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腳淩空,視線望著下方距離自己很遠的地麵,內心毫無任何的恐懼感。  何澤成他們還在教學樓間奔跑著,他們從對麵看到了他的位置,想往這邊跑來。可他們始終隻能在一個地方繞圈,根本無法離開他給他們框定好的範圍。  終於,他們發現了這一點,就圍聚在對麵,開始對著他大聲的喊。  盧平隔絕了他們的聲音,抬頭望向了這邊暗紅色的天空。  他並不承認他剛剛會主動離開教室是為了保護在教室裏的人,隻是因為他感應到了“顧涼”放了杜業他們離開。  實際上早在他重新跳樓的那一刻,就把和七班以外的人都放出了這個夢境。他的力量其實並沒有那麽強大,可以一直讓這麽多的人存在於這個夢境當中。  他的目標本就隻是整個七班的人,最終想要留下的也隻是七班的人。  他所能控製的夢境範圍也隻有那麽大,所以濃霧的籠罩將這裏變的越來越小,除去他有意告訴這些人他們出去不去之外,更是因為他所能控製的範圍越來越小了。  盧平原本已經計劃好了,當他的力量有所削弱的時候,他就吃掉一個人的靈魂。這裏有這麽多人,他可以將這個夢境維持很久。  而且伴隨著人數的越來越少,他所需要的力量也會越來越少,到最後,他的力量就會越來越強大。  他原本第一個想要吃掉的,是顧涼。  因為夢境之中不需要兩隻“鬼”,吃掉顧涼能夠越發的增強他的力量,也能讓他除去另一份不穩定的因素。  可在“顧涼”死亡成為鬼的那一刻,盧平猶豫了。  猶豫並不是臨時的,早在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不會傷害眼前的人。  他當然看到了在“顧涼”死亡之前被保護了,雖然他不清楚讓杜業他們改變的原因是什麽,可當直麵到“顧涼”的時候,卻像是明白了過來。  那天晚上他去到對方的床頭,想要慫恿對方去死,可他望著對方的臉良久,甚至產生過動搖的情緒。  這樣的人何澤成怎麽舍得這麽欺負他?  盧平和班裏的人都不熟,他死後更多是盯著何澤成他們。最初顧涼被欺負,他想的這些人是真的無藥可救,他不同情顧涼,也不多關注被欺負過後的顧涼。  眼前的“顧涼”對他來說,熟悉卻又陌生。  對方發燒的樣子很難受,何澤成他們也還在虎視眈眈。盧平想,讓對方變的和自己一樣,就能報複何澤成他們了。  所以他還是開了口。  而進入了夢境之後,盧平又覺得,是他想讓這些人回憶一遍自己當初走過的事,所以並不需要顧涼再受到什麽傷害。  或許是他的力量依舊不能抹去何澤成他們腦中的印象,他們竟然又盯上了顧涼。  好在杜業他們同樣還對顧涼有印象,會保護他。  所以顧涼會放走杜業他們,盧平覺得這也是應該的。  隻是他依舊覺得有必要來問問蘇眠為什麽放那些人走,最後得到的答案竟是“你不是也原諒了他們?”  他在這一瞬間無法反駁,因為當杜業他們到他麵前,帶著極其愧疚的神情和他道歉的時候,他覺得內心有什麽東西悄然鬆動了。  然後顧涼這麽做,並非是因為自己被幫助過所以才放他們走,是因為他“原諒”了他們,所以顧涼才放他們走。  到最後,自己在明知道對方是要放教室裏的人離開的時候,還沒有阻止對方的動作。  也挺好的,盧平想。  人太多太過於吵鬧,他現在並沒有那種因為見到這些人恐懼的臉而感到解恨,反而有一種迷茫感。  他報複了這些人然後呢?  然後他就像那些終究會忘記自己是誰的靈魂一樣,消失在這天地之間。  沒有了七班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會記得他。學校一定會將這件事壓下,不會讓恐慌鬧的沸沸揚揚,到最後,他不再是受害者,而是成為了恐慌的製造者。  於是他的事被掩埋,像他這樣被欺淩的事還會再發生。  其他的人,離開就離開吧,可何澤成不行。這些站在何澤成身邊的人,也不行。  