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裴千越忽然輕輕笑了下。  那笑音非常低沉,落到風辭耳朵裏有點發癢。接著,他鬆開了手,那道如影隨形的壓迫感也隨之消失。  裴千越道:“具體原因本座會過問蕭卻,如果證實你說了半句謊言,本座一定會親手處置你。”  說完,他不再理會風辭,起身往外走。  風辭:“?”  這就放過他了?  居然沒有把他從床上扔出去,脾氣進步了啊小黑。  風辭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漸漸習慣了這人的陰晴不定。  他歎了口氣,翻身下床,撿起丟在一旁的外衣穿好,一邊係衣帶一邊往外走。  裴千越已經在外間的桌案前坐下。  桌上還攤著半本尚未裝訂好的書冊,是風辭白日裏正在整理的那本。那時他意外刺激裴千越醒來,忙著去安撫他,便把這事給忘了。  裴千越抬手在那書冊上輕輕撫過,風辭看得心梗,生怕這人下一秒就犯病把書全給扔出去,連忙上前從他手裏把書搶回來:“城主是要看書嗎?要看什麽,弟子幫你去找。”  裴千越手指在半空頓了頓,收回來:“這些都是你弄的?”  “是。”風辭臉上揚起微笑,耐心解釋,“蕭師兄讓弟子來臨仙台侍奉城主,這些都是弟子應該做的。”  “侍奉……”裴千越在唇齒間輕輕重複一遍,“很好。”  隨後,他坐直身體,淡淡道:“那便讀吧。”  風辭:“啊?”  “你不是來侍奉本座麽?”裴千越道,“就這本,讀。”  風辭這一覺睡到了大半夜,外頭天色早就黑盡了,就連在臨仙台外看守的弟子都已輪過一次班。  可就是這樣萬籟寂靜的夜晚,這位堂堂仙盟首座,在修真界地位崇高的閬風城主,卻在沉睡數日後,醒來的第一件事,是讓侍奉弟子給他讀書。  就離譜。  風辭深吸一口氣,在心頭默念數遍。  這是等了自己三千年的小蛇崽子,是自家崽,就算現在長歪了也有他的一份責任,不要生氣,要哄著。  然後翻開書頁,緩緩讀起來。  大殿之上靜謐無聲,隻有平緩的讀書聲回蕩在虛空中,就這麽響了一整夜。  天邊蒙蒙亮起,風辭讀得口幹舌燥,好不容易將一本書讀完放下,還沒來得及去喝口水,又有一本丟到他麵前:“繼續。”  還有完沒完!  風辭氣得差點捏碎手裏的杯子。  一整晚了,他這一整晚足足讀四五本書,偏偏裴千越還聽得認真,偶爾風辭走神讀錯或漏句,都會被他指出來重讀。  對這些書這麽熟悉幹嘛還偏要他讀給他聽??!  這混賬東西真不如回去繼續躺著!  風辭把頭埋在書冊裏,氣得手癢,甚至沒注意到裴千越唇角浮現起一絲極淡極淺、一閃而過的笑意。  這笑容幾乎讓他渾身的堅冰都熔化開。  他還想再說什麽,門外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城主,戒律長老請您去議事殿一見。”  裴千越臉上神情一凝,又恢複了以往冰冷的模樣。  就連風辭都察覺到身旁這人的氣質變化,抬眼朝他看過去,便聽裴千越道:“本座閉關期間誰也不見,滾。”  風辭:“……”  在這兒聽他讀一晚上書了,還閉關呢。  可門外那人又道:“是謝無寒師兄回來了,他……他好像受了重傷。”  這下,就連風辭的臉色也變了。  閬風城議事殿在主殿的後方,但平日裏其實鮮少使用。  隻因閬風城主是個獨來獨往的性子,做事從不與人商議,也不怎麽與閬風城諸位長老來往。因此,也就沒有用得上議事殿的地方。  可今日,這裏卻聚滿了人。  “城主到!”  門外有弟子高聲喊道,聚在大殿上的人群從兩側分開,紛紛行禮:“見過城主!”  可率先走進來的,卻是一位穿著外門弟子服的少年。  風辭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這陣仗,腳步一頓,裴千越跟在他身後走了進來。  “起來吧。”裴千越道。  眾人起身,目光卻不自覺落在風辭身上。  風辭理解他們為什麽感覺奇怪。  議事殿從來隻有首座長老,或少數派內核心弟子可以踏足,他一個外門弟子,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不止他們奇怪,風辭自己也覺得奇怪。  好端端的,裴千越幹嘛把他也帶過來?  