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大半,危機卻並沒有解除。


    一個皮球滾到了岷殊腳邊。


    緊接著,穿背帶褲的男孩蹦蹦跳跳跑了過來。


    它麵目青白,眼瞳全黑,渾身還濕漉漉滴著水,童稚的語氣鬼氣森森。


    “姐姐,陪我玩皮球吧。”


    岷殊:“可以,我們就玩找球遊戲怎麽樣?”


    男孩僵硬的小臉透出怨毒的喜色:“好啊好啊。”


    岷殊指著對麵的牆壁:“你先背對著我,不許偷看,我藏球,你找到就算你贏,我找到就算我贏。”


    男孩:“輸了的要答應贏了的一個條件。”


    “當然可以。”


    男孩蹦蹦跳跳走到地鐵門邊,背對著岷殊站著,然而不到兩秒,它的腦袋就轉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盯著岷殊。


    可是這一看,它就愣住了。


    “我的球呢?”


    岷殊:“你犯規啊,我還沒說好你就回頭。”


    男孩隻是問:“我的球呢?”


    岷殊攤手:“你要找球,怎麽能直接問我。”


    男孩就這樣以臉朝著後背的模樣,四處開始找球。


    它走到僅剩下的另外兩人之一,紋身男麵前,笑嘻嘻地問:“哥哥,你看見我的球了嗎?”


    紋身男自從旁邊做了個拄拐老詭就沒敢抬頭過,然而男孩本就隻有一米的個子,恰好能與他對上視線。


    他慘白的臉色更白,比這一車裏的詭還像詭,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男孩再問:“哥哥,你看見我的球了嗎?”


    紋身男:“沒、沒看見。”


    他聲音很小,小男孩卻聽到了。


    它拍著手笑:“可是我看到了!”


    紋身男根本不敢和它說話,又怕不回答會落得和車廂其他人一樣的下場,隻能硬著頭皮問:“在、在哪?”


    男孩指著紋身男的腦袋,“就在這裏啊。”


    它張開雙臂,就想要跳起來抱住紋身男的腦袋,然而還不等它碰到人,就感覺到自己的球出現了。


    它重新轉過身。


    “我的球在哪裏?”


    隻是在車廂裏看了一圈,依舊沒有看見,隻能再次轉動眼珠子,朝著僅剩的另一個人走去。


    “哥哥,你看見我的球了嗎?”


    最後這人,正是之前踩了岷殊腳後跟的男生。


    他剛才也看到了小男孩和紋身男的對話,更看到了小男孩想要對紋身男下手的動作,自然不敢回答沒看見。


    “我看見了!”


    小男孩瞬間露出笑容:“哥哥我的球在哪啊?”


    男生顫抖的手指著岷殊:“在她身上!我親眼看見她把你的球收起來再放出來,剛才又收進去了!”


    小男孩順著男生的手指看向岷殊。


    他隻看了一會兒,又重新轉頭看向男生:“我的球在哪兒?”


    男生:“就在她身上!真的在她身上!”


    岷殊第一次收起球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那足球不算很大一個,但也不至於藏在一個人身上毫無痕跡。


    不過他並沒有多想,靈異事件就發生在他身上了,還有什麽足夠驚奇。


    可是後來,那男孩想要殺了對麵紋身男的時候,之前消失的皮球再次出現,而男生親眼看到,是出現在岷殊手上,並且她毫不意外。


    這證明她那根本不是什麽靈異事件,而是她有本事讓一個球出現又消失!


    這年頭誰還不看幾本網文。


    男生當時腦子裏就隻有四個字:隨身空間。


    是啊,靈異事件都出現了,有個隨身空間也不奇怪吧?


    隻是這隨身空間怎麽不是他的,而是別人的?


    男生嫉妒又不忿,但車廂裏都是詭和屍體,他既不敢說話也不敢做出什麽動靜引來另外兩隻詭的注意。


    所以再多想法,都被他憋了下去。


    隻是他沒想到,那隻小詭竟然沒有殺了紋身男,而是朝著他這邊來了。


    同樣的問題,他不想死,隻能給出不同的答案。


    隻是這隻小詭卻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直接去找岷殊,找出她的隨身空間,也找到自己的球。


    它反而盯上了他,並且靠近了一步,問:“我的球在哪兒?”


    “我的球在哪兒?”


    “我的球在哪兒?”


