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她姐?姐?意意?!唐心一路走得飛快,生怕去的稍晚一點,牧魚就變卦了。十月的清晨已經有點涼了,可她愣是跑出一頭汗。姐,你等等我。路邊開著好看的花兒,空氣中浮動著酸酸甜甜的香氣。有灑水車唱著歌兒經過,沿途拋下一段段彩虹。若在往常,唐心肯定會駐足觀賞。但今天,她的心思早就飛走了。可惜她到達時才六點,牧魚還沒起床。飯館沒開門,街上靜悄悄的,隻有偶爾路過的晨練者。路過的小狗衝唐心汪汪叫,主人歉意地拉著狗子離開時,那小東西還拚命回頭。“汪!”唐心原地轉了幾個圈,剛想掏出手機來打電話,又生生忍住。不行不行,她拚命勸說自己:唐心呀唐心,你現在是有求於人,一定要低姿態。可她現在根本冷靜不了。隻要一閉上眼,仿佛就能聽到那聲熟悉的“妹妹”。唐心用力做了下深呼吸,打開手機看了下銀行卡餘額,覺得如果收費的話,應該能支付得起。她覺得眼睛裏好像又有了濕意。“姐,”她睜大眼睛,小口小口抽著氣,“其實你一直都陪著我,是不是?”“你想跟我說話,對不對?”“可我好沒用啊,我聽不見,也看不見……”姐姐還那麽小,這麽多年,她是怎麽熬過來的呀?唐心抱著胳膊蹲在牆角,眼淚吧嗒吧嗒落下來。“我不要發圈了,也不要蛋糕了,你回來好不好?”我想你了,姐。妹妹乖,不哭,我在呀。唐意學著她的樣子,蹲在旁邊,像以前那樣一下下拍著她的脊背。可是手掌每次都穿過去。牧魚踩著拖鞋刷牙時,就見師無疑正抱著胳膊站在窗邊往下看。他也好奇地探頭瞄了眼。是唐心。牧魚加快了洗漱的速度。小飯館的卷閘門一響,唐心就觸電似的從地上彈起來。卷閘門緩緩拉起,露出小老板年輕的臉。距離上次見麵剛過去不滿一天,可兩人的心境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唐心很想現在立刻請他幫忙,卻又生生忍住。她一改昨天見麵時的爽朗,有些局促地擠出一絲笑,“您好,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牧魚看著她笑容裏的小心翼翼,一時有些感慨。“也還好,進來吧。”唐心甚至鞠了個躬才往裏走。牧魚受不了別人這樣卑微,忙道:“你不用這樣的,咱們還是像昨天那樣,彼此叫名字吧。”見唐心要說話,他搶先開口道:“不然我不自在。”唐心這才接受了。“牧老板,”雖說讓喊名字,但她覺得還是尊重一下好,“你真能幫我見到姐姐嗎?”問完這句話,她簡直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聽到否定的回答。牧魚看著跟在她身邊的小女孩,“她一直都在啊。”隻是你見不到。唐心睜大了眼睛,整個人突然開始發抖。“就在這兒嗎?”“姐?”她聲音發顫,沒頭蒼蠅似的四處亂看,“你在哪兒啊?你叫叫我呀!”她伸出胳膊到處摸,可到手的卻隻是空氣。她哭了起來,“姐,讓我看看你呀,我好想你……”唐意看著妹妹的手無數次從自己身上穿過,也跟著哭起來。她跑到牧魚麵前,“哥哥,你幫幫我們好不好?”她想妹妹,也想爸爸媽媽了。她經常和他們說話呀,可是他們老聽不見。牧魚也替她們難過起來。“可是……”可是他該怎麽做呢?正犯愁,卻見師無疑忽然上前一步,將手輕輕放在了唐意頭頂。他身上翻湧起滾滾陰氣,那氣息順著他的手臂一路灌入唐意體內。小姑娘的身形越來越清晰。唐意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試探著碰了碰桌子。這次她的小手沒有穿過去,而是像活人一樣被擋住了。她驚歎地摸了摸桌子,“我能碰到啦!”牧魚又驚又喜的看著師無疑,一雙眼睛睜得圓溜溜的:陰氣還能這麽用?師無疑輕笑出聲。鬼魂由人的意念和陰氣幻化而成,說白了就是一種特殊的能量體。而能量隻要足夠多,就能突破某種極限,比如現在的他。唐心猛地轉過身來,看見眼前的小女孩後腦袋嗡的一聲。“姐?!”確實是姐姐。十多年過去了,她還是原來的模樣,一點兒都沒變。“妹妹,你能看見我啦?!”唐意開心道。唐心一步步挪過去,哆哆嗦嗦伸出手,想像無數次夢中那樣摸摸她。可指尖還沒碰到,卻又膽怯的縮回來。她怕。她怕眼前的一切,又是一場夢。她怕碰到的瞬間,姐姐又像夢裏一樣消失……然而下一秒,唐意卻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脆生生笑道:“妹妹,我抱住你啦!”唐心渾身一僵,淚如雨下。“妹妹,對不起,”唐意仰起頭看著她,“我把小蛋糕弄丟了。”唐心蹲下去,摟著姐姐嚎啕大哭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姐姐,我不過生日了,也不要小蛋糕了,你回來好不好?”唐意被發現時已經沒了氣息,可手裏還死死的抓著那個發圈。就在她身前不遠處,躺著一盒被雨水打濕的小蛋糕。唐心的生日,成了姐姐的忌日。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過過生日,再也沒有吃過奶油蛋糕。她開始討厭星星,卻又舍不得丟掉那個破舊的發圈,兩種截然不同的感情撕扯著,令她在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晚痛不欲生。她曾經無數次想,如果她不喜歡那隻發圈,如果生日的前一天她沒有哭,如果她沒有說想爸爸媽媽,會不會……姐姐就不會死?但沒有如果。唐心哭得歇斯底裏,眼淚滾滾而下,像怎麽也流不盡。她好像要把這些年的揪心全部傾瀉出來,整個人哭的身體都軟了。牧魚從來沒聽過這樣痛苦的哭聲,仿佛把內髒都扯出來揉碎了。哭聲傳出去老遠,又路過的行人好奇地向內張望,抱頭痛哭的兩個姑娘,再看看旁邊站著的兩個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