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這一聲如晴天霹靂,震得孫老國公一個踉蹌,若非有謝昭與貼身的仆人扶著,怕是直接摔倒了。


    “……走!”


    孫老國公死死握著謝昭的手,用盡力氣從齒縫中擠出一個字,讓跪著的小廝帶他去看看情況。


    謝昭默不作聲,也扶著他同去。


    幾人來到孫尚誌的院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一陣嚎啕哭聲與咒罵。


    “娘的兒啊——!”


    “你個賤人!你殺了我兒,我要你償命!”


    謝昭瞧見衛魏氏拿著刀就要朝徐清妤刺過去,立即出聲喝止:“住手!”


    魏氏也被擋在徐清妤身前侍女給抓住了手腕,聽到謝昭的聲音,眸底暗芒一閃,用力一按魏氏的手腕,疼痛感迫使她鬆開了手中的刀。


    孫老國公瞧見這一幕,猩紅著眼問:“我的孫兒呢?”


    魏氏見了他,立刻有了靠山,哭著道:“公爹,您要為誌兒報仇啊!”


    “都是她!”魏氏恨恨地指著冷臉的徐清妤,“公爹,都是這個賤人!她也不知道發什麽瘋,帶著人衝進府,說是來看望誌兒的,結果,她卻趁兒媳不注意,就……就殺了誌兒!”


    “公爹,國公府就隻誌兒這麽一根獨苗啊!您一定要殺了她給誌兒報仇!”


    孫老國公聽完隻覺得荒唐的有些不敢相信,他沒有立即開口,而是繼續往裏屋去。


    謝昭充當好自己貼心的人設,扶著他這個老人家一同進去,魏氏緊隨其後。


    越過美人屏風,待人看清床上的情況後,連謝昭都驚呆了。


    他設想過徐清妤會被挑唆,一怒之下殺人,可沒料到,她竟然會下如此狠手!


    孫尚誌躺在床上,脖子被人用了狠勁,連割了好幾刀,血肉模糊外翻,筋管都看見了,大量的鮮血幾乎將整個杏色的被褥染成了紅色,血腥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即便孫尚誌沒了眼睛,他臉上的驚恐依舊無比清楚的表露了出來。


    徐清妤著實是個狠人!


    謝昭一麵感慨徐清妤的狠辣,一麵仍然覺得孫尚誌就這樣死了,多少還是有些便宜了他。


    那幾百條受盡折磨,不成人樣的無辜女子的性命,不是他孫尚誌這一條肮髒又惡心的賤命就能抵消的。


    謝昭心底有些歎息,他抬眼去看扶著的孫老國公。


    他蒼老褶皺的麵皮抖動,混濁的眼珠似都被那片血色染紅。


    他鬆開謝昭的手,踉蹌著上前,步履不穩,差點踩到衣擺摔倒。


    孫老國公佝僂著著身子在床榻邊慢慢蹲下,有些艱澀的抬手,想去摸一摸他孫子,結果手伸至離孫尚誌那張驚懼萬分的麵孔,僅差半寸的距離,卻怎麽也碰不到。


    枯樹枝般的手顫個不停,他數次張嘴,卻發現自己吐不出一個字,淚水不知道何時從殷紅的眼眶中流滿了老臉。


    白發人送黑發,看看,多可憐的老人,多可憐的祖父啊!


    謝昭卻隻有滿心的諷刺。


    屋裏沉悶壓抑,良久之後,孫老國公沙啞著嗓子開口:


    “去,將那個賤人給我綁進來!”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喉嚨裏扯出來,刺耳至極。


    徐清妤被人一直圍外頭,現在聽到孫老國公竟然下令讓人綁她,她毫不畏懼,微抬著下巴,冷聲喝道:“放肆!我乃當朝郡主,母親是長樂公主!豈是你一個臣子說綁就綁的!”


    孫老國公恨聲:“給我綁了她!一個被廢的郡主!我還怕她不成?”


