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啊!惱啊!氣啊!


    像玩上癮了似的,每天夜裏,聿凱都會趁傭人們回家後,回他位在上東城的豪宅,目的自然是向采蘋。


    不管她當時在幹麽,是看著窗外夜景發呆,還是已疲累地躺在床上休息,他總是有辦法將一開始極力抗拒、羞澀靦覥的她,挑逗成為理智盡消的狂野小花。


    然後,他會挑她意誌快潰散投降的前一刻開口問:「要我繼續嗎?」


    天吶!她怎麽好意思開口說她要?!極其掙紮地吐出了一聲「不」,他就真的不再碰她,起身跟她說掰掰「明天見」。


    「什麽不勉強!真的不勉強,那一開始就不要碰我啊!哪有人動手做了之後,卻又突然把我丟在那……」向采蘋忍不住抱怨。


    「你一個人在嘀咕些什麽?」瑪麗管家進到廚房,就看見向采蘋泄憤似地猛擦著手中的水晶杯,嘴裏一邊念念有詞不知在說什麽。


    向采蘋猛地抬頭,望見瑪麗管家好奇的表情,她這才驚覺。天吶!她竟然不知不覺說溜嘴了!


    「沒事沒事。」她急忙道。


    瑪麗管家哪裏知道夜裏曾發生了什麽事,她現在過來是有其他目的。她轉身瞧瞧背後,確定旁邊沒其他人,這才從製服口袋裏拿出一迭紙,遞到向采蘋麵前。


    「這是?」


    「食譜。我發現sir最近很常過來,可是他又不要我留下來伺候。我知道你還不太會做菜,所以就找了一些簡單的食譜給你。你趁晚上多練習,可是不準你把練習的成品端給sir吃啊。」


    向采蘋知道瑪麗管家是一番好意,可是啊,一想到自己還得下廚做菜給「那家夥」吃,她就滿肚子不情願,任誰都不知道她每天晚上都得遭受怎樣的「非人對待」。


    腦海中一浮現夜裏的秘戲,向采蘋便像被下了蠱咒般的,一股越來越熟悉的酥麻感突然從小腹湧上。討厭!向采蘋雙手捂著泛紅的臉頰拚命搖頭。


    鎮定下來!鎮定下來!她仰著臉大口大口呼吸,直到過了許久,才感覺她臉頰的燒熱退下。


    天吶,再這樣下去怎麽得了,她根本就被那家夥控製住了嘛!不行,這種事不能再發生了!今天晚上他若再來,她一定要嚴詞拒絕他再碰她──不,是連站在她身邊,也不可以!


    當天晚上。


    已經不知幾次抬頭注視牆上的大鍾,眼看短針從八走到十,開始一分鍾一分鍾朝十一點方向靠去,向采蘋滿肚子的堅定,逐漸被困惑取代。


    「那家夥今晚不來啊?」驀地聽見自己的喃喃自語,向采蘋臉頓時一紅。


    「我也真奇怪,幹麽管他來不來!」


    揣著連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情緒,向采蘋踩著微跛的腳步回到傭人房。經過連日來的休養,她腳掌上的傷口已一一結痂,隻是還不能快跑。


    鎖好房門,向采蘋脫下製服,換上白色睡袍,坐在床沿才剛扣好長至膝上的圓形扣子,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敲門聲。


    「向小姐?我是kensir的副手康。你睡著了嗎?」


    啊?!康哥跑來做什麽?向采蘋有些疑惑。「請問有什麽事嗎?」


    「kensir受傷了,需要人幫忙。」


    訊息一進入腦袋,顧不得身上還穿著睡衣,也忘記仍未痊愈的腳傷,向采蘋一個箭步打開房門,焦急明顯寫在臉上。「他現在人在哪?傷勢嚴不嚴重?」


    「sir在房間,醫生現正在幫他──」


    一聽見聿凱人就在屋子裏,也顧不得康還沒把話說完,向采蘋一扭身便朝主臥室跑去。


    推門一看,一名金發醫生正背對門收拾私人什物,聿凱則是半裸著上身躺臥在大床上,右臂紮纏著繃帶。


    聽見聲響,醫生與聿凱同時望向門邊,一見是向采蘋,聿凱即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招手要她過來。


