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們到達了聖殿!周圍的風雪仿佛被隔絕在結界之外,光輝和潔淨拂過身體,腳下也從山地變成了平整光滑的石磚!葉瑟長舒一口氣,腳下一軟,幸好被安略接住。安略擔憂道:“你快休息一下。”“葉,安,請問可以遵守信徒的規則,勤勞不屈地起來嗎?”遠處,一名少年站得筆挺,扭頭微笑,“我們需要在落日前去向神明行禮。”葉瑟:“……”等著瞧,等我把神明玩弄在掌心,法術吸收飽!他咬著牙,扶著安略:“我們去向神明行禮。”他倒要看看,如今活得這麽滋潤的,是哪位故人。聖殿無比巨大,分為內外兩個部分;他們作為侍從將住在外麵,隻有受到召喚才能進入宏大華麗、直聳雲霄的內塔。少年們走到內外交界處,盯著那扇十幾人高的巨門,停下腳步。安略:“我們不進去嗎?”少年轉頭,略有失望地回答:“侍從是見不到神明本尊的。神明無所不能,不需人貼身侍奉。我們按照禮儀,在內塔外行禮,神明會察覺到的。沒有指令,侍從不許進入內塔。”葉瑟猛然:“不會有人在這裏侍奉了一整年,連神都沒見過吧。”“是的。隻有很少的侍從見過真容。”那些少年古怪地看著他們,像是不明白他們怎麽連這些事情都不懂,“況且神明大部分時間都不在聖殿。”葉瑟明白了。好家夥,侍從大概率是用來在出遠門的時候看門的。萬丈高空,人煙罕見。競爭對手似的少年們,弱小可憐的安略,以及一位見不到麵的攻略對象。魅魔的肚子,絕望地發出了咕嚕聲。我不幹了!*作者有話要說:第9章 “葉瑟,你被選中留下來了。”葉瑟立刻決定毀約逃跑。神明不回家……輝流局逗魔玩呢!他如果真在這兒繼續待下去,不到一年肯定就餓死了。原本隻想撈個大的,可沒想把自己搭進去。人類滅不滅亡又不關他的事。可,他連下山時抵禦風雪的能量都沒有,如今隻有一個辦法:在試用期消極怠工,摸魚劃水,然後被神明丟下山!這樣一來,最多隻要挨一周餓。少年們立刻開始在聖殿之中工作起來。工作內容包括但不限於:從殿外摘桃花枝補充花瓶,每天正午用山尖冰雪化開的聖水拖根本不會變髒的地,用淨化術清潔同樣幹淨如新的萬世鏡……他本來想好不突出地混在人群中,可是,他發現自己錯了。這些人的工作熱情怎會如此可怕?簡直到了沒事找事的地步!“我看你工作太辛苦了,特意來分擔!這兒就歸我拖吧!”“你也好辛苦的,我自己做就行。”“啊,那邊桃花下麵竟有一根樹枝,如此大的疏忽,我這就來替你解決!”“不勞煩你了……”葉瑟:“……”他真沒看出來這點沒事找事的工作哪裏累了。可能是演戲累吧。他根本從那些人手裏得不到工作,於是便和安略在聖殿裏毫無心理壓力地逛大街。這柱子,這環境,這陽光……這麽多年他在伸手不見五指、連身都轉不過來的地方忍受灼烈的痛苦,而這位故人卻被人類這樣侍奉著,房子這麽豪華,還動不動出去公費旅行!葉瑟想著想著悲從中來,幹脆拖著安略在太陽底下睡大覺。保存體力,減少消耗,才不至於在第七天餓得前胸貼後背。“安,葉,你們在幹什麽?!”葉瑟在熟睡中被叫醒,揉著眼睛。其他少年站在露台的另一邊,氣憤地抱著手臂,高聲:“我們度過了繁忙的一個下午,你們就這樣睡大覺?”葉瑟嗯心想,你們也沒給我留事情幹啊,我也沒有沒事找事幹的癖好呀。那些少年鄙夷地瞥了他一樣,然後轉身說:“我們都已經布置好自己的房間了。你睡過頭,隻能用剩下的房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葉瑟也不挑。他恨不得找個陰暗潮濕、無人打擾的角落睡上七天如果不會被餓醒的話。果真,少年們給他留了一個偏僻的小房間。這個房間偏僻得去外殿要走二十分鍾,平日裏也根本不會被神明注意到。葉瑟:正如我意,一周之後,下山吃飯!他躺了三四天,終於睡得屁股疼、腰疼,爬起來散步,散著散著遇到在花園裏折桃花枝的兩名少年。他們一看到葉瑟,立刻展開手臂,像母雞護衛小雞似的擋在桃花樹前。“這是我們的工作,你別亂搶!”正在打哈欠的葉瑟:“……”他也沒打算搶。葉瑟散步散進大廳,發現大廳四角的花瓶裏不僅插著桃花,還在這些桃花枝幹上雕了讚美詩。他:“……”太卷了,太卷了。這大殿都沒人住,至於這樣嗎?