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用肥皂加水調出來的,用吸管之類的東西攪拌攪拌,就能吹出泡泡來,胡同裏的小孩兒都愛這麽玩。 “像這樣?”金霄眯起眼睛,手裏拿著鍾樾做的吹泡竿。 吹泡竿的圈兒裏沾了五顏六色的泡泡水,形成了一層薄膜。 “對。”鍾樾說,“你到院子裏玩兒去。” 他可不想肥皂水混進他的洗澡水裏。 “不要,我吹一個給你看。”金霄說著鼓起腮幫子,特地衝著屏風吹。 一串晶瑩剔透的泡泡瞬間飛出,金霄從沒玩過這樣的東西,頓時笑開了,伸著肉乎乎的胳膊去摸。 就在這時,白鷺側身從屏風後走了進來。 泡泡撞上他以後就破碎了,金霄“啊”的發出一聲歎息。 鍾樾則與白鷺對視,兩人都沒有說話。 事實上自從他倆鬧別扭開始,他們就沒有一起泡過澡。 “怎麽?”鍾樾先開了口,但語氣裏是沒有溫度的。 白鷺擦去衣服上的肥皂水,鍾樾原本以為他要對小孩兒發脾氣,結果沒有。 “金霄。”鍾樾移開視線,露出點兒笑來,“進來洗澡嗎?” 他承認,他是有點兒惡趣味,刻意想要引白鷺生氣。 畢竟白鷺已經氣了他這麽多天,他卻對白鷺無可奈何。而且隻要白鷺生氣,他就能從白鷺身上找到自己被在乎的證據。 “你給我洗嗎?”金霄問完,看了眼此刻臉色陰沉的白鷺。 “也不是不行。”鍾樾說。 雖然他過去隻有洗瓷器洗兵器的經驗,但洗個人應該也不難。 白鷺聞言狠狠地咬了牙,對金霄道:“我給你洗。” “啊?我不要”金霄趕緊抗議,朱鷺劍現在這麽凶,下手肯定不輕。 白鷺也不管他抗議,當著孩子與戀人的麵,一件件地除去身上的衣物。 鍾樾也不避諱,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白鷺這會兒臉上表情冷漠極了,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陰鷙,這樣的白鷺是他過去從來沒有見過的。 很新鮮。 因為兩人許久沒恩愛過,白鷺除去衣物以後的身軀潔白,仿佛一塊完美的璞玉。 經曆過“修理”後,他的腰身比以往更強壯有力,四肢也修長矯健,身材很是不錯。 鍾樾喉頭一緊,像是被燙了眼,瞬間就燥熱了起來。 他的不自在被白鷺看在了眼裏,喜在心裏。 壓抑著對鍾樾一撲而上的心,白鷺拎起了地上的金霄。 “你放開我!我不要你給我洗!”金霄趕緊撲騰起來,生氣道:“你就是吃醋了!小氣鬼朱鷺劍!” “是啊。”白鷺竟然笑了,三兩下就把鍾樾給金霄做的那身衣服扒了,大方承認道:“我就是吃醋了。” 鍾樾有點兒驚訝地看著他。 金霄在白鷺手裏,就跟個待宰的小雞仔兒似的。 白鷺將他扔水裏,自己也跳下來,濺起大量的水花。 “啊!!!”金霄嚇得往鍾樾身邊逃,他人還矮小,給扔進浴缸裏就開始狗刨,“小氣鬼朱鷺劍!小氣鬼小氣鬼小氣鬼!” 白鷺早忍他很久了,手臂一伸把他抓來,要拿大刷子給他刷幹淨。 金霄嚇得搖身一變,變為金霄弓模樣,調轉弓頭就要發起進攻。 “有弓沒有箭,你有什麽用?”白鷺囂張道,自己也變成寶劍模樣,猛地一抖,以劍刃對準了金霄弓。 金霄弓瑟瑟地發起了抖,朱鷺劍揚揚得意地一俯衝紮進水裏,隨即水淋淋地出現在弓的麵前。 “白鷺!”鍾樾大聲喝止道。 劍對弓,弓肯定是要受傷的。 寶劍被硬生生喝了一抖,金霄在這時“啪”地變回人形,嗚哇大哭著抱住了鍾樾的手臂。 “開玩笑也要適可而止。”鍾樾伸手揉了揉金霄的腦袋,對白鷺說:“你一把劍,欺負人家好意思嗎。” 寶劍身形一僵,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委屈,又一頭紮進了水裏。 - 晚餐時候,金霄依然眼淚汪汪地抱著飯碗,像給嚇丟了魂。 因為是自己男朋友犯的事兒,鍾樾感到十分抱歉,飯桌上不住給金霄夾菜。 白鷺在旁邊抱著碗扒飯,冷著臉沒說過話,吃飯過程中瞟了金霄一眼。 