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安蓬的手段,他有點心虛,但又不願在眾弟子麵前示弱,隻好硬著頭皮道:“今晚你不要睡了,就留下來練習雕刻!” 安蓬仍不做聲,上前一步,目露凶光。 “安蓬,你要做什麽?你難道想造反嗎?我是你老師!”丹尼爾臉色發白,色厲內荏道。 “安蓬”不耐煩地左右扭了扭脖子,骨頭發出令人心驚膽寒的咯吱聲,兩眼閃著不正常的血光。 他已經沒有耐心,再跟這些愚蠢的人族玩什麽角色扮演遊戲。 全場靜默幾秒,隨即眾人反應過來,尖叫著爭先朝門外逃去。 然而“安蓬”並不打算給他們這個逃命的機會。 他站著沒動,隻是一彈指,四周湧起黑色的霧氣,頃刻間匯聚成一張血盆大口,朝那群可憐的羔羊撲來。 …… 房門打開,“安蓬”拖著一條瘸腿,緩緩走出。 身後,是空無一人的休息室。 *** 雙人客房內。 房間內亮著一盞暖黃的燈,兩張床並排,中間隔著一條走道。 其中一張床上,玄初正盤腿打坐,修行功課。 旁邊的那張床上,長逍很沒坐相地倚在床頭,玩著萬變不變的消消樂。 倏然間,玄初感知到什麽,猛地睜開眼。 與此同時,長逍也放下手機,直起身子。 兩人對視一眼。 “有邪魔的氣息,去看看。”玄初嚴肅道。 兩人就要往禮堂趕,玄初又想起什麽:“等等!” 說著,他從袖裏乾坤中掏出一座手掌大小的袖珍寶塔,往天上一拋。 塔身旋轉著升空。以寶塔為中心,凡眼看不見的結界迅速擴大,將整片住宅區結結實實籠罩其中。 等布置好保護結界,兩人匆匆趕到湖邊,發現前方妖氣衝天,黑霧中,隱隱有個幹瘦的人影。 看清對方模樣,玄初竟一點都不意外。 他早就覺得那個安蓬有問題,才會答應與他比試。 “道君。”他出聲。 “好。”長逍很有默契地與他一左一右,包抄而上。 “安蓬”站在原地不動,嘴角噙著一抹古怪的笑。 “吼!”一聲淒厲的獸吼劃破長夜。 玄初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下一秒,他看到大禮堂的屋頂被撐破,一顆巨大的獸頭頂著碎磚從中探出。 建築物的殘渣掉落在它暗紅的鱗甲上,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豹頭虎身鷹爪,肋生雙翼,這是“安蓬”製作的那尊“猛獸”! 但此時的“猛獸”的軀體不再是柔軟多汁的水果,它的盔甲刀槍不入,它的獠牙鋒利尖銳,它的吼聲地動山搖,它從一堆水果組合物變成了貨真價實的猛獸。 “去死吧!” “安蓬”的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恨意。 他一聲令下,猛獸拖動小山一般高的身軀,猛撲而來。 幸好,玄初也不是完全沒有準備。 一陣慷慨昂揚的樂聲壓過惡獸的魔音,大禮堂的廢墟裏突然金光大盛,飄出一道道或婀娜或魁梧的人影。 那些自“天上宮闕”而來的客人將猛獸團團圍住,一齊發動攻擊。 威武的將士舉起長戟,狠狠朝猛獸刺去。 優雅的樂師以琴為器,彈奏出聲聲催命的音符。 在“天仙”的圍攻下,猛獸一時無法脫身。 “安蓬”臉色微變,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算你有本事。” 玄初拱了拱手:“承讓。” 他早就看出“安蓬”不對勁,又怎麽不留著一手? “上次讓你們逃過一劫,這次吾不會再輸了。”“安蓬”冷笑,令人驚訝的是,他說的竟是流利的華夏語。 伴隨他的話音,原本散在四周的黑霧似有生命般翻滾湧動,快速變幻,最終凝聚成實體。 那是一顆巨大的腦袋。 眼熟到令人指尖顫抖。 “……靠!”玄初忍不住爆了聲粗口。 長逍麵色鐵青。 他一心想找窮奇算賬,原來窮奇那廝就在身邊,而他居然沒認出來。 簡直奇恥大辱! “道君小心偷襲!”玄初忙提醒。 趁著長逍走神的瞬間,“安蓬”割破右手中指,擠出一滴血。 暹羅的降頭術中,有種名為“血咒”的術法。此術極為惡毒,出招必見血,即便成功,降頭師也將受到反噬,可謂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如果是安蓬本人,他未必會用血咒這麽陰私毒辣的方法。 