盧平不僅僅是恨何澤成欺負他,更恨何澤成他們竟然怎麽快就能忘記他,轉而去欺負下一個人。  何澤成是惡,可那些至今居然還願意站在他身邊的人,同樣是惡。  但他現在還有耐心,還可以等,等這些人懺悔,理解到自己是錯的。  他們還有機會  ·  另一邊,蘇眠還在苦惱於自己該怎麽做,當他的視線轉向盧平的座位時,一個想法很快就誕生了。  於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發現還有幾顆牛奶糖。他將糖遞給阮鈴道:“吃顆糖放鬆一下吧,何澤成他們應該是過不來了,盧平將他們困在了一個地方離不開,也沒和他們直接在一塊”  望著他手裏的糖,阮鈴瞬間收斂了身上那種誰來就打誰的氣勢,伸手接過道:“謝謝。”  她說著頓了頓,又說了一聲:“謝謝,這是感謝你上次給我的那顆。”  蘇眠說是盧平讓他來的,教室裏的其他人或許還抱著懷疑的態度,因為蘇眠剛剛並沒有選擇留下來維護盧平。  也就隻有阮鈴知道,盧平一定不會為難蘇眠。理由就是,作為盧平的同桌,她看到過兩人傳紙條,也看到過蘇眠將糖遞給盧平的場景。  有的時候安慰隻需要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讓他們願意去保護這個給到過他們善意的人。  莫停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一頓,蘇眠察覺到他的審視,就將手中的奶糖也遞給了莫停一顆,隨後和他道:“你跟我出來一下嗎?我有話和你說。”  莫停沒有猶豫的就點了點頭,和蘇眠一塊來到了教室門口旁的樓梯口。莫停也聽到了上上下下的跑動聲,卻見不到人的影子。  “你的支線任務,也是要逃離這裏吧?”蘇眠壓低了聲音,雖然他可以做到不讓教室裏的人聽到他們談話,但這一點恰恰是需要隱瞞的點,這樣是刻意在莫停的跟前做出來的。  “對”莫停點頭,大方的承認。  “其實,我已經知道該怎麽離開這裏了。”蘇眠解釋起來。“在前幾天盧平和阮鈴被欺負的時候,我有悄悄的給他們塞過糖,所以他們對我的好感還不錯。剛剛盧平說願意放我離開,就告訴了我怎麽樣才能離開這裏。”  “然後你來告訴我?”莫停學著他壓低嗓子的狀態微微彎下了身子,因為要蘇眠能夠聽清,就將腦袋湊過來了一些。  那溫熱的氣息噴到了蘇眠的耳邊,隻是這個狀態下,蘇眠並沒有想太多。  “因為隻有你是站在盧平這邊的。”蘇眠說著歎了口氣:“費騰和金澤凱都覺得這個副本最終要做的是消滅盧平,卻不知道想要離開這裏,首先就是得得到盧平的同意。”  莫停作為站在盧平這邊的人,當然也是可以被傳送出這個夢境的。蘇眠當然也是會幫他離開的,這麽一來莫停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蘇眠也慶幸哪怕是在夢境裏他也對盧平伸出過援手,到現在就能有這套說辭來藏住自己“鬼”的身份。  作為唯一一個對盧平伸出過援手的人,就是這個副本當中最特殊的存在,盧平會要放他走是完全說得通的。  對於莫停來說或許會不合理的地方,就是蘇眠竟然能在維持“角色”的情況給到盧平他們善意。但蘇眠依舊在這,足以證明他沒有違反角色的人設。  這也不是莫停需要深究的事,而且對他來說,怎麽離開完成任務才是最重要的。  “杜業他們剛剛跟我在一塊,就被盧平放走了。”蘇眠說的嚴肅認真,眸子也緊緊的盯著莫停的眼睛,讓自己看起來特別有說服力。  “那我們離開的方式是什麽?”莫停幾乎是順著他的心思反問的,蘇眠也爽快的回道。  “其實我們現在,並不是真的在‘校園’裏,而是在夢境當中。從一早我們進入到副本開始,就已經是在盧平構建出來的夢境裏了。”  蘇眠說完,就緊張的盯著莫停。在他看來,隻要知道自己身處在夢境當中,那麽他們就能夠離開這個夢境當中。  可莫停依舊站在他的麵前,對方似乎沉思了一下,眉眼間很快展露出一絲恍然,最後對蘇眠道:“原來是這樣,難怪我總覺得這裏沒什麽真實感。”  