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安定,朝中大事有高王與諸位大臣同助,不會出什麽差錯。


    而廢太子,他那麽喜歡攪弄渾水,以天命之說蠱惑人心,他便送他一場天子賜予的重病。


    後宮的塔蘭已經被廢去了雙手雙腳,逃脫傳信皆不可能,小喜子可監管。


    阿蘭泰與塔蘭傳信的事被喬箏月發現後,便立即出手,將人徹底廢了,他高貴脆弱的尊嚴被踩在地上,喬箏月不過再略施一點所謂的溫柔,便完全將人拿捏住了。


    再輔佐喬母精心調配出來的補藥,阿蘭泰已經成了籠中病獸。


    所有的事都安排妥當。


    大年三十,除夕。


    家家團圓之日,謝昭與一眾將士,披甲挎刀,奔赴邊關。


    太後親自為他戴上頭盔,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複雜溫和慈愛:“去吧。”


    謝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言,微微垂首示意,便轉身跨馬而去。


    太後站在皇宮的宮門前,目送著謝昭的身影漸遠。


    忽而,她鬆開身邊秀英姑姑的手,往前急跨了兩步,停下,拱手彎腰,高聲道:“諸君此去,戰無不勝!”


    太後這句話如巨石落入靜湖,激起一陣洶湧的漣漪。


    身後的高王也情緒激動的上前一步行禮:“諸君此去,戰無不勝!”


    六部官員緊隨而至。


    “諸君此去,戰無不勝!”


    “諸君此去,戰無不勝!”


    “戰無不勝——!!!”


    天沒亮就出門,站在街道兩側的百姓,望著那長得好似看不見盡頭的軍士,紅著眼眶,扯著嗓子,一聲又一聲地高喊著,裹著寒風,一齊送到所有軍士耳中。


    鼻頭略酸,背脊無形中的挺得愈發直了,卻沒有一人回頭。


    謝昭走在中間,他耳力好,聽得是清清楚楚。


    他麵色無波,沉穩如石,隻是握著韁繩的手一點點用力收緊,指腹泛白。


    城中百姓一直跟著他們,戰無不勝地聲音一直送到春風亭,好像還未有止歇之意。


    “停。”


    謝昭利落地翻身下馬,帶著之前跟著他的那兩名禁衛,康寧與康安,走到軍隊後麵。


    謝昭望著麵前這些麵孔各異的百姓,忽而拱手折腰,正色沉聲:“諸位,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冬日天寒,諸位請回吧。”


    “待此戰大勝,我與眾將士再和諸位春風亭見!”


    百姓們的腳步就此停在了春風亭內。


    長長的軍隊慢慢遠去,直至再也看不見。


    駝背子忽而歎道:“咱們陛下可真年輕啊!”


    陳婆婆擦著眼角點頭:“我之前進宮,就一直緊張,沒敢抬頭細看咱們陛下,今日見了,才發現,陛下跟我那孫子,差不多大。”


    許河扶著陳婆婆,微微頷首,“那些將士之中,我看也有不少年紀小的,神佛保佑,祖宗保佑,保佑他們都平平安安的啊……”


    自渡塵一事結束後,便安靜在家讀書的薛慎,今日也帶著母親送行了。


    李春兒緊緊握著他的手,有些發抖,“慎兒,你要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入朝報答陛下!”


    薛慎扶著母親,望著遠去的軍隊,腦海中一直回想著方才那一幕萬人齊聲,萬人送行,陛下行禮作謝的畫麵,心神激蕩,難以平靜。


    對母親的囑咐,他重重的點了點頭,“嗯!”


    太後在宮門口站了許久,看到百姓們回來了,與其他大臣道:“諸位大人,陛下此去,朝堂與京中,都要勞煩諸位大人了。”


    高王與眾臣拱手道:“必不負陛下所托。”


    太後轉身回宮。


    她扶著秀英姑姑的手,走在宮道上,瞧著灑落的日光,悵然道:“一眨眼,昭兒就從從前那個總是調皮,沒個正形的孩子,成了現在這副沉穩威嚴的帝王模樣。”


    她說著說著,忽而輕輕笑了起來,臉上那點悵然瞬間消弭下去。


    “秀英,你瞧見方才宮外那一幕了嗎?昭兒他這個皇帝,比先帝,比他皇祖父都要做的好!不愧是我清蘭的兒子!”


