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憫的眼神落在李玉妍身上,薑舒綰微微蹲下身子,與她平視。


    李玉妍滿臉失魂落魄,臉上淚痕縱橫,妝也花了。


    薑舒綰從袖子裏摸了摸,摸出一張繡著白色玉蘭花的淺青色帕子,抬手,輕柔地用帕子為她擦拭臉上的淚痕。


    “郡主,從來都不是我做了什麽。”


    得封縣主是她憑本事掙來的,就像裴宴之剛入仕半年就升為戶部侍郎一樣,她的爵位都是她一步步籌謀來的。


    可在阻攔李玉妍和裴宴之這件事上,她什麽都沒做。


    “您是郡主,是陛下的親侄女,千金之軀,連公主都沒您尊貴,您要什麽要不到?”


    李玉妍直接從地上“唰”一下暴起,手往腰間一摸,就要抽慣用的鞭子,“放肆!你這是在嘲諷本郡主?”


    憤怒的聲音,隻換來一句歎息。


    “若是要不到,隻能說明有人不想給您。”


    “……”


    李玉妍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薑舒綰。


    薑舒綰的目光卻看向殿外,從她們這個角度望出去,剛好可以看見站在韶華宮門口的裴宴之。


    少年一身天青色寬袍長袍,外罩白色狐狸披風,手裏提著宮燈,靜靜的站在一株雪鬆下。


    少年身姿如玉,清雋無雙,路過的宮女皆羞紅了臉不敢正眼看他。


    不愧是上京第一公子,當真名副其實,無論是顏值還是氣質,他都是一等一的。


    李玉妍追逐他,也是常理之中。


    欣賞夠了外邊的人,再回頭,薑舒綰目光才又落在李玉妍身上。


    “這個‘有人’從來都不是我,甚至不是裴宴之,他喜不喜歡你,想不想要你,從來都不是一個問題。”


    “問題是,‘有人’不讓你要。”


    “所以,李玉妍,你以後不要再為難我了。”


    “沒意義。”


    輕歎著說完,薑舒綰轉身捧著手爐就往外走。


    她不知道李玉妍因為她這一席話遭受了多少的打擊,心情是如何的震動。


    世界天旋地轉,心中的高樓開始崩塌,即便隻是一角瓦片,於李玉妍而言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天塌地陷不過如此。


    走到門邊的時候,薑舒綰聽見了李玉妍顫抖的不像話的聲音。


    “在你眼中,我是什麽?一個小醜嗎?”


    李玉妍聲音顫抖的就跟天上飄的雪片一樣,顫顫巍巍,一碰就碎。


    這種時候,其實是不該多言的。


    停住腳步,薑舒綰思考了一下,還是輕輕開口。


    “小醜?不!你錯了,即便隻是質子,你也是上京城不可撼動的人物,我又豈敢小看你。”


    她不怕李玉妍,但從來不敢小看她背後的力量。


    說完,薑舒綰頭也不回的離開,隻留李玉妍留在原地。


    像是當頭被打了一棍一樣,李玉妍整個腦子“嗡嗡”作響,頭痛的厲害,身子也顫抖的厲害,眼淚更是不受控製的緩緩流下。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微微偏頭,她看見了李承雲。


    大年初一,宮宴這麽大的事,他都沒有露麵,這會子倒是出現了。


    男人目光隻是掃了李玉妍一眼,就往窗邊走,從窗口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薑舒綰一步步走出去的背影。


    伴著漫天的大雪,少女背影當真好看的緊。


    “真聰明……”


    他歎息的聲音帶著一點點驚喜和驚豔,盯著她的眼神越發深邃,和勢在必得。


    李玉妍瞳孔猛地一縮,“你早就知道了……”


    “……”


    男人沒有回她。


    “不回答就是默認了。”


    李玉妍捂著嘴慘烈一笑。


    “我就說好端端的父王遠在南境,為什麽要參合到奪嫡中來,原來這就是父王支持你的原因……原來……上京城最最金尊玉貴的南安郡主,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質子……”


    韶華殿外。


    薑舒綰遇見了好些外命婦和朝廷官員,他們被宮女太監領著往外走,他們大多數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尤其是八大世族出身的官員,剛出殿就小聲嘀咕起來。


    “陛下這是拿我們當傻子呢……”


    “什麽金珠公主,金珠縣主,明擺著就是抬舉世子妃,隻是說來也奇怪,陛下不是已經賞過裴宴之了。”


    “入仕半年就從七品小官升到正三品戶部侍郎,接下來還要考春闈,這麽大的榮寵,竟還要單獨賞世子妃,也太奇怪了……”


    眾人議論紛紛,滲不透其中的奧秘,便把目光投向還沒走遠的大皇子、太子。


    陛下搞這一出,大皇子、太子應當是知道的吧?


    然而,這兩位也是一臉迷惑,裴宴之就罷了,抬舉一個女人是為何?


    就因為東來街每月兩次送來的銀子?


    那得是多大一筆錢啊!


    一想到這個,大皇子、太子都露出貪婪的神色。


    新商稅給他們造成了很大的打擊,過年又正是花錢的時候,搞得他們都有些捉襟見肘了。


    正想著,就看見雪鬆下等薑舒綰的裴宴之。


    腳步一轉,大皇子李承佑就朝裴宴之走去。


    “恭喜小裴大人了,侯府今天真是雙喜臨門,若要擺酒,少不得要請本王喝一杯。”


    聽見他陰陽怪氣的聲音,裴宴之不動聲色的拱手。


    “多謝殿下掛心,臣還要準備春闈,縣主亦是低調不喜奢華,便不擺酒了。”


    “哼,算你識相,別以為你夫人得封縣主自己就是皇親了,說到底她也不姓李……”


    “天黑路滑,大皇兄怎麽還沒回去?”


    背後突然傳出一個清亮的聲音,李承佑嚇了一跳,一回頭竟然是薑舒綰。


    少女抱著暖手爐笑盈盈的看著他,好像沒有聽見他剛才那番話。


    “大皇兄怎麽了?怎麽這麽驚訝的看著我?莫不是金珠這聲皇兄喊的生份了,難道是要叫大哥才顯得親昵?”盯著他,少女脆生生的說。


    她仿佛在問一個尋常的問題,也很不會看人臉色,隻叫李承佑臉漲的跟豬肝一樣。


    李承佑牙齒都咬碎了,“你……”


    “哎呀,可不叫錯了嘛,如今咱們都是一家人,叫大哥最好最親昵。”


    太子李承煜也走了過來,他直接打斷李承佑的話,認下了薑舒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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