    小詭每問一句,就會靠近一分,直至緊緊貼著男生的臉皮:


    “我的球在哪?”


    男生有預感,如果自己還不能給出答案,這隻小詭就真的會殺了他。


    死亡的恐懼湧上心頭,又化為了憤怒,他指著岷殊道:“球明明就在你那裏!你為什麽不拿出來?!”


    岷殊悠閑地坐在座位上,像是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一般,不為所動。


    小詭再次開口,聲音比前幾次都要更加怨毒尖銳:“我的球!我的球!你沒有找到我的球!”


    小詭發狂時,渾身的水往外冒,很快就在周圍形成了水窪。


    水窪的水蔓延到男生的球鞋旁邊,他害怕得想要挪開腳,眼神卻不小心和水裏的小詭倒影對上了視線。


    隻見那水裏的小詭突然對他一笑,然後一隻水腫的短胖手臂就這樣從水窪裏伸了出來,扯著他的腳就將他往水窪裏拉去。


    “啊啊啊救命——”


    水窪隻有淺淺一層,男生被拉住的那條小腿卻就在這看起來連兩厘米高度都不到的小水窪裏消失了一半。


    他死死扯出了椅子旁邊的豎杆,朝著岷殊瘋狂大叫道:“球!快把球拿出來啊!”


    “你為什麽不把球還給我?”


    水窪裏一隻小詭扯著他的腳往下拖,地鐵裏這隻小詭也並沒有消失,而是重新貼到男生麵前,陰森森地道:“找不到球你就當我的球吧!”


    小詭張開雙臂,就要抱住男生的腦袋。


    男生目眥欲裂,眼睜睜看著散發著屍臭的小詭越來越靠近他,那冰冷的手臂也已經貼到了他的腦袋上,下半身一熱,很快尿騷味就彌漫了整個地鐵車廂。


    “各位乘客請注意,由黃泉路開往陰山橋的044次列車即將到達平山村,請您攜帶好隨身物品,準備下車。”


    小詭的手驟然停住。


    地鐵上的一切都隨著行進褪色,最後金屬的橫排座椅,變為了綠皮火車的三座兩座,窗外的漆黑的隧道也變為了黑壓壓的夜,隱約能看到遠處破敗的村莊。


    “平山村到了,請要下車的乘客馬上下車。”


    拐杖老人站起來,一邊咳嗽一邊拄著拐杖下了車,廣場舞大媽卻沒有動,依舊笑容滿麵地坐在變為布藝座椅的位置上。


    隻有那小詭,非常不甘而怨毒地看了男生一眼。


    水窪回到它的身體,它一步一挪,慢吞吞往車門走。


    正要下車時,它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找皮球的遊戲還沒有結束,你不要你的球了?”


    在男生恐懼至極的眼神裏,小詭瞬間站立在原地,一點點轉過頭來。


    不隻是男生看向了岷殊,突然變成綠皮火車的地鐵上,其他截車廂的幸存者也都出現在了火車上。


    隻是之前大家都經曆了恐怖事件,再加上列車的變化,一時之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此刻聽到岷殊開口,有人驚愕不已,有人餘光打量,但心底想的都差不多是一件事:


    “有人瘋了。”


    “她是不是找死?”


    也有一小撮人,心中燃起希望:


    “敢叫住詭的,肯定是高人吧?他們有救了?”


    岷殊並不在乎其他人怎麽想,她攔住這隻小詭,也不是為了報複之前踩她腳跟的男生。


    而是為了這隻小詭本身。


    這個世界,是一個完全走向滅亡,不會有任何轉機的世界。


    岷殊曾經多次遊曆,見到過許多這樣的世界。


    有新的世界誕生,就會有舊的世界死亡。


    生靈遵循這個規律,世界也遵循這個規律。


    這一種世界,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挽救的,這個世界上的人類也都已經到了這一趟命運旅途的終點。


    頂多十年,這個世界將徹底被曆詭占據,不會有任何活人。


    但是岷殊在進入這個世界之時,就已經感應到了自己脫離這個世界的方式。


    ——存活到這個世界徹底滅亡。


    也就是說,至少她需要保證自己好好活十年。


    這並不簡單。


    岷殊雖然有神玉之髓,可以在這個世界使用,但是她現在肉體凡胎,也要吃喝拉撒住。


    神玉之髓佩戴時,可以作為隨身空間,可一旦固定在某處作為結界,就無法輕易移動了。


    所以岷殊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製造幾件合適的“詭器”,為她日後的生活多做幾重保障。


