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蕪在沒有去學院星接觸機甲專業前,就知道淩氏商業的存在,因為他們旗下的生意很雜,幾乎星際上凡是能賺錢的買賣,他們都會嚐試一下,大到星艦飛船,小到玩偶糖果,都能見到淩氏的身影。而他們的生意中,又屬與機甲相關的武器設計與製造方麵,成績最為出色,做的好,賣的更好,水平比一些個專門做武器設計與製造的,都要高出不少。 真要論,淩空曾經身為淩氏大少爺、下任家主候選人的身份,便是和沈斜這個桑德羅帝國的第二順位繼承人相比,也是不差多少的。甚至是入獄前,在個人名下擁有的可調配資源方麵,淩空遠勝過沈斜這個入獄前尚未有實權的小王子。 … 淩空出身富貴,一雙手白淨如玉,手指修長順直,不露筋骨。 宋蕪亦是被嬌養著長大,手生得白嫩纖柔,不僅觸感溫暖滑膩,還自帶一絲淡淡的玫瑰花香。 這樣兩雙漂亮的手交握在一起,本該是一副很是賞心悅目的畫麵,但沈斜看著,卻覺得礙眼極了。 “握夠了嗎?”沈斜眉一挑,斜睨了眼淩空,語氣聽著不鹹不淡,但眼神卻如刀片一般鋒利,一枚枚毫不吝嗇地飛向淩空。 聞言,宋蕪想收回手,但淩空卻忽地一捏,兩根修長的手指,恰好捏住了宋蕪中指的一點指尖。 宋蕪試著把手往後抽了抽,沒抽動,不禁疑惑地望著淩空:“哎?” 淩空卻歪了下頭,瞥向沈斜,唇邊的淡笑刹那間變得恣意:“遠遠不夠。” 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便是一陣電閃雷鳴,猛禽與猛虎的氣場在某個肉眼看不見的次元裏,進行了一場激烈的廝殺。 而宋蕪溢散在外的一點精神力,卻不慎窺見了這一切——空中的褐色鷹隼展開雙翼,俯衝而下,利爪彎喙皆閃爍著寒光。而地上的威武白虎,仰首咆哮,露出長長的獠牙,肉墊中鋒利的爪子也彈了出來,最後還急不可耐地平地躍起,主動發起攻擊,一爪子揮去,便抓落鷹隼不少羽毛,鷹隼當即暴怒,利爪狠狠地抓了下白虎身上的毛發以示回擊,然後再鬆開爪子,任由或白或黑的虎毛和著褐色的羽毛,一道紛紛揚揚而下…… 有一片羽毛和幾根虎毛飄向了宋蕪所在的方向,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鼻子抽了抽,然後猛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啊啾——” … 但現實中,淩空和沈斜隻靜靜地對視了片刻,並未變成擬態互毆。 “小氣鬼。”淩空率先移開目光,鬆開宋蕪的指尖,嘟囔道:“連個小手都不給摸,我摸摸怎麽了,又不會摸壞,哼……” 宋蕪收回手,揉了揉自個微癢的鼻子——實際上並沒有虎毛飛進他的鼻腔,但在精神力的視角中,卻是有的,所以他再揉鼻子也解不了精神上的癢意,隻能不斷地在心裏暗示自己鼻子不癢。 沈斜道:“想摸小手,你就摸鯨的手去,隨便你摸,你想摸多久摸多久。” “滾吧你,他的手有什麽好摸的,又粗又硬,跟荒山上支棱起幾根石頭一樣,我摸他的手?嗬嗬,我還不如左手摸自己的右手呢。”淩空優雅而端正的坐姿,維持不過一分鍾,就又恢複成了一貫的懶散模樣。 鯨已經習慣了無辜躺槍,所以隻沉默地坐著,用大海般深廣的眼睛冷冷地瞪著兩人,隻待怒火累積到一定程度後,一並爆發。 “啊啾。”宋蕪手捂著鼻子,又打了個噴嚏。 沈斜和淩空不再鬥嘴,紛紛看向因為打噴嚏而眼淚汪汪的小玫瑰。 宋蕪悶聲道:“我沒事,就是突然鼻子有點癢而已。” 眼瞅著兩人放了心,又要繼續鬥嘴,宋蕪眨去眼眶中的淚水,隨口問道:“淩空是因為什麽事,進的獄星啊?” 他知道沈斜和鯨的過往,但對淩空仍一無所知。 尤其是在今天得知了淩空的身份後,宋蕪對他的經曆,就更是好奇了。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可是自己主動進來的。” 淩空的狐狸眼裏流淌著狡黠的光芒。 作者有話要說:第56章 晚安 “你主動進來的?!” 宋蕪聽傻了, 驚詫地望著洋洋得意的淩空,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淩空對宋蕪震驚的模樣很滿意,不禁哈哈大笑, 以示自己心中的愉悅。 “真的, 不是騙我的?”宋蕪十分懷疑淩空是在逗他,不由得扭頭看向了沈斜,以一種征詢的目光望著他,“沈哥……” 沈斜雙手抱胸, 聞言對宋蕪點了下頭,算是肯定了淩空的說法。 