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雀心羅真的出關了,也就意味著這老怪物很可能已經突破成功了。 當年號稱眾仙之下第一人的魔頭若是重現於世,現在又沒有妖族掣肘,不亂起來才怪。 楚照流有些出神。 他對花澗門有所了解,卻不是因為雀心羅。 而是因為顧君衣。 顧君衣七十多年前叛逃扶月宗,當年也鬧得沸沸揚揚的,說什麽的都有,隻是扶月宗從未認可過顧君衣所謂的叛離,從上到下都很歡迎顧君衣回家。 至於顧君衣叛逃的真相到底如何,就連楚照流這個血脈純正的小師弟,也隻知道是與花澗門有關。 倒是靈通域裏傳顧君衣愛上魔修叛逃,再插個哪裏需要往哪兒搬的褚問,一場可歌可泣的三角戀至今是絕唱。 想起這兒楚照流就頭疼,回過神揉揉額角,好奇地戳了戳謝酩的背:“謝宗主,百年前你輸給了雀心羅,現在呢?” 謝酩坐姿端正,語氣平淡:“能贏。” 那就沒事了。 楚照流悠哉哉繼續喝茶。 羅樓主打出去道命令,托腮瞅著兩人:“楚公子很信任謝宗主啊。” “那是自然,”杯中茶清香撲鼻,苦後回甘,楚照流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才說,“我們謝宗主從不說謊,說能贏,那肯定能贏。” 羅樓主好笑地問:“那謝宗主說不能的話,楚公子準備怎麽辦?” “倘若他不能贏,那就我來贏。” 楚照流輕描淡寫說完,放下茶盞:“真是好茶,多謝招待。” 羅樓主略微震愕,禁不住笑道:“楚公子不論是相貌還是脾性,都很對我胃口,可惜啊。” 人家抖摟了一堆,脾氣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楚照流安慰:“畢竟我不是一般人,你得不到也很正常,即使是神仙也有得不到的東西,何況凡人呢,放寬心。” 羅樓主:“哈哈哈哈哈!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楚公子!” 謝酩擱下茶盞,嘭的一聲,聲音有些沉:“該走了。” 羅樓主非但不怕他的冷臉,反而笑得更大聲了,越過他丟給楚照流一個紙團:“這是那人所在之處,兩位出了傳送陣照著走就能找到。” 頓了頓,他神秘地眨了下眼:“我猜,楚公子會很驚喜的。” 楚照流放好紙團,有些奇怪,不過沒多問。 反正能找到人,就很驚喜了。 茶喝了,消息也拿到了,楚照流起身,撣撣袖子上的褶皺:“謝宗主要坐不住了,我們便先走一步了。” 羅樓主依舊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不準備送,瞅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忽然又開了口:“看在楚公子很對我胃口的份上,再多提醒一句,方才你在樓下碰到的那位‘折劍君’,是重鑄鳴泓的神匠慕典的師兄,慕楨的關門弟子,他們師兄弟鬧翻多年,慕楨遁到西洲,如今在魔修裏頗有名望,你方才那一折劍,已經得罪他了。” 楚照流渾不在意地點了下頭:“哦,多謝。” 倒也不是他有多嫉惡如仇,隻是他看不上折劍君這樣仗著自己靈力高一些、居高臨下地非要去踩一腳比自己靈力低微者的人。 看不上一朵花不是錯,非要過去踩一腳,那就是他的毛病了。 有本事來招惹謝酩啊? 羅樓主覷了眼微微側首、漫不經心似的望著楚照流的謝酩,啞然失笑。 他真是多費心了。 這位楚公子剛才還放下豪言,何況他身邊還有謝酩呢。 兩人再次告別了羅樓主,出門的時候,碧衣侍女已經等候在外,如之前那般,帶著兩人從另一條道下了樓,繞到聽竹樓的後院。 從這裏倒可以看出,籠罩在茫茫白霧中的聽竹樓似乎在一座山上,後院栽滿了節節挺秀的竹子,在晚風中碧波如浪,風中沙沙的聲音連綿不絕,若是有閑坐在竹亭中靜賞,倒是不負“聽竹樓”這個名字。 臨時畫就的單向傳送陣就在竹林旁,傳送陣發動前,碧衣侍女恭敬地遞給楚照流一塊玉牌:“我家主人說,下回楚公子若是還有什麽事,可以憑此玉牌找到聽竹樓的人,為您畫陣前來。主人還說,這次償還了謝宗主的救命之恩,下回再來的話,就請準備好付出相應的代價。” 楚照流在謝酩不讚同的目光中接過玉牌收好,微微一笑:“替我謝過你家主人。” 沒等他再說話,謝酩腳尖微點,灌注靈力,啟動了陣法。 眼前一陣光芒晃過,輕微的失重感後,耳邊傳來了沸沸揚揚的人聲。 “你今天似乎很心急?” 楚照流睜開眼,奇怪地瞅瞅謝酩,見他不睬自己,悻悻地摸出羅樓主給的紙條攤開。 