她還強,扮十二年男裝,竟從沒被發現!


    “小哥喜歡這幅畫?”擺攤的書生瞧瞧葉寒表情,小聲低問。


    葉寒朝他點了點頭,冉默風先前賞了她一錠銀,她一直攬著沒花——隻是不知道夠不夠?


    “它很貴麽?”葉寒問。


    “看小哥你這麽喜歡,算你五兩銀子就好。”


    “聽這價錢,葉寒開心地眉眼都笑開了。她手伸進衣袋正要掏錢,身旁的冉默風突然製住她的動作。


    “我送你。”


    “咦?”葉寒麵露驚訝。“真的麽?”


    不但買了畫,冉默風還挑了套文房四寶跟一迭黃紙。


    為了答謝冉默風的大方,書生現場揮毫寫了一闕《木蘭辭》給葉寒。他笑著說;“有關花木蘭的種種事跡,這闕詞裏說得非常清楚。”


    葉寒滿懷虔誠地瞧著眼前這張薄紙,說過無數次,葉寒不識字,但清俊飄逸的墨跡仿佛有著魔力一般,教她一見就舍不得放開。


    冉默風瞧她那麽喜歡,也就沒叫她收著,讓她一路捧著看著走回賣馬的攤子。


    “冉爺,可以告訴我,這上頭寫些什麽?”


    “唧唧複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歎息……”冉默風照著書生寫的《木蘭辭》念著。冉默風每念一句,葉寒就緊跟著學上一句。


    “唧唧複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歎息——”


    兩人複誦著詩句一邊往前走,葉寒先前駐足過的古玩攤老板聽見人聲,連忙堆滿了笑迎接,隻是一回頭又見是葉寒,他登時朝空翻了陣白眼。


    噯!老半天沒個像樣的客人上門,真是衰透!商人一臉不悅地理著攤上古器,突然眼尾餘光瞟見一個似曾相識的東西。


    那個——


    “我的老天啊!”他忍不住失聲驚歎,再揉一揉眼,他沒看錯,真的是集靈劍!老眼一不認出鑲在冉默風劍柄上那個古老的“靈”字銘刻,就跟他攤上那柄假貨一個樣!


    商人趕忙喚來駐街上的乞丐頭兒,使了點銀子要他尾隨前方穿藍袍的公子。“他們一在某地駐足,馬上找人捎訊息給我,聽清楚了沒有?!”


    乞丐頭兒一跟上,商人則手不停歇收拾攤上什物,他啊,忙著要跟人報訊領賞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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