    這隻小詭就很合適。


    岷殊會選擇它,是因為這隻小詭就曾經在陵城出現過。


    它的殺人規律已經被人摸清,同時也有人推測過,若是利用它做成詭器,有哪些方向。


    隻可惜,上一世這隻小詭出現在陵城的時候,已經非常強大,雖然許多人眼饞它的能力想利用它做成詭器,但藝高人膽大的都死了,也就沒人敢去送死了。


    現在岷殊敢動手,也是因為它此刻還弱小,而且自己雖然因為在這死亡之地,失去了所有神力和能力,但她作為一直在淨化世間負麵情緒的神明,很容易感受到這些詭的真實本源。


    詭的形成,或怨、或恨、或有極大冤屈,也或許是強烈的不甘……


    不同的負麵情緒,形成的詭的殺人方式不同,厲害程度也不同。


    比如之前下車的廣場舞大媽,那隻詭身上散發的是強烈的恨意,這種詭凶性極強,一次性殺人的範圍至少在十人。


    這一點,從它一把廣場舞扇子就殺了車廂裏八個人可以看出。


    這種詭殺人多,影響大,但是成長性不強,前期可能殺很多人類,但是過個半年,不少人總結出規律之後,就能從它手裏逃脫了。


    而且廣場舞大媽詭作為詭器,大概率隻有一種作用,那就是融入武器之中,最好是她那把扇子的形狀的武器。


    而眼前的小詭則不同。


    它一次隻能殺一人,而且必須以玩遊戲的方式殺人。


    但是它是一隻溺死詭。


    殺人手段除了摘掉別人的腦袋作為皮球,還能用拖人下水做替身這種方式。


    它的兩種攻擊手段,就意味著化為詭器時,也可以擁有兩種功能。


    可岷殊看中的,並不是他的摘腦袋和拉人做替身,而是看中了那小水窪。


    水窪看著淺,實際上一次性能拖進去十個成年男人,而且這水窪會隨著這隻小詭的成長,越來越大。


    上一世,岷殊知道它的時候,它的水窪就已經化為了池塘,也形成了詭域。


    詭域是至少厲詭級別的詭物才能產生的東西。


    相當於詭的領域,這片領域之內,詭就是主宰,人類一旦進入某隻詭的詭域,基本隻有等死一條路。


    岷殊看中的,就是它的成長能力。


    這隻小詭養大之後,既可以作為生活型詭器,將它的池塘作為隨身空間使用,也可以作為攻擊型詭器。


    ——神玉之髓隻在固定地點起作用,她卻不可能永遠待在一個地方等待世界毀滅。


    這隻小詭的詭域為她所用,她就擁有了進可攻退可守的絕佳武器。


    所以,岷殊無論如何都必須得到這隻詭。


    小詭一步步走到了岷殊麵前:“你找到我的球了嗎?”


    岷殊微笑著摸摸它的腦袋,然後用力一擰,將它的腦袋擰了下來:“這不就是你的球嗎?”


    小詭頓時不說話的,一雙全黑的眼珠,怨毒地盯著岷殊。


    而岷殊這一手,更是將一直暗暗觀察這邊的其他幸存者嚇得亡魂大冒。


    這絕對是個瘋子\/高人!


    綠皮火車上,不同的人生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想法。


    岷殊卻不在乎別人在想些什麽,而是慢條斯理的將神玉之髓裏那隻皮球拿上來,將它的“皮”撕開,露出了裏麵的另一個腦袋。


    這個腦袋雙目緊閉,五官浮腫,長著和小詭一模一樣的臉。


    岷殊沒有將它的腦袋安在身子上,而是掏出了一枚之前收入神玉之髓的戒指。


    這戒指不是靈器也不是什麽法寶,隻是一枚極其普通的戒指,岷殊將它收進去,單純是因為它夠有曆史,以及那顆雕刻了六麵,可以轉動,且每一麵都不盡相同寶石。


    這種工藝放在平時,隻是新鮮,但是作為詭器時,它的每一種變化,都能封印詭物的一種能力。


    也就是說,這一枚小小的戒指,岷殊將其和詭物融合之後,至少能擁有六種能力。


    這隻小詭身上。


    現在摘頭、替身,未來的湖泊、詭域,甚至更久以後再有新的能力,岷殊也能用一枚戒指將其化為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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