蘇眠望著他有些吃驚,本來他是想既然越不過莫停那就先將他送離這個副本,然後再去放走在教室裏的那些人。  可現在莫停依舊在他眼前,就讓蘇眠不禁懷疑自己的猜測是不是錯了?  離開夢境需要的條件其實有三個。  第一個是得到盧平的原諒,第二個是知道自己身處在夢境當中,回憶起完整的記憶,最後一個才是蘇眠的幫助。  可對於玩家來說,第二點是無法做到的。因為他們進到遊戲開始就是在夢境當中,自然不可能會有原角色的“記憶”。  那麽他們離開,應該不需要這第二點,取而代之的就是想辦法讓自己“醒過來”。逃脫的正確方式是離開夢境,而非是離開校園。  一般來說,得知離開副本的方法之後,都會進行嚐試,可莫停顯然沒有開始行動。  如果蘇眠的想法是正確的,那麽可能性就變成了另外一種,那就是莫停自己還不想離開這個副本。第91章 墓地校園(完)  “你不相信我說的?”  蘇眠望著莫停,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不,我相信。可你也沒有離開不是嗎?難道你留下隻是為了特地來告訴我、幫助我完成副本?”  莫停迎著他的目光,眼中似乎帶著些笑意:“我猜,你是為了隱藏任務才留下的對不對?”  他要這麽說也不錯。  蘇眠現在是可以隨時脫身的狀態,他完全可以拋下所有人從夢境中離開,沒有必要回來放這些人離開夢境。  他也不需要去思考其他人對他的想法,對於玩家來說,完成任務才是首要的事。同情和幫助是可以升起的情緒,但蘇眠本質上也並不是這麽有救助欲的人。  好的情感情緒並不是適合所有的人,也沒有必要將自己死死規定在一個圈內去約束。他會做的事,都規定在他能夠“做到”的範圍當中。  蘇眠會想要送教室裏的人離開,不是覺得這些人無辜,隻是他覺得放這些人離開會和隱藏任務有關聯。  所以莫停猜到這一點,蘇眠還有些小小的訝異。但對方這麽想也是好的,隻要不懷疑他是“鬼”就可以了。  兩人的視線依舊相撞,蘇眠在幾秒之後輕輕點了下頭:“盧平已經原諒了在教室裏的人,我有辦法讓他們也離開這個夢境。”  “但是我並不打算讓你知道。”  莫停了然“所以你想讓我早些離開這裏你進去吧,我在外麵等你。”  迎上蘇眠的目光,他笑道:“你都告訴我通關的方式了,我沒那麽貪心。”  蘇眠點點頭,小步退向門的房門。走進了教室當中後,小心的關上了門。阮鈴有些奇怪,問道:“莫停呢?你怎麽一個人進來了?”  蘇眠望著她並沒有立刻回話,而是慢慢的走到了盧平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教室裏的所有人都看著他,眼中有不解和疑惑:“顧涼?你為什麽坐到盧平的位置上?”  蘇眠將目光放到問這個問題的人身上,手指劃過課桌的桌麵:“這裏早就是我的位置了。”  他說著又看向了阮鈴:“我和你也做了一年的同桌呢。”  “你在說什麽啊”阮鈴的神情怔怔,她本想向著蘇眠走來,卻停下了腳步。接著毫無征兆的,落下眼淚來。  激發他們的記憶隻需要幾個關鍵詞,蘇眠用最直觀的畫麵來勾起他們的回憶。  悲慟的情緒從阮鈴的心口蔓延,想起一切的那一刻,當然能夠知道顧涼的死亡。她猛的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對他道:“你們真蠢。”  “抱歉啊,好像又要讓你換個同桌了。不過我相信,之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蘇眠的目光看過教室裏其他呆住的人,這些人,在之後也該是都會再站出來保護阮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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