金霄又是一激靈,眼淚馬上要從眼睛裏冒出來了,滿滿地盛在眼眶裏直打轉。 “劍劍,你欺負人家寶寶做什麽?”歸忍不住道。 在眾神眼裏,朱鷺劍這樣的算小孩子,而金霄弓則是小孩子中的小孩子,因而算是寶寶。 鍾樾在心底歎口氣,對抱著飯碗不會動的金霄說:“我喂你?” 金霄碗裏的菜都堆到他臉那麽高了,就是沒怎麽吃。 鍾樾問了他就猛搖頭,顯然是怕白鷺一言不合把餐桌給掀了。 鍾樾皺眉,白鷺這吃醋法也太過分了。 “不用怕他。”鍾樾放輕聲音說,拿過金霄的碗,“我會保護你。” 白鷺低著頭,眼眶倏地就紅了。 就在鍾樾一口一口給金霄喂飯時,胡同外邊傳來小轎車的喇叭聲,胡同裏的人家都忍不住出門看起了熱鬧。 隻見打扮端莊貴氣的白夫人從豪華轎車上下來,踏著帶矮跟的圓頭皮鞋往胡同內走。 胡同裏的人都好奇,有錢人到他們這兒來做什麽。 白夫人腳步輕快,直奔鍾樾的老宅子,輕輕推開了院門。 “白鷺!”白夫人難抑喜悅地喊道。 白鷺原本一直垂著頭,聞聲不敢置信地站了起來:“你怎麽來了?” 白夫人快步過來,一把將白鷺抱住:“我看看…是不是瘦了?” 她再看桌上飯菜,還算豐盛,但自然遠比不過白家裏的。 換作以前,這一桌都得是白鷺愛吃的。 “麻煩各位照顧白鷺了。”白夫人朝在座的一桌人點頭,欠身。 “不麻煩不麻煩,他平時很乖的。”朱冀當即擺出一副長輩姿態,齜牙道。 “你怎麽來了?”白鷺還是很驚奇,“我爸…白老爺,他知道嗎?” “他知道。”白夫人喜笑顏開道,“我啊,跟他磨了好長好長時間,他好像轉變了態度。” 白景涵從一開始的冷言拒絕,逐漸變得能夠接受白鷺的存在了。 白夫人想到這裏,心裏總算有了點點暖意,看來丈夫心裏還是有她的,他並不是這麽冷麵無情的人。 白鷺倒是很驚異,完全沒料想到白老爺會在這件事上讓步。 畢竟…他可是一把劍啊,凡人裏除了白夫人,誰都將他當妖孽看。 鍾樾心裏也覺得奇怪,但沒說什麽。 白夫人來了以後,舍不得寶貝兒子,當晚便直接住下了,反正鍾樾的宅子雖是老舊了點兒,但不缺房間,“母子倆”就這麽促膝長談。 鍾樾進房準備睡覺的時候,金霄依然屁顛屁顛跟著他,跟到了門邊又不敢進來。 “進來吧。”鍾樾一笑,朝他招手。 “朱…朱鷺劍呢?”金霄猶豫道。 “進來吧,他今晚到別處睡。”鍾樾說,心想白鷺一定給人孩子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畢竟弓箭都是遠程兵器,幾時和劍這樣的利器硬碰硬過? 金霄於是進來了,將房門掩上。 鍾樾拍拍臥榻,他就往臥榻上邊爬,然後乖乖躺下。 現在早過了熱的時候,夜晚睡覺是很清涼愜意的。 金霄微闔著眼眸,他的長睫毛也是金色的,在月光照耀下顏色漂亮極了。 鍾樾看著他,覺得自己像是有了個年紀相差很遠很遠的小弟弟。 想當初他還是凡人的時候,也是有不少弟妹的,隻可惜都在戰亂中死去了。 由於時間過去太久,他早已不記得他們其中一個人的名字和模樣。 血肉親情在數千年的時光麵前,薄得隻剩一個影子。 鍾樾伸手,很輕地揉了揉金霄那頭金色的短發,金霄便睜開了眼睛:“鍾樾。” “嗯?”鍾樾看著他,眼神很平和。 “你不好奇我是從哪兒跑來的嗎?”金霄小聲地問。 鍾樾知道,金霄在跑過來之前肯定也有個住處。 “我比較好奇,你是怎麽化形成人的。”鍾樾側躺著,手肘枕在臥榻上,手撐著頭。 “我…”金霄眨了眨眼,說:“我原是一塊吸收了天地靈氣的好材料,你選中了我。” 鍾樾愣了愣。 “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呢。”金霄咧嘴笑了起來,露出小虎牙,“然後你將我打造成了神弓,給我雕刻了好看的花紋。” 鍾樾依舊沉默,卻感覺有什麽在他心裏悄然翻湧著。 金霄還在繼續說著話,但他耳邊回響著白鷺曾說過的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