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每天醒來第一件事是先給花澆水,然後跑到喵老大的房間碎碎念叫他起床。“喵爸爸,起床。”喵老大翻身繼續睡,“別吵,自己玩。”“不是玩,是起床,喵爸爸…”“好啦好啦,起起起!”喵老大坐起來,眯著眼看他。明揚連忙道:“還有,我已經很好了,不信你看!”明揚抓著他的手揉自己紅潤的臉,迫不及待說:“很健康了,我可以回去了吧…喵爸爸…”喵老大捏著他的臉,左看右看,像在看東西的成色一般,評價道:“今天的氣色確實不錯,就是還差點肉。不過問題不大,肉麻,得慢慢長的。”他翻身起來,抓抓短短的胡子,邊往外走邊說:“這樣,三天時間,三天後啟程,你準備準備,順便陪謝折再好好玩玩。”“他不能和我一起回去嗎?”明揚失落道:“小折很喜歡汪秘書,他嘴上不說,但我都知道。”喵老大捏了把他的臉,解釋說:“他是喵星居民,也是選定的試住員,不銷檔貿然跟著你下去也隻能過逃亡一般的生活,這對他來說很危險。等瑞琪回來消檔了再回去,對你對他都好。”“……好。”明揚心情有些微妙,興奮又難過。他能回去了,但謝折不能,或者說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一年前,剛來喵星那段時間他就覺得大房子背後這塊草坪很漂亮,特別是春天。綠芽之間冒出許多五顏六色的小野花,參差不齊,蝴蝶飛舞,隻有故事書裏才有的場景。在上麵肆意奔跑也好,愜意躺著沐浴陽光也好,都是一件既美妙又享受的事。這三天他時常跟謝折在上麵跑跳,總也追不上謝折。喵老大還是像以往一樣,總在烈日當頭時,戴著他的墨鏡,背著手站在草坪底下喊他們回家吃飯。明揚覺得,喵老大真的就是爸爸,表麵看著粗糙,實則很會照顧貓。又一次一起回家,明揚挽著喵老大的手臂,頭上頂著謝折給他編的花環,憧憬道:“喵爸爸,等謝折下來那天你會一起來嗎,要不來地球生活吧,江先生家很大,明宅也很大,到時候你想住哪裏都可以!”謝折點頭又搖頭,“我得和汪汪住,和他談戀愛,當情侶!”喵老大給他一個腦瓜崩,“不害臊,這樣的話也是這麽可愛的小貓咪自己說出來的?下回要學會矜持,明白嗎,真是操碎心呦…”“不行,喜歡就要說出來,還要結婚!”“胡說八道,你別說認識我,丟死人。”喵老大嫌棄別開了。“喵爸爸,好不好一起下來…”明揚沒等到回答一個勁兒的問。喵老大沒辦法,推辭說:“我是區長,喵星大官,去地球頂多一個糟老頭,不去不去。”“喵爸爸…”“不去就是不去。”後來明揚再怎麽勸,對方的答案都是不去…走的那天謝折硬要來送,哭得稀裏嘩啦,哽咽道:“明揚,你見著汪汪的話,就說我很想念他,還有,等我回來還想和他去遊樂園。”明揚抱抱他,“小折,你其實舍不得我對不對,我也舍不得你,但是我們終將會見麵,沒關係,能見著的話晚一點也沒關係。”謝折哭慘了聽不進話,還是喵老大把人拉開了,催促道:“得了得了,覺得跟誰要死了似的,不吉利昂,打住,不許再哭了!”謝折再哭明揚就繃不住了,喵老大就怕明揚哭鼻子,停不下來不說還傷身,本身人就不好,折騰不起。謝折抹著眼淚目送著微型飛艙飛遠,又在他們常來玩的草坪站了很久才回去。邊走著,小腦袋瓜裏不知在想什麽。飛艙內,明揚由於過度激動,打了雞血似的,圍著滿機艙跑,這個飛艙他從小到大住的地方,承載了他的童年記憶,熟悉的不得了。明揚一會兒就換一個位子坐,喵老大嫌他煩,揪著他坐在自己跟前,囑咐道:“記住了,沒有人會喜歡一隻喜歡撒謊的小貓咪。所以以後你哪裏不舒服,不開心,或者有什麽心事一定要和江崇年說,千萬不能自己憋著,會出大事……你想不想被討厭啊?”