但窮奇可不管此法的傷害性有多大,反正這不過是具軀殼而已,用壞了再換一個便是。 這不,眼前就有很好用的軀殼不是? 窮奇的餘光瞟見正迅速飛奔而來的玄初,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上次在山洞中他便發現,那隻麒麟獸對這九尾狐很不一般。如果能控製住他,拿下麒麟獸也不是問題。 ——從一開始,窮奇打的就是長逍的主意。 他需要通過吞噬妖獸和陰魂,把他們的力量轉化為自己的能力,才能迅速恢複巔峰時期的狀態。 上古神獸麒麟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但麒麟畢竟是麒麟,即便是隻能力還沒完全恢複的小崽子,也十分不好對付。於是他決定采取迂回戰術,先控製住玄初,就不愁對付不了長逍。 先前他嚐試過用附身九鳳的辦法來接近長逍,可惜還是被識破,功虧一簣。 他潛逃到人界後,正好碰上正在施咒的安蓬,趁著對方不備,占據他的身體,吞噬他的靈魂。 窮奇虛晃一槍,迅速將那滴精血擲入玄初眉間。 玄初一僵,發現自己已經沒法靈活控製自己的手腳。 當初窮奇之所以挑中安蓬為附身對象,正是看中他降頭師的身份。 降頭師的精血中混合著施咒者的部分靈魂,不斷吞噬蠶食中咒者的思想與靈魂。 玄初身為妖族,這種人界的咒術對他而言本起不了多大效果。但由於那滴精血中還混入了窮奇的精魂,變得棘手起來。 見玄初僵在原地,長逍當即方寸大亂,目眥欲裂,瞬間將自身安危拋之腦後,朝玄初飛奔而來。 窮奇就等著他自投羅網。 同一時間,那顆碩大的腦袋咧開嘴,露出尖尖密密的獠牙。 玄初雖不能動彈,但意識尚保持清醒,目睹這一幕,氣血湧上心頭,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竟衝開了血咒的束縛。 “別動他!”他暴喝。 “鏘!” 清亮的劍鳴響徹天際,寒光劃破死沉的黑夜,直逼窮奇麵門。 窮奇沒想到玄初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掙脫桎梏,此刻他的全副心思都集中在即將到口的長逍身上,反應慢了半拍。 他避讓不及,讓劍鋒刺中左眼,血花四濺,發出痛苦的哀鳴。 那邊,玄初卻也不好受,當即噴出一口心血。 耗盡精力強行衝破禁錮的代價是,渾身脫力,手腳麻木,一個沒站穩站穩,狼狽地癱倒在地。 與此同時,長逍也回過神,頓時怒不可遏,身形迅速膨脹,化為原身。 麒麟現世,無與爭鋒。 狂怒狀態的麒麟獸腳踏虛空,額前的尖角閃著寒光,頃刻間便到達窮奇跟前。 窮奇才剛剛失去一隻眼,還沒來得及適應,大腦袋被頂翻在地。 利刃入肉,血霧噴出,他僅有的那顆眼珠奪眶飛出,被麒麟一腳踏碎,碾壓成一團模糊血肉。 “啊!” 失去雙目的窮奇痛苦哀嚎,臉上的兩個血洞在黑夜中顯得尤為詭異。 他試圖用鋒利的獠牙攻擊麒麟,然而對方的速度比他更快,下手更狠。 處於氣頭上的麒麟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用麒麟角,用四肢,用牙齒,抓撓嘶啃著那顆大腦袋。 麵對曾經洪荒最強大的萬獸之主,隻剩下一顆腦袋的窮奇毫無抵抗之力。 不多時,他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獠牙被悉數拔去,鼻子被割斷,整顆腦袋傷痕累累,無一處完膚。 不遠處,玄初看到這一幕,詭異地想起了當初黑糖玩毛線球的場景。 最終,麒麟終於停下了對那顆“肉球”的攻擊,噴出一團至精至純的麒麟真火,將奄奄一息的獸頭擲入火中。 大火中,窮奇也不得消停,嘴巴一張一合,噴出一連串惡毒的咒罵。 長逍隻當他是放屁,眉頭也不皺一下,甚至覺得火燒的速度太慢。他想了想,用玄初的劍割破皮肉,將血滴入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