但裴城主做事向來隨性,風辭懶得過多追問。反正,他也很想知道謝無寒這是怎麽回事。  謝無寒如今也在議事殿內。  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裸露在外的手臂和頸側都纏著繃帶,看上去的確傷得很重。在裴千越進來時,他本也想起身行禮,卻竟沒起得來,臉色蒼白地跌了回去。  裴千越沉聲問:“怎麽回事?”  謝無寒輕咳兩聲,氣若遊絲:“是無涯穀。”  謝無寒奉命調查仙門之禍,昨日他接到無涯穀的飛鳶求助,說他們遭遇突襲,死傷慘重。謝無寒當即率弟子趕去營救,竟在無涯穀見到了那幕後真凶。  裴千越:“所以,是那凶手將你傷成這樣?”  “是。”謝無寒道,“無涯穀地勢險峻,其中更是迷霧籠罩,易守難攻。他們在遇襲時便開啟了封山大陣,因此那凶手並未得逞。可同時……咳咳,他們也被困在了大陣之中,十分危急。”  風辭斂下眼,若有所思。  “好生猖狂!”  說話的是一位須發盡白的老者,他一頭雪白銀絲束冠,模樣瞧著威嚴莊重:“那凶手在外屢次屠殺仙門同道,如今還敢傷我閬風城弟子。城主,此仇不報,我閬風城以後如何在這修真界立足?”  裴千越沒有理會。  他隻是靜靜立在原地,微低著頭,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麽。  “五個月來,你是第一個與那真凶交手,還從他手中逃出來的人。”許久,裴千越才悠悠開口,“你可看清了他的模樣?”  謝無寒搖頭:“昨晚天色太暗,對方又以麵具覆臉,頭戴兜帽,弟子沒有看清。隻看出……對方似乎是個男子身形。”  這特征說出來和沒說沒什麽區別。  風辭還想再細問,卻見裴千越點了點頭:“好。”  “立即挑選一批弟子,隨本座前往無涯穀,此番必要將那真凶捉拿。”裴千越回頭,麵向方才那位老者,“戒律長老,如此,閬風城的顏麵可有所挽回?”  戒律長老俯身朝他行了一禮:“城主英明!”  殿內其他人也跟著俯身:“城主英明!”  整個大殿之上,隻有風辭沒有跪地行禮。他偏頭望著裴千越的側臉,眉頭輕輕蹙起。  裴千越才剛剛醒來,識海還沒有完全恢複穩定,他現在其實並不適宜下山,更何況是去追查那幕後真凶。  而且……  不知為何,風辭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裴千越忽然道:“你也去。”  風辭愣了愣神,後知後覺意識到裴千越是在和他說話:“我?”  “城主,這不妥吧。”戒律長老掌管派內門規,當即反對,“外門弟子通常不得下山曆練和執行任務,此番若為了這一名弟子破例,恐怕其他弟子會心有不滿,這——”  “不妥?”裴千越低聲打斷。  他語調淡淡,聽不出喜怒,卻叫戒律長老渾身一顫,連忙低下頭:“這門規是仙逝的前城主定下的,我等晚輩不敢忤逆。”  殿內一片死寂,話題中心的風辭倒不怎麽在乎。  裴千越身體狀況未明,風辭放心不下,自然是要一道去無涯穀的。他們願意讓他跟去最好,如果不讓……他也還有別的法子。  片刻後,裴千越道:“你說得對,的確不妥。”  接著,他轉身,麵對風辭,平靜道:“從今日起,你便是本座的親傳弟子。乖徒兒,隨為師去無涯穀。”  風辭:“……???”  --------------------  作者有話要說:  風辭:原來你還想玩師徒y  ————  上一章謝謝大家,很多文名都很棒(主要是很好笑),但文名還是決定就叫棄養靈寵,考慮到這樣比較好認,大家不容易走錯_(:3」∠)_  給上一章留言的大家都發了紅包,非常感謝!  最近可能會精修一下前文,修完會告訴大家改了什麽內容,不用重看,本章評論隨機掉落五十個小紅包~第17章 (修)  清晨的昆侖山脈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  一艘飛舟破開迷霧,飛躍萬裏冰封的山脈,帶著晨曦的霧氣和滾滾白汽,往遠處飛去。  風辭站在飛舟的甲板上,頗為新奇地探著腦袋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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