    華城距離京城甚遠,便是全軍急行,也需要三個多月的時間。


    收到楚國暗探密信時,楚國已經調動了軍隊出擊。


    謝昭望著西沉下去的太陽,眼眸微眯。


    希望華城的守將,能夠撐住。


    雪融日暖,枝上新芽抽綠。


    華城一片死寂血氣。


    城牆上,大周的玄色金旗仍直立在那裏,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田郎。”


    束袖衣褲,麵容清秀,青絲包著布巾的女子帶著兩個婦人提著食盒上來,衣服上血跡與灰塵沾染。


    她走到穿著一身重甲,倚牆坐在地上,緊握長槍的男人麵前。


    “田郎,守了一天一夜的城,楚國那邊現在忙著處理糧草失火的事,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


    她說著,與兩個婦人,將三個大食盒打開,取出盒中的寡淡稀釋的粥與麻餅分給那些疲累的士兵。


    田護安鬆開手中的長槍,接過食物,三兩下的解決掉。


    他吃完,看著空了的粥碗,開口問話的聲音沉澀不已:“阿禾,城中的糧食,還能夠再撐多久?”


    阿禾拿過他手裏的空碗,又給他遞了一塊餅,“至多不過七日。”


    “不過,陛下早就帶了援軍趕往華城,算算日子,也就這幾日的時間了。再撐一撐,我們糧食不夠了,楚軍那邊對華城久攻不下,糧草也被我們的人燒毀了一些,比我們還要急。”


    說到急,田護安突然與阿禾對視,眼神凜冽起來。


    “不好!”


    “嘭——!”


    巨大的石頭從天而降,田護安一把將阿禾拽到牆角下避開,另外兩名婦人也反應迅速,險而又險的避開了。


    “楚軍糧草告急,以楚皇急躁易怒的性子,必然要加緊攻勢,破城!”


    田護耳握住了長槍,咬牙切齒,阿禾臉色沉沉,“我這就安排城中百姓,與大家一同守城!”


    “小心。”


    阿禾點了點頭,帶著兩名婦人,揮刀擋去箭矢,其他將士也迅速反應過來,立即開始反擊。


    阿禾下了城牆,帶著兩名婦人敲鑼召集城中的百姓。


    經曆了快三個月的守城,華城的百姓,早就輕車熟路,迅速的按照阿禾的意思行動起來。


    “父老鄉親,楚軍殘暴,楚皇更是毫無人道,若是華城沒有守住,那麽便會重蹈之前雁城等地的覆轍,被楚軍屠城!”


    阿禾扯著自己的嗓子喊道:“隻要再撐幾日,陛下親率的援軍便會趕到華城,驅逐楚軍,護華城安穩!”


    阿禾的話很有效果,哪怕百姓們接連守城多月,已經快精疲力盡,精神萎靡,甚至有了投降之意,被阿禾的話一激,他們便立馬想到了此前大周與楚國之戰,在楚國屠城下,僥幸躲過一劫,逃到華城的瘋老漢的話。


    後背霎時間汗毛倒立,求生之意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所有人,都咬著一股勁,開始與楚軍對抗。


    華城久攻不下,楚軍的主帥營帳中,一具被割斷喉嚨的屍體的將領屍體被人抬了出來。


    “朕再警告你們一遍,膽敢再提退軍之語,便與章統領去作伴吧!”


    楚皇崔燼手持血刃,站在眾人麵前,語氣陰森嗜血。


    底下的一眾將領皆寒意錐心,不約而同跪下:“臣等隨陛下,死戰不退!”


    “嗬!”


    崔燼冷笑一聲,將血刃扔在了一旁的親衛,轉身坐在了椅子上,也不叫他們起身。


    “朕出征,絕無敗軍,華城正麵進攻不可得,那就暗中動手。”


    他眉目陰鷙,涼薄的唇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田護安他們敬酒不吃吃罰酒,不願意歸降我楚國,為我驅使,那就送他們黃泉路吧。”


    “朕答應過長姐,會把大周攻下來,華城這塊硬骨頭,就拿它來讓長姐先高興一下吧。”


    “遲早有一天,朕會將整個大周作為禮物,送給長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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