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教授推門而入,確定了數據的波動以及許幼怡的狀態之後,很快有了解決方式:


    “注射鎮定劑。”


    研究員立即照做。


    許幼怡抽搐著,死死盯著岷殊的方向,瞪大的眼睛像是在說話。


    岷殊安靜地站在一邊,聽著這些人討論:


    “怎麽沒用?”


    “加大劑量。”


    “確認實驗體的情況,至少交流團過來之前1號不能出問題。”


    許幼怡也聽到這些討論.


    她想要搖頭,身體卻因為鎮定劑的作用不受控製。


    她極力想要睜大眼睛,同樣的,她的眼皮子也控製不住地下墜。


    在她的意識徹底進入黑暗之前,岷殊走到了她的身邊,素白的手指在她額心輕輕一點。


    許幼怡微微抽搐著的眼皮,徹底閉上了。


    然而她卻沒有墜入黑甜的夢境,而是看到了走馬燈般的一幕幕。


    那些畫麵作為旁觀者來看無比陌生,可是那裏麵每一張不同臉的人做出來的事情以及習慣動作,都讓她無比熟悉。


    直到混亂的時間到了初始的位置。


    許幼怡看到自己跪在一整塊白玉石鋪成地上,目光不敢往旁邊飄一點,隻緊緊盯著玉石的紋路。


    上方,一道威嚴的聲音落下:


    “你可願意?”


    許幼怡聽到自己開口:“一切任由天帝安排。”


    “好,吾就助你進入道隱的輪回之中,你會失去所有記憶,但是沒有關係,你和他之間有我打入你們體內的同心結,見麵就會被對方吸引,不過你要記住,道隱不是你的目標,岷山山神岷殊才是。”


    許幼怡愣愣聽著這個模糊卻讓她頭腦脹痛的名字,隻看見自己唯唯諾諾地應了,然後壯著膽子,微微抬起了頭:


    “帝君,若是一切都如同您的安排進行,到時候岷殊上神的結局會是如何?”


    上方的神明語氣帶了幾分笑意:“怎麽?祂殺了你全族,又抹去了你的記憶,你依然還是擔心她?”


    許幼怡感覺到了自己的恐懼,也非常清晰的知道,自己剛才問那番話,根本不是因為擔心什麽岷殊上神,而隻是想要展示一番自己的念舊情和忠心罷了。


    畢竟被逼無奈的背叛和毫不猶豫的背叛,新的上位者肯定還是會對前者包容一些。


    不過她這點小心思不僅沒有瞞過天帝,反而讓天帝生出了猜疑,她立即為自己解釋:“小仙沒有,小仙隻是擔心祂會影響到小仙而已。”


    “不用擔心這些,隻要你做到了該做的,我承諾你的都會兌現。”


    白玉神殿的場景漸漸消散,許幼怡發現自己出現在戰場之上。


    高高的旗幟飄在空中,鐵騎踏破了一具又一具屍體,鮮血染紅了戰場,她根本分不清自己屬於哪個陣營。


    直到熟悉的威嚴的聲音隱約從天空傳來。


    “無聊。”


    許幼怡僵硬著抬頭,隻見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向人間投來一瞥,隨手一揮,剛才還在慶祝著勝利的兵馬如同被橡皮擦去,整個世界都從彩色變為了黑白。


    她僵硬地坐在屍體之中,直到天際再次出現一道人影。


    應該說,神明。


    那位神明語氣冷淡而漠然:“天帝?”


    天帝則像是愕然:“岷山神?你怎麽會來這裏?”


    那位神明回答:“最近不少世界崩塌,我來查看情況。”


    天帝笑了笑:“沒想到我竟與你想到了一處,這個世界已戰亂將近百年,天道還未孕育,世界之力便已經無法承擔,隻能由我回收了。”


    那位神明隨意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世界之力全麵崩潰,竟還能有人族活下來?”


    神明問她:“你可願意隨我去岷山?”


    許幼怡聽到自己回答:“小人願意!”


    神明言:“你困於紅塵,雜念過多,我無法直接將你帶到我的神殿,隻能讓你先去一重天,不過……”


    “求神明垂憐!小的隻想要侍奉在神明左右,以報救命之恩,神明若是覺得小人雜念過多,不如抹去小人的記憶,沒有記憶就沒了雜念,求神明成全!”


    畫麵在眼前潰散,許幼怡想起了很多事情,同時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被天帝騙了。


    天帝說她的記憶是被岷殊抹除的,因為岷殊殺了她的族人,實際上她根本就沒有什麽族人。


    戰亂百年,死的人無數,孤兒更是遍地都是。


    她就是個孤兒,出現在戰場上,也隻是為了撿屍,屍體上好東西很多,不論是藏起來的幹糧還是身上的布料,都能讓她吃頓飽飯。


    那場戰爭對她沒有任何影響,獨獨活下她一人,受神仙點化也隻是巧合。


    天帝利用她失去的記憶,哄騙她找岷殊報仇,答應了進入道隱的輪回之中……


    許幼怡緊閉的眼皮之下,眼珠子快速轉動著。


    事實真是如此嗎?


    岷殊垂眸看著許幼怡狀似平靜的睡顏,漫不經心地思考著。


    她一直擁有許幼怡失去的記憶,比誰都清楚她作為孤兒時是如何跌跌撞撞的壯大,又是怎麽產生了隻想要依附他人不願意靠自己的性格。


    因為在那個戰亂的世界裏,有人依附的孩子才能長大。


    岷殊從未責備過許幼怡的性格,即使她記憶全失之後,也隻是在引導她,希望她能靠著自己變得強大,不再依附於人。


    可就如同她對滄溟所言。


    她不是人。


    所以不了解人類。


    幾千年的時間,她也未能讓這顆小星宿真的成為一顆能自己發光的星星。


    但是,她比誰都了解這顆星星。


    當這顆小星宿以為天帝是最終贏家時,會毫不猶豫背叛她,投靠天帝。


    當這顆小星宿以為她會是最終贏家之後,也會毫不猶豫背叛天帝,投靠她。


    就如同那個毀滅的世界裏,百年不斷地戰爭,隻有戰勝國才能有肉吃、有衣穿。


    岷殊並不同情許幼怡。


    生死輪回,萬千世界,無數生靈,論起悲慘,小星宿排不上號。


    作為神明,也沒有同情這種情緒存在。


    讓她從本該進入輪回的亡靈一步登天得到仙位,也隻是一時興起罷了。


    隻是,她想要培養的下屬,失敗了。


    恰好現在,又需要一顆熟悉的棋子。


    小星宿非常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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