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


    岷殊說得輕描淡寫,卻讓皇帝一雙眼睛瞬間煥發了灼熱的光芒。


    然而,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勃然大怒。


    “但我不願意。”


    皇帝怒極反笑:“不願意?蘇清殊你可知朕是誰,你又是誰?”


    岷殊:“你我此刻都隻是肉體凡胎,沒有任何區別。”


    “大膽!”


    “放肆!”


    “好大的膽子!”


    承乾殿裏宮人太監侍衛們全都站了出來。


    皇帝冷冷看了她許久,忽然道:“我以為你會說你日後將成為高朕一等的仙人。”


    岷殊:“沒築基之前都是凡人,即便是大乘期,未飛升之前也不過是比凡人更強大的凡人而已。”


    皇帝卻大笑起來:“好!我喜歡你這個說法!就算是可以修煉又如何!不過是比凡人強大一些的凡人罷了!”


    他笑著笑著,又忽然停下,似是喜怒無常,冷冷道:“可那些強大的凡人,揮揮手就能將我大孟國夷為平地,如此你也覺得他們還是凡人嗎?”


    岷殊知道皇帝心結所在。


    他求長生,求的也是飛升。


    若是成仙,就能擁有永恒的壽命。


    可他就算是真龍天子,也沒有修煉的天賦,這是他這一生都無法邁過去的檻。


    但她沒什麽義務開解他。


    “淑妃可想知道那天山靈蓮的另一個丹方。”


    淑妃沒想到岷殊竟然會把話題扯回來。


    早在皇上問能不能煉製延壽丹時,淑妃就知道自己沒有繼續威脅岷殊的資本了。


    後來皇上越扯越遠,她也不敢插話。


    因為她能在皇帝身邊這麽多年盛寵不衰,靠的就是知道什麽時候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先不提天山靈蓮對皇上而言有多重要,就說那成仙的機會,也是他幾十年來都無法釋懷的心結。


    她是萬萬不敢在這個時候打斷的。


    可岷殊問了起來,她作為一個母親,就不可能放棄這樣的機會。


    淑妃咬了咬牙:“我想。”


    皇帝果然不悅:“淑妃。”


    淑妃淚水瞬間從臉頰滑落:“陛下,皇兒的呼吸越來越微弱了。”


    皇帝微愕,立即上前探了探五皇子的鼻息,果然比之前要弱了幾分。


    “太醫!”


    太醫立即上前,剛檢查了一會兒,麵色就凝重了下來:“回皇上,回娘娘,五皇子殿下的傷口裏恐怕是有那魔物的魔氣存在,隻要傷口不完全恢複,那魔氣就會一直腐蝕傷口,時間長了恐怕……”


    他話音未盡,但所有人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淑妃抬起淚眼朦朧的眼,梨花帶雨道:“皇上,您忘了坤兒是您和臣妾的第三個孩子也是臣妾唯一養大的一個孩兒嗎?”


    皇帝果然有幾分動容。


    他看向岷殊,終於不像是之前那樣以高位者的身份施壓,而是用商量的語氣道:“遠方仙師,你要什麽條件才同意救我皇兒?”


    半個時辰之前,岷殊隻是一個可以舍棄的國師弟子。


    但此時此刻,她是他煉製延壽丹的希望,也就是說他這條命都算是捏在了她的手裏。


    他就算是當了這麽多年說一不二皇帝,也有能屈能伸的時候,不然也不能在一眾皇子之中脫穎而出。


    岷殊:“我已經說過了。”


    皇帝表情變換一瞬:“淑妃,你想要救回坤兒,就按照遠方仙師說的做吧。”


    淑妃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皇上?”


    皇帝皺眉:“若非你囂張跋扈又怎會走到這一步?你也該長長教訓了。”


    他一揮袖子:“來人,將那烤肉全部拿來,讓淑妃吃下去。”


    很快宮人們就將那黑漆漆的肥膩烤邊角料送到了淑妃麵前。


    蘇公公:“淑妃,請吧。”


    承乾宮裏,不隻有淑妃的人,還有皇帝的人,淑妃的父親周尚書以及國師府的其他三位弟子。


    當著如此多的人的麵,淑妃根本無法伸手拿起這些烤肉。


    她遲遲不動手,旁邊的人也不幹脆催促。


    淑妃倏地看向岷殊:“就因為本宮讓你在烈日下站了那麽一會兒,讓你烤了一下烤肉,你就要這麽報複本宮嗎?”


    岷殊反問:“若今日站在烈日下烤肉的隻是一個普通凡人,會有什麽結果。”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但所有人心底都有答案:不死也要脫層皮。


    今日是孟國幾年以來難得一見的高溫,又是正午,再加上爐火就在旁邊燒著,就算是不中暑暈倒,那劣質的炭煙也能將人的嗓子熏壞。


    淑妃咬緊了牙關,她很想說岷殊是什麽身份,她又是什麽身份,就算是她今天的懲罰讓岷殊死在這裏,別人也挑不出一點錯來。


    但這個問題剛才皇帝就已經問過了。


    岷殊也回答了。


    她再問挑釁的就不是岷殊而是皇上了。


    淑妃知道,今日這個啞巴虧,她是吃定了。


    可是看向那肥膩的放了一個中午,此刻已經隱約發出臭味的烤肉。


    她實在是伸不出手。


    “娘娘,想想五皇子。”


    說話的是周尚書,她的父親。


    周尚書直接拿起一串烤肉,不容拒絕地塞進了她的手裏,眼神也透著絕對的威嚴。


    即使是成為了後妃,淑妃也不可能脫離娘家的幫助,除非有皇上為她撐腰。


    可皇上已經重新回到宮殿內坐下,表明了他的態度。


    淑妃狠狠閉了閉眼,張嘴一口扯下幾塊烤肉。


    這些烤肉串得臨時而鬆散,因為根本沒考慮過有人會吃,所以大小也很不均勻。


    淑妃這一下子,直接讓前麵的烤肉掉落在地上,進入她嘴裏的,隻是後麵一小塊烤肉。


    “噦——”


    剛將肉咽進去,那油膩的滋味混合著焦臭味道就襲擊了她養尊處優的嗓子,根本忍不住反胃,直接又嘔了出來。


    就在她想要將烤肉反上來的烤肉吐掉時。


    岷殊淡淡開口:“淑妃娘娘,我說的烤肉是我烤完的所有烤肉,少一塊都不算數。”


    淑妃本就因為烤肉而痛苦的表情瞬間扭曲。


    “你……嘔——”


    她眼底恨意幾乎要將岷殊吞噬,但嘴裏的烤肉卻不敢吐出來,而是一邊嘔一邊伴隨著酸水咽了進去。


    承乾殿的時間似乎變得慢了起來。


    所有人都這麽看著淑妃將那十幾串烤肉。


    淑妃一邊吃一邊吐,幹嘔聲接連綿不斷,臉色扭曲發青,甚至有幾次涎水已經從嘴角流了出來,也硬生生被她吞了下去。


    因為她不知道岷殊會不會真的讓她把吐出去的嘔吐物也重新吃進去。


    時間一長,眾人的表情漸漸從不忍變為了難以直視。


    就連坐在裏麵的皇上也坐不住了,直接留下一句還有公務要處理,提前離開了。


    直到淑妃吃完最後一塊烤肉,天漸漸黑了下來。


    淑妃頂著一張浮腫發白的臉,感覺自己呼出的每一口氣都讓自己想要嘔吐,但她依然強撐著走到了岷殊麵前:“現在,你願意救五皇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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