    「你還好吧?」看著捆了半隻手臂的繃帶,向采蘋一臉擔憂。


    「還好。」聿凱答道。


    旁邊的醫生一臉不苟同地搖搖頭。「少聽他胡說。kensir受的是槍傷,他現在看起來還好,不過等晚一點麻藥退了之後就有得瞧了。這個──」醫生拿了一罐止痛藥放到向采蘋手中,溫柔地向她說明。「痛的時候就讓他吃上一顆,最快兩小時吃一次。然後是發燒,kensir的傷口不小,我擔心他會有體溫升高的狀況,萬一情況嚴重,你就先讓他服下這藥,然後打電話給我──啊,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麥克,是kensir的私人醫生,這是我的名片。」


    麥克醫生除了給向采蘋名片之外,還朝她曖昧地眨眨眼。躺在床上的聿凱一看,冷不防伸出手來將她拉開。


    「夠了吧麥克,少在采蘋麵前散發你的雄性荷爾蒙。」聿凱毫不避嫌地將她抱滿懷。


    「放開我!」小手不小心觸碰到他裸胸,向采蘋才發現他胸口竟有長毛。看起來雖然不像白人那般濃密,可是摸起來仍有一種毛茸茸的觸感,俏臉頓時紅了半邊。


    「我不放。」聿凱答道。眼見她伸手欲推,他皺起濃眉低斥:「你想弄痛我?」


    他這一說,向采蘋連忙將手收回。


    身後的麥克醫生見他倆的互動,雙眼不由得瞪大。他擔任kensir私人醫生差不多七年了,從不曾見他與任何女子過從甚密。麥克醫生雙眼在向采蘋俏臉上流連,揣想著kensir跟這東方美人什麽關係?


    他一看就知道麥克想問什麽。哼!


    「她是我的女人。」說出口後,才發現這四個字真是動聽。「該說的你都說了,可以走了!」


    聿凱戒慎提防的表情說明了很多事,可向采蘋又不像麥克醫生待在他身邊那麽久,哪裏讀得出他的弦外之音。「我送醫生他──」向采蘋還想善盡她身為傭人的職責,才一轉身,就被聿凱一把拉回原位。


    「不必。」他才不給麥克與采蘋單獨相處的機會,就連送他出門這一點路程也不行!他討厭麥克瞧她的眼神。采蘋的甜美是他的,誰敢覬覦他就挖了那人的雙眼──聿凱唇角一抿。他是說真的!


    沒想到眼中釘才剛離開,頭一轉,向采蘋就開炮了。「你剛才的口氣太沒禮貌了!不管怎麽說,麥克醫生都是過來醫治你的,你怎麽可以這麽跟人家說話?!」


    聿凱一臉詫異地看著向采蘋,這小家夥是哪根筋不對?竟在這時候跟他鬧這種別扭,虧他還滿心裏想的全是她。


    就在兩個小時前,帝釋傳來口諭,要聿凱出席中國青幫與美國黑虎幫的調停會。剛開始,兩幫人馬還稱兄道弟的禮尚往來,隻是話題一扯上跟利益有關的事宜,互不相讓的對話就讓氣氛變得異常火爆。


    無聊透頂!聿凱一發現會拖久臉色就變了。他討厭出席隻會撂狠話的調停會,有什麽主意想幹麽就快點,憋在這你罵我我罵你,搞屁啊,光會浪費他跟采蘋見麵的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聽見他心聲,念頭才剛轉過,狀況就立刻發生了。


    青幫一名嘍囉眼見辯不贏黑虎人馬,一惱火突然掏出槍朝黑虎幫主轟去。眼利的聿凱及時發現,救了黑虎幫主一命,但是很可惜,他沒黑虎幫主好運,不長眼的子彈卻擦過他右上臂,當場血流如注。所以他就回來了。放著可能會出現大火並的青幫與黑虎幫不管,誰叫他是傷患嘛!


