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觀察發信機，林江樾就在觀察他。 林江樾越看越覺得, 這謝延也太能忍了。 謝延研究著已經模糊的生產標識, 道：“門德薩公司的產品，這種發信機的信號走的軍用加密網絡。” 林江樾想了想，猜測道：“如果它這麽特別, 會不會是裏麵記錄了讓鳳凰感到害怕的東西, 所以伯得把這東西拿走了？” 謝延掃了眼展示架, 沉思半晌後輕輕搖搖頭：“不會。如果真是這樣，那伯得不會堂而皇之地擺出來，他既然正大光明將這東西擺出來, 就真的隻是當作藏品。” 林江樾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伯得收藏這東西做什麽, 他看上去也不是一個喜歡研究機械的土匪。 謝延眼簾微垂，漆黑的眼眸裏看不出任何情緒：“我父母去世後，很多他們曾經使用過的……甚至隻是與他們有關的東西, 都會被當成藏品高價販賣。” “呃……”林江樾覺得真是格外諷刺，人死了, 他的東西反而值錢了。 謝延無意在這件事上多說, 他又將話題帶了回來：“既然伯得能得到發信機, 說明他和第八星域聯係密切，我懷疑鳳凰也來自第八星域。” “你是不是在密室裏搜到什麽東西了？”林江樾知道謝延不會無端做這樣的推論。 “這二十二年裏，他們在第十二星區的活動記錄，以及他們有提到從第八星域遷移的事。”謝延將收集到的文件共享給了林江樾，不料卻顯示信息發送失敗。 謝延疑惑地抬了抬手腕，通訊器上顯示信號優良。 林江樾看著他找信號的模樣，一時沒忍住，撲哧笑出聲。 黑色的眼睛看了過來，林江樾在他的注視中，慢慢收斂了笑意。 “我仔細想了想。”林江樾懶洋洋的模樣裏透著幾分認真，“這件事牽扯太多、太大也太廣，我隻是個收錢帶路的，還想好好活著。” 不知是不是林江樾的錯覺，他感覺照在謝延臉上的光暗淡了許多，這讓本來就不明亮的房間一下沉鬱起來。 林江樾說話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跟著輕了輕：“雖然……雖然我也有好奇心，不過有句話說得好，好奇心害死貓，所以我不想看你的資料，謝隊長，你能理解吧？” 林江樾說完自己都有點心虛，他緊張地瞥了謝延一眼。 自始至終，他們都不是隊友，也不是搭檔，甚至連朋友的關係都不是，他們隻是臨時雇傭的關係罷了。 過了很久，昏暗的室內響起謝延一聲淡淡的「嗯」。 這一聲又輕又淡，仿佛轉瞬即逝的風，抓都抓不住。 林江樾的心髒莫名有點發緊，他覺得自己奇怪得很。 他別過視線，正好對上好奇地看著他倆的醜醜。醜醜清澈的眼睛裏映著他的臉，他雖然在笑，可笑得很勉強。 林江樾的餘光瞥到謝延正低著視線在看發信機。 林江樾舔了舔嘴唇，主動道：“這發信機已經壞了，回去後，我幫你修一修。” “能修好？” “試試唄。” 謝延道：“也好，我想再聽聽……他的聲音。” 向來冷硬的謝延居然說出這麽柔軟的話。 林江樾感覺心髒被狠狠擊中了，一直在猛烈收縮。 謝延察覺到林江樾的異樣：“你心跳得很快，不舒服？” 林江樾腹議，你一個向導這麽敏銳做什麽！ 好在這時宋亦舟的聲音及時出現，拯救了林江樾。 “隊長！我發現一艘可疑飛船！” “跟上，對方的作戰素質可能不亞於軍人。”謝延與隊員們說話依然是簡潔風格。 “是。” “科米爾，格恩，你們那還沒有其他發現？” 科米爾道：“除了那幾具屍體，暫時沒有其他發現。” 謝延道：“來第五層，這裏有文件需要轉移。” “好的，我們這就來。” 待科米爾和格恩上來後，謝延便看向林江樾：“你回飛船。” 科米爾和格恩訝異的目光在這兩人之間轉，剛才發生了什麽他們不知道的事？隊長居然趕林江樾走？ 林江樾訕訕笑道：“行吧，那你們忙。” 林江樾出了房間，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他一邊離開一邊回頭看著那間亮著燈的房間，然後重重歎了口氣。 “醜醜，你說明明說不想知道的人是我，但現在真被排除在外，我心裏反而不好受，這麽矛盾，我是不是有病啊？” 醜醜歪著頭，不解地看著林江樾，然後傻兮兮地問：“你生病了嗎？” 林江樾噎住：“唉，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你哪能懂。” 醜醜摸摸臉，傻傻地笑了笑。 “對了，”林江樾隨口問道，“之前那些人在這搜了多久？他們人多嗎？” 