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時間。


    因著官小,姚誌傑平時是沒資格上朝的,隻有大朝的時候列班站崗打個醬油,屬於當了幾年官也沒露個臉的小人物。


    如今不年不節,又不是大朝日,反倒一大早被叫起來上朝。


    十二月眼看冷的都快下雪了,起來的急,連飯都沒吃一口,饑寒交迫,真是好不可憐。


    還屋漏偏逢連夜雨,轎子剛上了朱雀街就撞到一駕紅木藍頂的馬車。


    “兄弟,對不住對不住……好啊,原來是你這罪魁禍首!”


    本以為不小心撞到哪位同僚,沒想到竟然是裴宴之。


    一軲轆就從轎子上下來,擠進人家的馬車,見對方悠哉悠哉喝著熱茶,吃著熱餅。


    姚誌傑心中更加氣憤,搶過餅子就啃起來,還憤憤不平的噴他。


    “你說說你,你去招惹戶部侍郎的小舅子做什麽?”


    “看看,現在被戶部侍郎參了吧,還連累我陪你上朝,戶部侍郎可是你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你一個小小六品主事,一上任就拿戶部侍郎開刀,你不覺得你太秀了嗎?”


    麵對他的咄咄逼人,裴宴之隻蹙眉回了八個字,“國之蛀蟲,參就參了。”


    說完,他有些嫌棄姚誌傑的吃相,往旁邊移了一下,又露出袖子裏的奏折,“正好,我也要參他。”


    “嗬嗬,我知道你膽大,沒想到你大到這個份上,別怪我沒提醒你,戶部侍郎是大皇子的人,你敢動他,就是和大皇子結仇。”


    “還有,我記得咱們最開始說好的,查賬可以,但是動侍郎大人這樣的大官,一定得謹慎行事,你這回有點莽撞了。”


    姚誌傑一邊說一邊啃餅,他也不期待裴宴之回他,這人獨裁慣了,說什麽就是什麽,誰也管不了他。


    眼看馬車就要到宮門口了,餅子還剩一半,姚誌傑直接兩三口囫圇吞下,灌了兩杯水,又拍了拍手上的碎餅沫子,他整理好儀容從馬車下來。


    這廂他人都上禦道了,才聽見身邊的人輕輕開口。


    “我隻是不想欠人情而已。”


    “欠人情?什麽人情?你何時欠過別人的人情?”


    姚誌傑一臉懵逼,身邊的人已經進了大殿。


    喧喧金殿,天子高坐於堂,文武百官側例左右,還有大皇子、太子、四皇子等諸位皇子位列眾臣之首。


    “也太齊全了。”


    隻掃一眼姚誌傑就嚇的小腿肚打顫,真不是他膽小,隻是他家官最大的就是他老爹,正三品吏部侍郎。


    再看看他,剛跟著裴宴之做事,就得罪同他爹一個品級的侍郎大人。


    這叫他如何不怕?


    關鍵,人家背後還有大皇子撐腰。


    感受著前方大皇子一派投來的狠毒視線,姚誌傑“噗通”一聲跪在裴宴之旁邊,兩人齊齊拜見。


    “臣,戶部主事裴宴之見過陛下,陛下萬歲。”


    “臣,戶部郎中姚誌傑見過陛下,陛下萬歲。”


    姚誌傑汗流浹背的跪著,還好在大皇子、戶部侍郎的眼裏,他隻是微不足道的小卡拉米,火力全集中在他旁邊的裴宴之身上。


    裴宴之也不是吃素的,他甚至早有準備的拿出奏折和各種證據。


    “陛下,臣要參戶部侍郎貪贓枉法,草菅人命之罪。”


    “商稅三十稅一,本就是極低的稅率,戶部侍郎連同戶部幾位大人,官商勾連,偷稅漏稅,貪汙稅銀不下百萬兩銀子,請陛下降罪。”


    “什麽!百萬兩?”


    老皇帝如何能聽得這個,他都窮成這樣了,這些大臣不和他一起窮就算了,還敢貪他的銀子?


    翻了天了!


    龍顏震怒,當場就把戶部侍郎連同其他有罪的官員都拿了,交由刑部審訊,嚴懲不貸。


    朝堂上下一片嘩然,百官驚詫。


    “他一個毛頭小子,初出茅廬,就把戶部官員清了一半,他怎麽敢?”


    “有陛下撐腰唄,你沒看見大皇子幫戶部侍郎說話都不好使。”


    “那他真是膽大,連大皇子的麵子都不給。”


    朝上眾官,不管是大皇子黨,還是太子黨,具都暗暗偷窺著裴宴之。


    等下了朝了,都沒人與他攀談,全部繞著他走,連老皇帝一派的官員也對他敬而遠之。


    “太凶殘了,一出手就把半個戶部清空了,他不是讀書人嗎,出手也太狠辣了。”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這火燒的也太旺了。”


    “商稅本來就是得罪人的差事,這下好了,經他這麽一搞,真就是人見鬼憎,人人都想誅之。”


    “我們也離他遠點,他現在是新晉寵臣,我們在陛下麵前可沒他臉大,若是大皇子把氣撒我們身上,我們可沒說理的地。”


    “嘖嘖嘖,你聽見沒有,連陛下心腹都怕了你呢。”


    前麵的官員都走了,姚誌傑和裴宴之落在後邊,他一邊走,一邊說,一邊一肘子打了裴宴之一記。


    然而,即便被眾臣孤立了,裴宴之依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無妨,我本來就不需要和他們走的近。”


    姚誌傑倒吸了一口冷氣,詫異的看著他,“你真要與你父親一樣當孤臣?”


    “裴氏一族久負皇恩,自該如此。”


    “……”


    姚誌傑頓了一下,才猶豫著點點頭,“好像是這個道理,自打先皇故去,咱們這位陛下登基,以前跟著先皇打江山的武勳家族都失了寵,偏你們裴家被陛下看重,天子近臣,身受皇恩,自該為陛下赴湯蹈火,隻是你這麽一弄得罪了大皇子,來日若是陛下看中了大皇子,那你如何是好?”


    “為陛下盡忠,沒想過這些。”


    “……”


    不是,你有這麽偉光正……


    姚誌傑疑惑的看著身邊一臉正氣的人,他與裴宴之也是二十年交情了,這人深藏不露的,要說忠君愛國,那是毋庸置疑。


    文遠侯又是陛下的鐵杆心腹,陛下指東絕不往西,父子一心,不是沒有可能。


    可是怎麽說呢,但凡上次裴宴之沒有忽悠他讓六皇子總領商稅,他百分百相信他的話。


    經過上次的事,他倒是瞧出點不一樣的地方。


    這人的話,可不能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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