但宋蕪心中還是存疑,於是他又看向坐在他這邊的老實人鯨, 眨了眨眼睛:“鯨?” “真的。”鯨亦給出了確定的答案。 想了想, 他又如實補充道,“他以前也是這麽對我們說的。” 這意思,便是鯨並不能百分百確定淩空所言的真假了。 宋蕪再次看向沈斜,眼裏清楚地寫著疑惑。 “我討厭別人騙我。”沈斜冷酷道,“我要是發現誰騙我,一定打斷他的腿。” 淩空聽了,邊笑邊擺手說道:“不敢,不敢, 哈哈哈……” 這下, 宋蕪心裏算是信了百分之九十, 隻是入獄坐牢又不是什麽好事, 怎麽會有人主動進來呢?怕不是腦子有問題。 哦,對了, 編號1314獄星關押的可都是被判了終身監i禁的犯人, 這豈不是說, 淩空的餘生都得呆在這兒?他實在想不明白,淩空這麽做的原因。 宋蕪眼巴巴地望著淩空,期盼著能為他解惑,因為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淩空抬手擦了擦自個笑出來的眼淚,歪在餐桌上,笑道:“小玫瑰,你的表情好像吃不到骨頭的小狗狗,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我的話,有那麽難以置信嗎?哈哈哈,笑死我了……” 宋蕪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這要不是沈斜和鯨都肯定了,單隻淩空一人的話,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淩空再次笑噴,身體前俯後仰的,笑得非常誇張。 “難道你是為了尋求刺激,覺得入獄好玩?”宋蕪沉思片刻後,給出了自己的猜測。 他這猜測並非空穴來風,而是根據多年來偶爾在星網上看到過的奇葩新聞得出的,不少像淩空這種生來就站在金字塔頂端、財富權勢與才華等樣樣不缺的人,很容易因為覺得人生沒有挑戰性,而感到無聊空虛,從而走上一條離經叛道的道路,主動入獄雖然聽著很令人費解,但在星網上的奇葩事件排名裏,恐怕連前一萬名都排不進去。 淩空聽了又是一陣大笑,兩隻手直錘金屬桌麵,發出砰砰的巨大響聲,和著他越來越大的笑聲,吵得人耳朵難受。 “笑夠了沒?”沈斜皺起眉,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淩空的後背上。 淩空吃痛,終於收斂了誇張的笑意:“夠了夠了。” “淩空哥……”宋蕪身體裏好像忽然住進了一隻好奇心非常旺盛的大貓,因為遲遲得不到滿足,而在瘋狂地抓撓他的心肝脾肺,“能說下原因嗎?我好想知道啊。” 又朝淩空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求求了。” 淩空手捂著胸口,倒吸一口冷氣:“你都喊我哥了,還跟我撒嬌,別說是想知道我入獄的原因了,就算是命,哥哥都可以給——” 一個“你”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人就已經被身旁的沈斜一腳踹飛了。 沈斜慢條斯理地收回大長腿,唇邊的笑略有些滲人:“還給命嗎?” “喂,小王子,你過分了啊。”淩空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沒敢再挨著此刻眉眼含煞的沈斜坐,而是轉身坐在了鯨的旁邊,靠著他的肩膀就是一陣唉聲歎氣,“唉,悔啊悔,我後悔了,我當年就不應該看小王子長得好看,就硬要和他做朋友,結果搞得我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唉……” 沈斜淡淡地瞥了眼淩空,冷哼一聲,然後和緩了表情,朝有點不知所措的宋蕪笑了一下:“阿蕪,過來坐。” “嗯。”宋蕪乖乖地起身,繞了半圈,在沈斜身旁坐下。 沈斜摸了摸小玫瑰的頭,眼睛卻看著淩空:“你不想說,那就我來說。” 淩空一聽就急了,忙道:“別啊,別,我說,我這就說,讓我說。” 鯨麵無表情道:“放心,沒人跟你搶。” 宋蕪一聽立馬豎起耳朵,眼睛直直地望著淩空。 沈斜皺了下眉,但也沒說什麽,隻手悄悄搭在了宋蕪的肩膀上。 … 淩空是淩氏的大少爺不假,但卻是個私生子,母親隻是淩氏家主的情人。 他的父親和淩氏的曆代家主一樣,精明又冷酷,心裏眼裏隻有利益,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感情。 