上麵的字跡應該是羅樓主自己寫的,出乎意料的……醜。 歪歪扭扭的字跡,頭兩個字寫著: 西洲。 ……很好。 直接把他們傳來了魔修的地盤。 亂呷城。 聽起來就很亂的樣子。 街頭,巷尾。 …… 楚照流緩緩道:“他在開玩笑嗎?” 謝酩微微冷笑一聲:“和你說過,他並非好人。” 楚照流沒空思索羅樓主是不是好人,盯著“街頭巷尾”四字,實在有點摸不著頭腦。 街頭巷尾遊竄的,難不成是個乞丐? 這是條幽邃曲折的小巷子,往外走走就是街頭,以兩人的耳力,可以聽到街上又傳來了陣陣喝彩聲。 來都來了,總得把人找到。 楚照流收起紙條:“沒辦法,先去看看外麵在鬧什麽吧。” 西洲雖然是魔修的地盤,但也不像正道典籍裏描述的那樣瘴氣遍地、寸草不生,甚至還有不少普通人的城池,街上比煙霞西邊的城池要繁榮得多。 隻是大抵處在魔修的統禦下,也沾了點魔修的風氣,民風十分彪悍,兩人步出巷道,隻見來往之人大多一臉凶悍,連小孩子都眼神帶煞,追鬧時提著磨尖的石頭,比起玩鬧更像玩命。 前方不遠處裏三層外三層地圍著一圈人,也不知道裏麵在做什麽。 楚照流忽然有所預感:“我覺得我們要找的人就在裏麵!” 說完,興致勃勃地準備直接竄進去,見謝酩沒反應,他猶豫了一下,怕小胖鳥隔著袖子突襲,便一把拉上謝酩微涼的手,鑽進了人群裏。 暖熱的肌膚觸感猝不及防傳來,謝酩微微一怔,抿了抿唇,由著他拉著自己走過去。 人雖然多,但阻礙不了兩人,楚照流有如遊龍入水,毫無阻隔地直走到最前麵,也沒人沾到他一片衣裳。 裏麵的景象終於露了出來。 一個眼上覆著白布的盲眼道人盤坐正中,張著布幡,在給人算命。 周圍又爆發出一陣喝彩:“他又算準了,李二狗昨天確實在張家酒館裏摔了個狗吃屎,打破一位大人的酒被打了一頓!” “這瞎子有幾分真功夫啊。” 楚照流腳步一頓,盯著那個念念有詞的神棍,嘴角一挑,陡然露出個涼颼颼的笑。 神棍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指尖忽然一滯,隨即布幡也不要了,行雲流水地起身一躍:“今日還有要事,就算到這兒了,各位鄉親父老改日再見” 話音到最後,人已經飄走了。 可惜撞上了楚照流和謝酩,逃走的可能性太低。 盲眼道人剛竄上一處民居的屋頂,前方倏然一亮,謝酩衣白勝雪,如霜初降,落到他麵前。 前有虎。 身後也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伴隨著聲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幽幽問候:“你還想上哪兒去啊?二、師、兄。” 後有狼。 認清楚難逃升天的局麵,神棍沉默半晌,歎了口氣,無奈地扯下裝模作樣係在眼睛上的白布,粲然道:“別來無恙啊,小師弟?” 作者有話要說: 謝酩、鳴泓、啾啾:得想個辦法削了這姓羅的。 顧君衣需要指路嗎,需要的話指路第一章 ←第33章 羅樓主所說之人,居然是顧君衣。 果然是驚喜。 大驚喜。 上次兩人見麵,還是顧君衣接到褚問的傳信,得知楚照流出了事,特地回了趟扶月山,結果把他拎下山,白嫖了幾壇酒,又不知道耍了個什麽把戲,給楚照流弄出根連著謝酩的紅線,完事自己就溜之大吉了。 氣得楚照流差點解封拔劍砍人。 “二師兄,”楚照流嘴角溫柔一彎,“我想死你了。” 顧君衣打了個寒顫,總覺得這幾個字的位置微有錯亂。 什麽我想死你了,我想你死了才對。 見楚照流揚起了扇子,他連忙正色,打斷施法:“小師弟,你怎麽來西洲了?這地方亂得很,很不安全,叫大師兄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看他臉色關切,楚照流窩在肚子裏的火稍緩了緩,抬抬眼皮,冷冷看了他片刻,勾勾手指:“啾啾,啄他!” 顧君衣還在思忖啾什麽啾,身後閃電般撞來個東西,他下意識抬手一接,手心一軟一暖,毛茸茸的觸感剛抵達,旋即又傳來股痛意。 定睛一看,一隻黃毛團子扇著翅膀,肥碩卻敏捷,跳到他腦袋上,一氣猛啄。 顧君衣苦著臉不敢動:“小師弟,你不是最怕這種小玩意嗎,怎麽還養上了……哎喲喲,別啄了,我錯了,再啄頭發都要掉光了!” 看他半真半假地痛叫,楚照流勉強露出絲滿意:“好了,停嘴吧。” 啾啾嘴裏還叼著幾根頭發,扭頭呸呸吐掉,雄赳赳氣昂昂地昂起胸脯,眼巴巴瞅著楚照流滿頭柔順的烏發,蠢蠢欲動。 楚照流啪地展扇準備抵禦,涼涼地道:“想過來可以,先把毛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