醜醜道：“好多好多人，所以我不敢打他們。” “呃……”林江樾有點哭笑不得，你這家夥還欺軟怕硬啊，“後來呢？” “後來他們就不找了，反而往屋裏搬東西。”醜醜好奇地問，“他們是想在這裏住下來嗎？” 林江樾笑容一凝：“搬東西？” “唔！都搬到地下室去了，好臭哦。” 林江樾想到伯得瘋狂炸飛船的做派，他暗道一聲：“不好！” “謝延！”林江樾話還未說完，腳底下就傳來轟隆隆的爆炸聲，整棟山體建築都在猛烈晃動。 醜醜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他滿臉驚恐：“怎、怎麽了？是房子發怒了嗎？” 這時，在醜醜頭頂，一根粗壯的石梁砸了下來。 林江樾抱住醜醜向旁一滾，躲開了這致命的石梁，接著越來越多的碎石砸了下來，建築也在爆炸中向下塌。 紛紛揚揚的塵土嚴重阻礙了林江樾的視線和呼吸。 林江樾睜著眼，終於找到一處還算安全的地方，然後將醜醜塞了進去：“抱頭，蹲下。” 醜醜聽話地縮成一團，由於石板形成了穩定的三角地帶，醜醜躲在裏麵能躲避碎石，存活的概率也更大。 過了大約一分鍾，爆炸聲終於停止。 這座堅固的山體建築也在爆炸中變成了殘垣斷壁，漫天的星光和明亮的月光透過石頭的縫隙照了進來。 林江樾猜安放炸藥的人隻是想銷毀證據，所以安放的炸藥量隻要夠炸毀建築，損壞證據就行。 否則如果是像伯得那瘋子之前那樣做，他們不會這麽輕易躲過一劫。 林江樾和醜醜都活了下來，尤其是醜醜，他躲在石板縫裏，隻受了一點擦傷。 林江樾就比較麻煩了，不過安全後，他第一件事不是確定自己的傷勢，而是拍了拍通訊器上的灰，緊張地喊道：“謝延？” “謝延？”林江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通訊那頭傳來謝延冷靜的聲音：“我沒事。” 林江樾這才放心下來，然後他看到灰頭土臉的醜醜鑽了出來，焦急又可憐地望著他……被石頭壓著的腿。 醜醜二話不說，立刻幫他抬壓在腿上的石頭，可惜醜醜力氣太小，壓根抬不動那麽重的石頭，醜醜急得要哭了。 林江樾對著通訊器悲傷地說：“你沒事，我有事！你快過來！” 為什麽受傷的總是他！ —— 林江樾瘸著腿，被科米爾和格恩抬著回到m19星。 洛之嵐被人從睡夢中叫醒，匆忙趕到林江樾家。當他看到躺在擔架上的林江樾時，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你怎麽又受傷了？” 林江樾欲哭無淚，他也想知道，明明他是最強哨兵！ 賈伊掃描道：“是腿骨骨折，放進治療艙吧。” 接著，賈伊疑惑地問：“謝先生，為什麽您沒有使用您飛船上的治療艙？” 謝延解釋道：“治療艙在星際飛船上，但飛船追蹤敵人去了，所以我隻能把他帶回來。” 賈伊像人一樣歎了一口氣。 謝延也知道，洛之嵐說的一點沒錯，每次林江樾跟著他出去都會受傷。 雖然眼前的賈伊是ai機器人，不是真的人類，可是謝延並未隻將他當成服務型的機器人，而是將他當成林江樾的養父來看待，於是謝延十分誠懇地說：“我很抱歉。” “抱歉啥啊你，又不是你炸的房子。”正被抬向治療室的林江樾插嘴道，因為他扭身說話，扯到傷處，痛得他五官都扭在一起。 洛之嵐罵道：“你個殘廢，給我好好躺著！別亂動！” “謝延！這次算工傷吧？治療費你報銷啊！” 林江樾在進治療室前掙紮著喊出最最最重要的一句話。 賈伊微笑道：“我想他並不怪您。” “嗯。”謝延望著林江樾那精神的身影，唇角微微勾了勾。 治療艙隻能縮短斷骨愈合的時間，但並不能使林江樾的斷骨馬上好，林江樾很快就出來了，出來時他腿上綁著厚厚的板子，行動不便的他隻能靠機械拐棍支撐著身體行走。 林江樾一瘸一拐地出了治療室後，邊走還邊抱怨：“我還以為你的治療艙已經升級了，能讓我馬上健步如飛呢，結果我還不是要拄著拐杖。” “想屁，我們這破地方有那麽高級的東西嗎？而且就算是謝延飛船上的治療艙也不可能讓你馬上健步如飛！這段時間你給我老實點，好好養傷。”洛之嵐念叨道，“有你這麽糟踐身體的嗎？” 林江樾一聽洛之嵐開始念他，馬上東張西望轉移話題，他問賈伊：“謝延人呢？” 賈伊道：“謝先生那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所以先離開了。” “哦……” 洛之嵐道：“你這麽落寞的表情，我還是第一次見。” “哪跟哪啊。”林江樾打死不承認。 賈伊道：“謝先生說，他不僅會負責您這次的治療費，還會負責您養傷期間的一切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