明揚摳著手,連忙搖頭,“不想被討厭。”“這就對了嘛,要做個有話直說的乖孩子,可不能再像唬我一樣,表麵做得好好的,背地裏偷偷哭鼻子,不痛快的是你自己,誰知道嘛,對吧?”“對,我以後有什麽話都老實說出來,再也不憋著了!”“對了,這樣才招人喜歡!”喵老大摘下自己的墨鏡,遞給明揚,“拿著這個。男子漢大丈夫了,哭鼻子丟人,想哭了帶上它,別人看不見你想怎麽哭怎麽哭,但是哭完心情必須好起來了,明白嗎?”“明白!”明揚把墨鏡放兜兜裏,忽然道:“喵爸爸,喵星院子裏的藤本冰山和玫瑰能不能幫我照顧…”明揚話沒說完,喵老大打斷他,過去把角落裏的花挪過來,“你自己照顧,我哪有這閑心幫你看這些沒用的。我不照顧,喵星就沒貓管了,死了怪可惜,你自己拿走。”“哦……”明揚垂著小耳朵,小聲說:“那,如果我想喵爸爸了怎麽辦…”喵老大給他一個腦瓜崩,“你小子,還爸爸長爸爸短,我答應了嗎,亂叫!”明揚理直氣壯說:“我沒有爸爸,喵爸爸像爸爸,我就要叫!”喵老大一愣,斜他一眼,麵上帶笑,“得得得,愛怎麽怎麽,強脾氣我管不了。”明揚估摸著快到目的地了,起來抱著喵老大枯瘦卻莫名有力的肩,小聲嘟囔,“喵爸爸,我會很想你的。”“我知道。”喵老大從兜裏拿了張照片給他。是在喵星拍的,那會兒明揚和謝折正在澆花,喵老大自拍帶上了他倆。由於喵老大的微型飛艙沒有改進,危險不說,隻能大概到達想去的地方,這回飛艙盡量低,讓明揚下來的時候不至於摔著。具體到了義城哪個地方不得而知,喵老大背著手站在機艙門口催促道:“趕緊下去吧,找電話聯係江崇年來接你,自己別亂跑,丟嘍。我給你那幾本字帖也記得練,字醜得怕人,有機會我可要來檢查的!到時候還是醜,砍竹條子打手心!”“好!”明揚一點不怕,答應完揮手道別,一躍跳下去。這回依舊落到草叢裏,嘩啦啦的綠葉子落到身上。等變成人後,明揚立刻回頭找微型飛艙,小小的飛艙在空中停了好幾分鍾,明揚興奮的揮手,喵老大似乎看到了,之後漸漸飛遠。在明揚轉頭的那一瞬,飛艙在遠處爆炸,像極了絢爛的煙火,沒有大塊的殘屑,就如同飛灰一般,悄無聲息吹往義城各個不知名的角落。明揚跳出灌木叢,大步往前走,左手抱著小花盆,右手捏著喵爸爸的照片。在他舍不得的時候,喵爸爸告訴他,不僅愛是相互的,想念也是,當你在某一刻很想一個人的時候,他一定也正在想你。所以,如果明揚想他了,證明他也在想明揚。第84章 我的崽崽回來了。此時的義城也正當春,明揚越走越覺得這條路熟悉。喵老大說是隨便降落的地方,為什麽和他當初下來,是同一個地方?道路兩旁的老樹原來是櫻花樹,粉色花落了大半,吹的滿地都是。暮色將至,白瑕路已經過了晚高峰,車流不多,多是飯後來小公園消食的老人孩子。明揚心跳得撲通撲通地,站在原地沒敢動,鵝黃色的薄襯衫隨著春風亂擺。他的卷劉海隻長了一點點,原本乖巧的齊劉海此刻被他撩成了中分,明揚僅因為一個發型就退卻了青澀,臉頰輪廓瘦削,下巴沒半點多餘的贅肉,鼻梁也更加挺翹,精致中透著不同以往的成熟。他順著小公園一路往下走,這次沒能遇到黑西裝,白襯衫,戴眼鏡提黑包的麵善女士,倒是遇見了橘衣服的阿姨。明揚遠遠看著她,等她提著掃帚走近。他心裏五味雜陳,不知出於什麽心理重複了當初下來那句話,生疏的禮貌問道:“請問,您知道貓的醫院往哪裏走嗎?”環衛阿姨老遠就注意到他了,看著莫名眼熟,仔細看了又說不出所以然來,索性直接給他指了個方向,“過這個紅綠燈,左拐三四百米,右轉路口就有一家寵物店。”明揚剛想說謝謝,環衛阿姨好心提醒說:“那家寵物店關門早,七點半的樣子就關了,你要去可要走快點了。”“好,謝謝您。”