    「你打算為了這種事情跟我吵架?」瞧他滿心都是她,可是她呢?竟然為了一點小事跟他臉紅脖子粗。


    呃!向采蘋眨一眨眼。他不提她還沒發現她剛才的口氣多衝,她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麽會這樣。」


    這個他倒可以幫忙回答,聿凱一笑。「答案還不簡單,因為你擔心我啊。」


    聽見這話,向采蘋雙頰一紅。「這種情況,任誰都會擔心的吧!」向采蘋硬是不肯直接承認被他說中。不過眼睛一瞟向他傷臂,她又想起──「對了,你怎麽會受槍傷呢?有人搶劫你嗎?報警了沒有?」


    「不需要報警。」聿凱避重就輕回答,隻是向采蘋怎麽可能接受這種答案。


    「不報警,萬一過幾天歹徒又找上你怎麽辦?」她腦中隻有一種可能性──他是因為太有錢,才遭歹徒覬覦。「這一次還好隻是射中你手臂,如果下一次他們再找上你,結果射中的卻是──」她腦中出現的畫麵太過可怕,可怕到她沒有辦法忍受。


    「不可以!」她斷然道:「這種事絕對不能姑息,你一定得去警察局報案接受調查才行!」


    還說不關心他。聿凱忍俊不禁,她真不知道她剛才的話證明了什麽嗎?


    「噓,吵死了你。」他要她閉嘴。


    「你還嫌我吵,我那是為你好耶!」


    話還沒說完,聿凱突然伸手摀住她嘴不讓她再提。


    向采蘋不依,手剛抬起想掙開他懷抱,卻猛地記起他手臂上的傷──


    瞧她進退兩難的表情,聿凱移開掌心輕挲她臉頰。「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這件事,你就放輕鬆讓我處理,我可以保證那些『歹徒』,絕對不可能再回頭找上我。」


    「真的嗎?」


    「我保證。」聿凱一臉確定地點頭。


    「最好真的就像你講的那樣。」這些話她說得不情不願。


    「這才是我的乖女孩。」聿凱笑著揉揉她頭發。


    看著他滿溢的笑臉,向采蘋不自覺回應地勾起唇瓣,隻是當她瞥見他得意的表情,她倏地有了警覺──什麽時候,他倆變得那麽親密了?


    「又想推開我了?」還來不及做出動作,聿凱已經事先讀出她心念。


    「我──」就說過她學不會隱藏心思吧!他話一說完,向采蘋一臉像是被逮著似的,立刻將兩手放下。


    「要到什麽時候,你才會坦率地接受你在乎我?不,你不用開口,」他輕輕壓住她欲張的嘴巴。「你要說什麽我全都知道。你想說你沒有,說你一點都不在乎我,根本就不關心我死活,對不對?」


    向采蘋恨恨地瞪著聿凱看。討厭,她想說的話全被他給說光了,她除了幹瞪眼之外,完全想不出其他更理想的反應。


    「和你相反,在你用盡所有力氣想說服你自己相信你不在乎我的同時,我心裏卻一直惦著你,就連我中槍的那一刻,你也沒從我心裏離開過一分一秒。」


    連他也不清楚這事究竟是怎麽發生的,明明是一場以勾引為開始的狩獵遊戲,卻因為他這個參與者過於投入,以至於他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當初那個信心滿滿的追獵者,還是已淪為被獵物反製約的可憐獵人?


    不過誰是獵人、誰是獵物這事重要嗎?不。聿凱發現,他現在唯一在乎的,是來這見她,是來逗她臉紅心跳,是來跟她在一起。


    但向采蘋從沒遇過像他這樣的男人,自然不懂得他的言行舉止,早已超乎他先前所宣示的──他隻是要她的身體。


    聿凱用沒受傷的左手撫著向采蘋長發,然後揪起一綹放在鼻前嗅聞。「說來也好笑,這麽記掛某人的經驗,對我來說倒是第一次。」他挑眉看著向采蘋驚愕的表情,這什麽呆反應!「你不相信我?」他有些氣惱地輕戳她臉頰。


    理智告訴她不要輕易相信他說的任何話,即使他說了一些很類似告白的情話,她也不能有所動搖。並不是她鐵石心腸,而是他倆認識的機緣太過詭異──一個商品跟一個買主,這種情況,實在不符合一般正常的男女交往程序。除非他能夠提出證明,讓她確定他對她的確有情。


    向采蘋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麽相信你,你平常不是我行我素慣了?我實在很難想象,你會因為我做了改變。」


    「我也不知道我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收斂起我一向自豪的我行我素。從來沒有人可以讓我為她改變,你是第一個。」他點點她鼻頭。「聽我這麽說,心裏有沒有覺得很感動?」