傍晚,一道白光閃過天空,準備入睡的少年們全都驚慌地爬起來:“神明回來了!”他們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有人遲疑:“要不要把那兩個人叫起來一起去拜見?這是規矩吧?”其他人連連搖頭:“少兩個競爭對手,這不好嗎?”葉瑟舒舒服服地陷在大床裏,安略在他床邊給他讀睡前故事。草莓果汁加睡前故事,舒服極了。神明回來得很匆忙。他前幾天一直在感應那個有趣的少年,卻罕見得找不到他,驀然回首卻發現少年竟然在聖殿裏!他淡漠卻慈悲。人類懇請他沾染煙火氣,他便用心想著如何模仿人類的情感,可一直沒有頭緒直到遇到這個少年。他感到了罕見的有趣。他沒有化出實體,以一股神識飄蕩過聖殿,最後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目標。那個頑劣的少年穿著潔白無垢的聖袍,頤指氣使地使喚人給自己講故事。“我要聽昨天那個!巫師想要詛咒勇士,卻被公主強取豪奪的那個!”安略翻過書頁:“那個故事昨天已經講完了誒。”葉瑟:“還要聽!還要聽!”安略隻能重複講這個故事,講著講著,葉瑟昏昏沉沉地閉上眼睛。窗外枝頭停留的那一股看不見的靈體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的臉,看那張狡黠、仿佛藏著一肚子壞水的臉蛋逐漸放下防備,鬆下眼角的銳利,變得又軟又溫和,像是天生含著一腔柔水。人真是一種奇怪又矛盾的動物。神明想著想著,仿佛陷入了某種迂回的思緒,停留不前,一直駐足在他窗外,竟忘了回內塔。內塔巨門之外,少年們裹著厚實的外袍,嘴唇微微發白,虔誠而狂熱地盯著那扇門。他們對著空蕩蕩的內塔三叩九拜,仿佛這樣神明就會選自己了。他們回到自己的住處,心裏想著自己剛才叩拜的姿勢真是優美極了,神明一定會看在眼裏。隻要能在神明心裏留下美好印象,他們必可以留下來,而隻要留下來,他們今後在輝流局的仕途那肯定坦坦蕩蕩!“神明一定看到了……”他們陷入了甜美的夢鄉。翌日清晨,一聲吵鬧吵醒了葉瑟。葉瑟揉著眼睛:“怎麽了?”安略說:“今天神明在家,他們都想在別人前麵摘桃枝,搶著換花。他們在起床時間前偷偷去桃園,卻正好互相錯開了。結果每個人都摘了一輪,直接把桃樹摘枯了,觸怒了神明。”大殿前麵,其他少年都膽戰心驚地跪著,麵前是如小山般堆著的桃枝。他們臉色蒼白,渾身戰栗。謙讓、溫和、節製,這是神明的教誨,而他們作為侍從卻犯了惡意競爭、貪婪的大忌。聖殿外的桃花能在風雪中生長,時時刻刻都開著花,聽說是神明用舊時代留下來的小芽種出來的,無比寶貴。“請神明原諒,請神明原諒,我不是有意的!”“若知道朋友們已然摘了桃花,我必定不會摘的,這隻是無意之失!”他們誠惶誠恐地抬頭盯著內塔的門。神明向來是好脾氣的。他對人類的請求有求必應,嚴懲罪惡卻寬恕小錯,隻有審判而沒有怪罪。一道沒有波動的聲音飄過,溫和且包容:“桃花已去,此事便算了吧。”然而,所有少年全都臉色蒼白,近乎絕望。神明不會怪罪任何人,但也不會偏袒他們。葉瑟覺得事情有點不妙。這裏除了他和安略,八個人全在前麵跪著了,那他不成了最後剩下的乖寶寶了嗎?他想了一想,轉身到屋外枯萎的桃樹下,挑了幾支因為不好看被遺棄的桃枝,塞了兩支給安略,然後到正殿噗通一聲跪到那些少年旁邊。他情真意切地哭著懺悔:“稟報神明,其實我也摘了,而且打算隱瞞不報。剛才聽了神明寬容善良的教誨,我心有愧,領著安略一起來認錯。”快給我兩罪並罰、丟下雪山,老子急著吃飯,趕緊的。神明欲言又止:“……”神明竟然發現向來淡漠理性的自己,竟說不出話。神識掃過殿前,看著那少年努力擠出“悔恨淚水”而微微泛紅的眼眶,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和笑意。少年憋得臉頰都通紅了,眼角微微濕潤,竟仿佛在撒嬌。葉瑟哭訴:“請神明原諒我!”神明很善良:“好,原諒你。”葉瑟笑眯眯地起身。神明總是會輕拿輕放,但心裏肯定已經給他記上兩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