明揚從花盆裏摘了一朵藤冰山和一朵紅玫瑰送給阿姨,然後朝著她指的方向去。這個紅綠燈還是隻有十五秒,江先生曾和他說過,無論有多少秒,既然是設計好的,走快點都能過去。所以這次明揚小跑著,一次性就過去了。還有距離那三四百米的寵物店,他後來才知道,人類說的都是大概距離,不用精確到米,放心大膽的走,總會在右拐的時候到達目的地。五分鍾後,明揚抱著他的花站在寵物店門口。穿白大褂的女醫生正在脫大褂,看模樣準備下班回家。他連忙跨進去,不料‘嘭’地一聲,額頭撞在擦得透亮的玻璃門上,一整眩暈感襲來。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女醫生肩膀一顫,拍著胸口轉過身,驚魂未定詢問道:“怎麽了怎麽了?嚇死我了!”明揚捂著腦門站門口一時說不出話,憋著疼勁兒用胳膊推開拉門。“先生,你沒事吧...”商醫生一臉尷尬,玻璃門擦太幹淨的弊端就是,老是有人莫名其妙被撞。桌上‘小心門’字樣的貼紙撕了一半還沒來得及貼,又中招一個...“我沒事,我沒事。”明揚放下手,額上赫然鼓起一個小粉包,他仔細看著女醫生,生怕她要下班趕自己走,問道:“可不可以,請您幫我打一個電話給江先生,讓他來接我回家?”“啊?”商醫生眯著眼睛上下打量明揚,越看越覺得像去年遇到的迷糊少年,換一個人她可能還記不了這麽清楚,畢竟不會有人會來寵物醫院給自己看病。長得這麽漂亮的男人少見,這麽好看腦子還不好使的更少見。商醫生重新套上白大褂,不確認問道:“江先生?你說的這個江姓先生,不會是當年那個江先生吧...江總?”明揚眸光發亮,白皙的小臉瞬時泛起健康紅暈,點頭期待道:“對,就是他,可以嗎?”“噢...可以,當然可以。”商醫生覺得有一絲絲不可思議,這種感覺很奇妙,上次久遠的見麵好像就在昨天,隻不過當時是秋天,落葉歸根的季節,現在就已經是第二年的萬物複蘇了。“謝謝您。”“不用謝不用謝,你稍等,我翻下號碼。”商醫生邊找號碼,無事便問起明揚的名字,得到答案後熱情自我介紹道:“我叫商綰,有空來店裏找我玩啊明揚。”說著,商綰翻到了,遞手機給明揚,“你自己和江總說嗎?”明揚怯怯伸出手,又立刻縮回去,小聲說:“還是商醫生幫我說吧...”因為太久沒見,所以害怕並無端緊張。當初是他瞞著江先生獨自回喵星,導致停留一年之久,所以不管怎麽委屈都是自己的不對,甚至愧對覺得江先生對他的愛。他不能確定,這份愛會不會被這一年的杳無音訊消磨殆盡,更甚至江先生有了別的愛人...如果是商醫生來打電話,江先生或許不那麽為難,有難言之隱的話更好拒絕...正想著,商綰的電話被接通,她笑著禮貌道:“喂,江總嗎?是這樣的,明揚在我店裏,問您現在有沒有空接他回家嗎?”明揚默默聽著,沒敢看商綰,微微垂著腦袋。因為緊張,手指頭沒輕沒重扣著瓷白花盆表麵,無名指上的戒指反著銀光,這是江先生給他戴上的那枚戒指,一直都在。他聽不到電話另一端的人的聲音,隻能通過商醫生的說話語氣判斷對方可能說了什麽。“對,是明揚。”商綰握著電話,麵色微有錯愕,回憶一番補充道:“就是一年半以前,那個來我店裏看病的明揚...您..不認識了?”聽到這,明揚的心跳到嗓子眼,酸澀充盈整個鼻頭,滿腦子都是江先生不認得他了,在溫熱的水流淌下來的一瞬,他連忙仰著腦袋把眼淚倒回去。“讓他接電話嗎?”商綰確認一遍準備把手機遞給明揚。明揚吸著鼻子搖頭,見他哭,商綰手上的動作跟著一頓,視線瞬間鎖定在他額頭越來越腫的包上,此刻從粉紅變為淡青。估計是疼得忍不住了才流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