    「完全沒有。」傻瓜才這麽問,她當然一口否認。可是她臉上表情,說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聿凱眸子一轉,突然換上一種失落的口氣歎息道:「我發覺做人真是有夠無奈,就隻差沒把心挖出來給人看了,人家還是不願相信我說的話,唉……」


    沒想到他的哀兵策略這麽有效。向采蘋瞧瞧他,似乎被他語氣裏的失落給打動,頭一次開口說明內心的疑惑。


    「我一直都想不透,它怎麽有那麽大的吸引力?」


    「它?」聿凱挑眉。「你是說你的身體?」


    他明知故問嘛!向采蘋抿嘴怒瞪。「我知道我的外貌是比一般人漂亮,可是以你的財力,我相信不難找到比我更漂亮的女人。」


    這問題像敲中了某個關鍵點似的,教聿凱驀地陷入沈思。


    「你問了一個好問題。我倒還不曾想過,我這麽費盡心思靠近你的原因,就隻是為了要你一聲『我願意』?」


    如果是平常人,這時候絕對會吐露一些情啊愛之類的甜言蜜語,一舉消弭她心頭的疑懼,但要知道,聿凱不是一般人,打小在蟠龍西堂老堂主特別培育長大的他,養成了他效忠蟠龍而輕忽自身感情的個性。在遇上向采蘋之前,聿凱做的任何事,都是以能為蟠龍會牟取最高利益為第一優先。


    聿凱這才發現,他所為她做的破例,已經多到超乎他想象。每天心頭惦記著她,工作一結束就急忙過來看她,下廚替她做菜,為她忍受欲火的折磨……怪的是,他心裏竟然一點勉強的感覺也沒有。


    這小家夥到底在他身上下了什麽蠱啊?天!


    「所以呢?你的答案是什麽?」她期待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聿凱皺起眉頭,一時語塞。


    怎麽可能不知道?!向采蘋不可置信。


    「不然你說,你期待從我口中得出什麽答案?」


    「當然是──」我喜歡你啊!望見聿凱探究的黑眸,向采蘋猛地閉上嘴巴,突然意識自己剛才想說什麽話。


    「幹麽突然臉紅?怎麽,想到什麽怪事情了?」


    「才沒有。」向采蘋心一惱,突然間忘了聿凱手臂上有傷,冷不防用力推開他,不料卻剛好一手拍上他手臂上的繃帶,就算再能忍痛,被她那麽猛地一碰,也會痛得發出呻吟。


    「啊!」聿凱痛得低呼。


    「對不起!」向采蘋頓時急得小臉都白了。「你沒事吧?需不需要我再去找醫生回來檢查……」


    聿凱本想拒絕,不過一見向采蘋表情,他突然心生一計,何不順水推舟呢?「我想這個痛,不是醫生能夠幫我處理的。」


    向采蘋搖頭表示不懂。


    「我是覺得這房間不太能夠讓我放鬆,如果換個地方──我想不舒服的感覺應該會減少很多。」


    「那要去哪裏?」


    「長島。」為了讓自己的言語聽起來更有說服力,聿凱還裝出一臉疼痛的笑。「我習慣那裏,如果能夠回去,又有你在身邊照應,我想應該對我的傷有很大的幫助。」


    「真的需要我嗎?」拿這麽大的帽子壓她──向采蘋一臉猶豫。


    「除了你之外,我不愛讓其他人進出我屋子。」


    這句話聽起來──感覺還不錯。向采蘋強撐了一會兒,最後仍忍不住竊竊綻了朵笑靨。「好啦!既然你說這樣對你的傷有幫助,我跟你一道回去就是。」


    ***bb***bb***bb***


    經過一小時車程,聿凱與向采蘋回到長島別墅。


    再次走進此屋讓向采蘋心情頗覺奇妙,不過頭一轉瞄見聿凱手上的傷,她瞬間又被轉移了注意力。


    她才剛攙著聿凱走至臥房,門外門鈴驟響。


    「我去開門。」


    門一打開,發現是康站在門外,他手上還拎著四隻大皮箱,門一開,他便主動將皮箱推進門裏。


    「sir給你的驚喜。」說完他立刻將大門帶上。


    什麽東西?向采蘋狐疑地將皮箱打開,一看,雙眼頓時瞠大。


    四隻大皮箱,其中一個裏頭塞滿各式長長短短的漂亮衣裳,一個是擺著款色各異的高跟鞋和涼鞋,然後一個裏頭擺著化妝品跟珠寶,最後一箱擺的則是各類精美的美術專用書。


    「哇……」向采蘋興奮地嚷了聲。有些書她有,不過大部分都是她先前沒看過的。熟悉的書冊讓她一下想起過去,每天下課後的水彩油畫練習,阿波羅頭像、維納斯的半身像,還有台藝大美術係──尤其是最後這一個。