但他的母親則不然,一個家世普通、長相美麗、性格卻天真軟弱的女人,一心一意地愛著他的父親,期待著有朝一日能成為他的妻子。 然而淩氏家主那樣的身份,想要成為他的妻子,首要的一條便是門當戶對,而淩空的母親,恐怕從一開始就不在淩氏家主的考慮範圍內。 隻是淩氏家主遲遲沒有結婚的打算,便給了淩空母親一絲虛無的幻想,令她心甘情願地淩氏家主的金屋之一裏做一朵美麗的解語花,甚至還在大多數星際人會選擇孕育艙來孕育孩子的時代,親自體驗了一回懷胎十月的辛苦。 “她真傻啊……”淩空苦笑道,“那個男人沒有給她承諾,也沒有娶她,她卻傻乎乎地為那個男人生下了一個孩子。” 淩空的出生並沒有改變什麽,他的母親依然隻是父親的情人,而他,也隻是個無名無分的私生子,就連個人檔案上都隻有母親一人的名字。 不過許是經曆了生育,淩空的母親成熟了許多,仿佛一夕之間從懵懂無知的少女,長大成人,再也不會天真地期盼那些本就不屬於她的東西了。她依然愛著淩空的父親,但心裏的第一位,卻變成了她的孩子——小小的,軟軟的,會哭會笑,需要她的懷抱和愛的小娃娃。 淩空在母親的嗬護中健康長大,對他來說,父親更像是一個陌生人,每次出現他的母親都會很開心,但又會在父親離開時,黯然神傷,偷偷掉眼淚。 淩空最初的願望,就是快快長大,然後帶他的母親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見那個男人。 可還沒有等他長大,他的母親就永遠地離開了他。 淩空靠著鯨的肩膀,伸手抓住他的一縷頭發,在手裏把玩,垂著眼,聲音低落:“……她偶爾會被那個男人帶出去作為女伴,有一次大半夜,她突然一個人回來,滿臉的驚慌……” 淩空記得,那夜,他母親流著淚在驚醒的他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捧著他的臉看了許久,一聲聲低喃著他的名字。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無措地抱著母親的手臂,一聲聲應下,直到年幼的他因為太困了,無知無覺地睡著。 等他醒來的時候,家裏來了很多陌生人,有他的父親,還有他初次謀麵的爺爺,那是一個和他父親長得很像的老人,但看著卻比他的父親還要可怕。 “父親讓我喊那個老頭爺爺,我不喊,那個老頭單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淩空頓了下,接著道,“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老不死的手,又瘦又長,手指跟枯樹枝一樣,手背上還紋了個鳶尾花,黑色的,看著就很邪惡……” 宋蕪心中一驚,又是黑色鳶尾花?淩空爺爺的身上也有這個紋身圖案,那他和諾曼記憶裏那個脖子上有紋身的人之間,會不會有什麽聯係呢…… 淩空忽然笑了下:“我能看得出來,那個老家夥是真的想殺死我。” 可惜他命不該絕,在被掐斷脖子前,竟覺醒了擬態,一隻雛鷹。 而不巧,淩氏有個古老的規矩,便是家主一位,隻能傳給覺醒了鷹隼擬態的後人,可想而知在覺醒不可控的情況下,淩空這隻雛鷹的存在有多珍貴。 如果殺了他,誰也不敢保證他的父親還能生出其他能覺醒出鷹隼擬態的孩子,所以淩空一個私生子,竟一躍成了淩氏名正言順的大少爺。 而他的母親,終於如願以償地成了淩夫人,卻是已逝。 所有人包括他的父親,都說他的母親是自i殺,在他睡著後躺進浴缸裏,割了手腕,流出的血染紅了浴室的地麵。 … 宋蕪往沈斜那邊靠了靠,悄悄伸出手,攥住他的衣角。 淩空的表情和語氣都未過分悲傷,就好似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樣,可宋蕪溢散在外的精神力,卻察覺到他平靜之下藏著的深重痛苦。 宋蕪的眼睛漸漸濕了,胸口也堵得厲害,為了不當場哭出來,他暫時收起了遊離在體外的精神力。 “我扮演著好兒子,好孫子,像他們期望的那樣,忘卻了母親,成為受盡淩氏上下寵愛的大少爺。”淩空神色漸冷,“但私下裏,我一直在調查母親死亡的真相……” 淩空費盡了心思,也隻查到那次他父親帶母親去了一個地方,是淩氏名下一顆小星球,上麵有淩氏的一個實驗基地。 “我想,她可能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