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舒綰沒反應過來,柳雲煙卻已經扼腕不已。


    她被常媽媽調jiao到已經形成下意識反應了,她的身體比她腦子更快一步知道,見著薑舒綰要做什麽,該怎麽稱呼。


    然而。


    她內心是不服氣的。


    “憑什麽!”


    “一個空有名頭的正妻,憑什麽叫我低一頭?”


    “還要我給她端飯?她沒長手啊?”


    屋子外邊,柳雲煙一邊抱怨,一邊接過丫頭手裏的托盤,托盤裏有薑舒綰最喜歡吃的甜豆腐腦。


    “我的姑奶|奶,你小聲點吧,她如今是縣主,便是世子見了都矮她半截。”夏嬤嬤壓低聲音勸道。


    她一邊說,她一邊瞟了眼周圍的丫頭婆子,生怕她們聽見這些話。


    “我就要說!就要說!”


    “她本來就隻有一個名頭,別以為我不知道……”


    見她越說越來勁,夏嬤嬤忍不住了,“我的小姐,咱們別大哥說二哥了,您也隻有一個名頭呢!”


    柳雲煙:“……”


    柳雲煙小臉漲的通紅,又氣又恨,嘴上還強,“那我跟她一樣嗎?她對表哥一點作用都沒有,表哥下獄的時候,我求她帶我去牢裏看看表哥,她都不肯,什麽縣主,一點權利都沒有……”


    正說著,常媽媽掀起簾子出來,柳雲煙瞬間閉嘴,乖乖端著豆腐腦進去了。


    “坐吧。”


    舀了一勺子豆腐腦,薑舒綰輕描淡寫的對柳雲煙說。


    裴宴之雖好,但她還是不懂柳雲煙為愛當妾的腦回路,就跟她不懂薑瑤一樣,為什麽裴泠玉稍微裝一下,薑瑤就乖乖跟他回去了。


    她不懂,但柳雲煙最近沒煩她,她便也給她一分麵子。


    “你叫我坐?”柳雲煙顯然沒想到薑舒綰會叫她坐,待薑舒綰點頭確認後,她才小心翼翼坐下來。


    整個早膳,柳雲煙都吃的不是滋味,等薑舒綰、老太太一放筷子,她連忙表示也吃不飽了,然後飛快跑走,就跟背後有鬼在追一樣。


    盯著她的背影,常媽媽回屋稟報老太太。


    “老太太,奴婢瞧著柳姨娘的架式,不像是能和縣主和睦相處的。”


    老太太目光一凜,看向桌上擺的寶石扇子,除了寶石扇子,桌上還有一個琉璃瓶子插著好些琉璃做的玫瑰花,薔薇花。


    這些薑舒綰店裏新上的貨,品質比去年還要好,琉璃花造型絢麗奪目,耀眼非常,價格也相當美麗。


    裴姝姝出嫁的時候,薑舒綰送了好些給裴姝姝,連帶著她也挑了幾朵放在屋裏。


    薑舒綰是個寬仁大方的性子。


    她不擔心薑舒綰會為難柳雲煙。


    柳雲煙嘛……


    確實如常媽媽所說,她也覺得她不大可能和薑舒綰和睦相處。


    家和萬事興,她實在不想看到這些。


    還有……


    看向常媽媽,老太太問道,“聽說伯府那邊多了一個庶長子?”


    “是的,小桃紅姨娘生的,伯夫人盼孫心切,對這個庶長子很是看重。”


    常媽媽回道,下一秒,又反應很快的說,“老太太是怕柳姨娘也……”


    老太太沉默不語,盯著桌上的寶石扇子還有琉璃花,沉默須臾後,老人家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胳膊。


    “如今我身子是越發不中用了,夏日酷熱,今年就去京郊的蓮花莊避暑吧,蓮花莊清靜,多住幾個月,到時候把柳姨娘也帶上。”


    “……”


    *************


    從老太太院裏回來後,薑舒綰就有點困了。


    奈何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


    黑著一雙熊貓眼,她在床上痛苦的打了幾個滾兒。


    “這麽多年了,小姐就沒有睡不著的時候,到底什麽惡夢,竟能讓你煩成這樣?”


    青杏說著端了一盤鮮果進來。


    聞言,薑舒綰歎了一口氣。


    昨晚她做了一個噩夢,不過夢中的一切都是她親身經曆的。


    當時她才十二歲,剛好是薑父調到京都赴任途中,因著時間充裕,她們一路停停走走,遊山玩水。


    後來路經平洲,薑父文人性子大發,要寫一個遊記,便在平洲住了幾天。


    當時她玩性正好,又是春天桃花盛開的時候,便去平洲桃花山準備搞點桃膠做甜品,沒想到卻看見一夥土匪殺人。


    對方騎的是戰馬,土匪是假扮的,而且兩方明顯認識,且雙方一看都是頂極富貴頂極有權利那種人。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躲在草叢裏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最後還是被假土匪頭子揪出來。


    假土匪頭子一身黑衣,全身上下連頭都籠罩在黑暗裏。


    整個人冰冷無情,對她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也沒有一點同情心,一發現她就叫手下將她處理掉。


    利劍架到脖子上,她集中生智吹了一個牛皮。


    “我會成為大景最耀眼的人,你放我一條生路,以後無論何時何地,隻要你需要我,我一定幫你。”


    這牛皮吹的很大,假土匪頭子的手下“哈哈哈”笑作一團,被指名處理掉她的土匪手下更是一刀向她砍來。


    她直接一個驢打滾,滾到假土匪頭子的腳下,扒拉著對方的大腿,指著對方的戰馬說。


    “你的戰馬沒有穿鞋子,你給它打一副馬蹄鐵。”


    “戰馬的蹄子直接與地麵接觸,在奔跑、行軍過程中容易磨損、開裂甚至受傷,如果是在崎嶇的山路、沙石地,受傷就更重了。”


    “你幾個月換一次戰馬?幾個月?還是一兩年?”


    “你聽我的,你給它打一雙鞋子,壽命可以延長十倍,甚至更久。”


    說著,她就在桃林地上,就著隔壁死人的血,畫了馬蹄鐵的圖樣給她。


    土匪手下還是不信,假土匪頭子倒是將信將疑,把她提留起來。


    對方森冷無情的目光將她從頭上下掃了好幾遍。


    “給馬穿鞋子,倒是個新奇想法。”


    “不新奇不新奇,馬就跟人一樣,人穿上舒服的鞋子,是不是走路也能利落很多?也不會傷著腳?馬和人都是一樣的。”


    假土匪頭子歪了歪頭,一副思考她話裏含金量的樣子,薑舒綰也聽見山下傳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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