    她手指戀戀不舍地撫過書的封麵。為了自由,她放棄了就讀心愛科係的機會,仔細一想,她逃家這舉動,還真教她付出好大的代價!


    聿凱觀察她表情,然後皺起眉頭。「你不喜歡?」


    「不是。」向采蘋急忙揮掉心裏乍起的惆悵,她搖搖頭肯定道:「我喜歡。隻是看到這些東西,突然間讓我覺得很懷念……」


    「你想跟你伯父聯絡嗎?」他突如其來冒出這一句話。


    向采蘋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才發現他並不是試探,他是出於關心才問的。那她呢?她真想跟伯父聯絡嗎?


    「我也不知道……」向采蘋輕輕撫弄書本封麵,像是要厘清自己思緒般地慢慢說道:「於情於理,我知道我應該想辦法跟我伯父報個訊,讓他知道我平安。可是我一想到他要是知道我在哪了之後,說不定又會再逼我嫁給我不愛的男人……」


    嘴裏吐出「男人」二字後,向采蘋心突然揪了一下。她詫異地反問自己怎麽會有那感覺?那種──舍不得離開這裏的情緒。能夠離開這裏,她不是該覺得高興才對?但是為什麽……她會這麽排斥這主意?


    「既然這樣就算了,等你有天想要了再跟我說。」聿凱停了會兒又說:「我可以幫你想些法子,讓你可以報平安,但無須泄漏你行蹤。」


    向采蘋盯著聿凱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聿凱眉一挑。「你是要聽實話,還是場麵話?」


    聽聞此言,向采蘋忍不住翻白眼瞪人。廢話!當然是聽實話。


    看見她可愛的反應,聿凱笑了。「你剛才的表情好可愛。」


    他在說什麽?向采蘋驀地瞪大眼。


    「我一直不喜歡看你對我彬彬有禮的樣子。或許在一般人眼中,那種表現是有家教的象征,可是對我來說,你真實的反應,才更吸引我。」


    坦白說,在遇上他之前,向采蘋一直覺得乖巧聰明,就是她原本的樣子。可是遇上他之後,她才發現自己還有那麽多不曾開發的情緒,比方頂嘴、翻白眼瞪人、生氣辯駁之類,要知道這些動作絕對不是「大家閨秀向采蘋」平常會有的反應……她勉強將視線從聿凱臉上移開,隻覺得心裏亂糟糟。


    「還想聽我的實話嗎?」


    別開頭去的臉輕輕一點。


    「我想讓你開心,這就是答案。」


    討厭啦!向采蘋裝不出無動於衷的表情,隻好跺著腳催他進房間去。「好了好了,你不是回來休養的嗎?現在都幾點了,還不快點上床休息!」


    「一個人躺著多無聊。」他伸出沒受傷的手拉她。「陪我一塊去?」


    開什麽玩笑,他去睡覺她陪在旁邊幹麽!隻是話還沒說出口,聿凱突然露出一副疼痛難忍的表情。


    向采蘋緊張道:「你怎麽了?」


    「麥克說麻藥退了之後傷口會痛,想不到是真的──」


    「你怎麽不早說?還站在這!」向采蘋憂心地將他攙進臥房,幫他掀被蓋被,殷勤得像個小媽媽。「不要再亂動了,我去幫你倒水拿藥,馬上回來。」


    果真才離開一下,她馬上又跑回來。


    聿凱仰起頭和著水一口將藥咽下。


    「還很痛嗎?」向采蘋坐在一旁緊張地看著他。


    「好一點了。」聿凱將杯子還給向采蘋,突然他一臉懷念似的說:「我剛突然想起我第一次帶你進這屋子時,也跟你剛才一樣,把你丟在床上,我去廚房倒水給你喝。」


    哦,有這回事?向采蘋搖頭。「我不記得,然後呢?」


    「然後,當我捧著杯子走回臥房,就發現有個臉紅撲撲的小家夥正紅著眼睛到處找我,一看到我出現,她二話不說就撲到我身上對我又親又舔,我身上衣服不到幾秒鍾就被她扒個精光……」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她早該想到他滿腦子都是這種事的!