    徐清妤被他這句話弄得愣了一下,也就是這一瞬的空隙,下人們便迅速的抓住機會,將她抓住了。


    她回過神,立即掙紮,隻是她那點子力氣,哪裏比得上粗壯的男人。


    很快,她被扣著帶進了屋。


    徐清妤憤恨惱怒地瞪著孫老國公:“你方才說什麽?什麽被廢了?你給我說清楚!我母親是長樂公主,是陛下的妹妹!我們又未犯錯,他怎麽會廢我的郡主之位!”


    孫老國公要起來,這次謝昭當做沒看見,把扶人的機會讓給了他的兒媳。


    “嗬!”孫老國公冷笑著看她,“定北侯與長樂公主欲效仿孝文太子行謀逆之事,陛下大怒,以下令將定北侯府與長樂公主府抄家,隻是陛下仁慈,念在定北侯曾有功與大周,長樂公主為其妹的份上,大度的饒恕了你們的死罪。”


    在徐清妤震驚的目光下,孫老國公將殘忍的話直往她心上插,“陛下下令,廢除長樂公主與其子女的尊號,開除皇室宗籍,貶為庶人,定北侯同上,另還要斷其手腳。”


    “不!不可能!”徐清妤不信,“我母親隻是一個公主,她謀逆做什麽?是你!都是你汙蔑!”


    她又氣又恨,惡狠狠地瞪著孫老國公:“蕭宸也是被你們陷害的!他對大周戰功赫赫,陛下豈敢動他!”


    啪——


    一聲清脆有力的巴掌聲驟然響起。


    謝昭看著徐清妤被孫老國公打偏了頭,嘴角都被打出了血,似不忍道:“清妤,慎言!”


    “蕭宸他再戰功赫赫,也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如何不敢動他?”


    謝昭從袖子裏掏出一塊手帕,上前溫柔地替她擦去嘴角的血跡,似不解問道:“還有,好端端地你殺了孫公子做什麽?”


    “雖說在柳湖邊,他抱了你,但那也是事出有因,你再生氣,也不至於斷了國公府的獨苗啊!你這是要氣死老國公嗎?”


    徐清妤此刻極端的憤怒委屈,被謝昭溫柔以待,她倏地落淚,哽咽道:“這如何能怪我,如果不是他的好祖父進宮告狀,把髒水都往蕭宸的頭上潑,害得蕭宸被陛下責問處罰,我怎麽會下手。”


    “更何況,他孫尚誌本就是個畜生,我殺了他,也是為那些無辜女子出了一口惡氣!”


    謝昭瞧著她義正言辭地模樣,感慨,這世上會演戲的人,可真多啊!


    瞧瞧她這話說得,口口聲聲扯著無辜女子,那趙雲燕呢?


    趙雲燕不無辜嗎?


    明明趙雲燕與宋言青梅竹馬,她橫插一腳,棒打鴛鴦不算,還倒打一耙,反罵人家小青梅是不知廉恥,勾引有婦之夫,攀權富貴的賤人。


    宋言不無辜嗎?


    他什麽都沒做,甚至在賜婚聖旨下達之前,與她都不曾見過幾麵,更別提二人相處交流,結果就因為曾經那定北侯世子的身份,對自家表妹的癡情,便被幾個癩蛤蟆盯上。


    “清妤,”謝昭溫柔喚她,“孫老國公進宮求見陛下一事,並未對任何說是向陛下告狀定北侯。”


    “而陛下在禦書房對定北侯處罰問責一事,在我與孫老國公前後離宮時,聖旨都還未出宮。”


    他明亮的眸子裏滿是疑惑,“你是如何得知這一切?難道,清妤表妹宮中有人?”


    徐清妤瞳孔一震,她再蠢,也知道這話不能亂應,可不等她反駁,便聽到麵前的俊郎少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哦,我忘了,長樂姑母是公主,少時在宮中居住多年,想來是有些舊人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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