    「這樣就夠啦?還有很多後續我還沒說耶──」


    「不準你再提!」向采蘋威脅地做了個動作。「再提一個字我就用手戳你傷口,你看我做不做得到!」


    哇!好可怕。聿凱伸手捂著右手臂,裝出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


    「知道怕最好!」向采蘋完全不知道她此刻表情有多可愛。看一個小羊似的女孩學人家撂狠話,感覺就像在吃巧克力薄荷冰淇淋,外表綠綠的看起來雖嗆,但一咬進嘴裏,卻仍是滿肚子甜。


    「還不快點躺好休息!」


    聿凱配合躺下。「那你呢?你打算睡哪裏?」


    「屋子這麽大,總該有其他房間可以讓我睡吧。」


    「你不陪在我身邊,萬一半夜我手又痛了怎麽辦?難不成還要我一路摸到客房去找你?」聿凱可憐兮兮地看著她,隻是一邊說他心裏一邊竊笑。若她知道他之前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猶能神色自若,和人談笑風生,鐵定會驚呼斥他是個大騙子。


    向采蘋心想也對,可是留下來陪他的話──「那我去拿棉被來打地鋪好了。」


    「這樣太委屈你了。」聿凱伸手拍拍床側,一臉人畜無害樣。「床很大,我不介意一起睡。」


    這種事想都不用想,向采蘋一口拒絕。「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需要。」


    就知道她會這麽說。聿凱沒多加抗辯地任她去弄。鋪棉被,兩人道晚安,不到一會兒,底下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采蘋?」聿凱嚐試地喚幾聲,直到確定她已熟睡,他這才從床上起身,悄悄將睡熟的小人兒抱上他的床。


    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聿凱滿眼笑意地睇著懷中人兒酣甜的睡顏,然後拉來薄被將她牢牢裹緊,滿足地發出一聲長歎。


    好了,他現在可以安安穩穩地睡個好覺了。


    睡得迷糊的向采蘋在被窩裏翻滾著身體,即使猶在睡夢中,她仍能感覺被窩溫度不太平均,怎麽左半邊冷颼颼,右邊卻覺得熱烘烘呢?


    腦中意念乍起,右手指隨即伸去摸索。圓圓的,很溫暖,說柔軟又不太完全,感覺有些地方是堅硬──纖白的手指沿著聿凱完好的肩膀一路往上探,觸及他長睫,手指立刻停下。


    毛?手指在睫毛來回輕刷了幾下,那柔軟細毛搔過她指尖的觸感逗人,摸著摸著,仍睡著的唇角突然勾了抹笑。


    有毛又圓又軟的東西是什麽?腦中直覺浮現她沒帶出來的泰迪熊娃娃。雖說熊娃娃沒有體溫,可是在睡意蒙矓的這一刻,腦子哪能思考那麽多。


    她的熊娃娃!滿足地歎氣。


    小身體忍不住朝暖源移去,一經確認,小手小腳毫不猶豫將之占據,鼻子還聞到一種好好聞的香味。秀鼻揉蹭娃娃胸膛,聽著從它心口傳出來的呼吸聲,夢裏的向采蘋開心一笑。


    噢!她喜歡這個「夢」。


    當她微涼的手指觸上他身體,聿凱雙眼瞬間張開。他沒出聲地任她左摸右揉,直到她手腳纏上他身體,再度沈睡,聿凱才將他安好的左手環搭在她細腰上,輕捏那柔軟的肌理。


    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


    聿凱低頭注視懷中人兒,打從和她度過第一夜他就知道,她偎在他懷裏之適恰,簡直就像是兩塊失落的拚圖重新再交迭。不管她在他懷裏怎麽左翻右滾,都不會帶給他身體一丁點壓力。


    聿凱忍不住想,這該不會也是一種另類的「天作之合」吧?!


    「不知道等你醒來發現你睡在我懷裏,會有什麽反應啊?」


    長臂輕輕拂開垂落在她頰邊的長發,聿凱在她額上印上一個吻,含笑道:「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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