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不是完全沒有主意。  這趟寒山寺之行,對他們……至少對風辭來說收獲很大。  很多先前怎麽也想不通的疑點,到如今其實已經解開了大半。至於剩下那些,要是想查,是有辦法查到的。  可到了這一步,調查真凶是誰,對他們已經沒那麽重要。  更重要的是,對方要做什麽,又該如何阻止。  風辭問:“那份仙門名錄裏,排在寒山寺之前的宗派,沒有一家遇害,對嗎?”  裴千越:“是。”  “你看,凶手已經把避免死傷的辦法告訴我們了。”風辭攤手。  這一點,在風辭去到寒山寺之前就有所猜測。  而如今寒山寺的滅門,恰恰是證實了這一推斷。  最初知道那幕後真凶給仙盟列出名錄,並根據那名錄開始一個個屠殺仙門時,風辭原本以為那是凶手對仙盟的挑釁。  但經曆寒山寺的事之後,他發現自己錯了。  那不是挑釁,那就是一份冰冷無情、高高在上的預告和警示。  凶手在告訴那名錄上的所有仙門,要麽解散,要麽選擇投靠仙盟,否則,就等著死。  風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記得你們仙盟每五年才納新一次,而且對前來投靠的宗派有層層考核,要求極高?”  “是。”裴千越道,“所以每次能順利加入仙盟的不過兩三家。”  風辭:“最近一次考核是不是快了?”  “距正式考核還有半年時間。”裴千越頓了頓,問他,“主人在想什麽?”  “我在想,為什麽隻要投靠了仙盟,就能逃過一劫。”  今年的仙盟考核尚未開始,那些宗派說是投靠,其實不過是向仙盟提交了考核申請。可就算如此,凶手依舊沒有對他們動手。  “還有半年。”風辭低聲道,“我記得第一家仙門遇害,距離如今也是半年。”  加起來正好一年。  而一年,恰巧就是仙盟留給各大宗派提交考核申請的時間。  風辭道:“他在等。”  那些仙門並非逃過一劫,而是暫時被放過。因為凶手在等,等待仙盟考核結束,等著看哪些宗派會被淘汰。  他想做什麽?將修真界的劣等宗派全都清洗一遍?  風辭閉了閉眼,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些如今不過是他的猜測,事情還未發生,過多猜測沒有意義。  裴千越的長發末梢就垂在風辭手邊,他無意識抓著把玩,淡聲道:“把寒山寺遇害的消息,還有那份名錄都公布出去吧,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  裴千越的神情似乎略有遲疑,但仍點了點頭:“好。”  風辭看出了他的遲疑,笑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又想玩引蛇出洞是吧?”  凶手用一個寒山寺透露出避免死傷的辦法,可同樣暴露了他下個行動目標。  他們現在隻需查一查,那份名錄裏還有哪家門派既沒有投靠仙盟的意願,也沒有遣散弟子,然後提前去埋伏等待,便可等著凶手自己送上門來。  但那份名錄一旦被公之於眾,原本不知情的仙門隻要稍加調查,就能得出他們如今的結論。為求自保,他們也隻能選擇同樣的做法。  這樣一來,凶手失去目標,他們同樣失去誘餌。  風辭抓著裴千越的長發,訓斥:“你這仙盟盟主怎麽當的,哪有將活生生的人當誘餌的道理?”  裴千越被他扯得順勢低下頭,一隻撐在風辭身側:“嗯,主人教訓得是。”  他這樣靠過來,瞬間便將二人的距離拉得極近。風辭也不躲,就這麽含笑看著他。  他們誰也沒有動,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熏香,將氣氛蒸得有些粘稠。  裴千越的手慢慢抬起來,掌心輕輕滑過風辭手臂、肩膀,一點點摸索到他臉上,碰到了風辭的眼睛。  冰涼的指尖拂過睫羽,弄得他有點發癢。  “主人果然在看我。”裴千越道。  風辭回答得理直氣壯:“你是我養的蛇,我還不能看看麽?”  不僅要看,他還要仔仔細細的看。  風辭的視線一寸一寸往上,從對方繁複的衣衫,纖細蒼白的脖頸,形狀鋒利的嘴唇,最後……落到了他眼前覆蓋的黑綢上。  風辭眼神微暗,低聲問:“你的眼睛……是怎麽傷的?”  裴千越動作稍稍一滯,神情似有些不自然。可他很快恢複如常,問:“說出來,主人會替我報仇嗎?”  風辭:“我把他挫骨揚灰。”  裴千越低低地笑起來。  風辭皺眉:“我認真的。”  “嗯,我知道。”裴千越道,“有主人這句話就足夠了。”  風辭:“你——”  “都過去了。”裴千越指腹在風辭側臉輕輕摩挲,“如果這是與你重逢的代價,我覺得值得。”  代價?  風辭隱約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什麽。他臉色沉下來,一把抓住裴千越的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的眼睛到底……”  他的話還沒說完,院子外頭忽然響起腳步聲,似是有人急匆匆跑過來。  “城主,我爹回府了。聽說您到了府上,偏要過來見您一麵,您看方不方便——”  風辭方才進來的時候沒關房門,薛唯一邊說著話一邊跑到房門口,卻愣住了。  他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把頭用力一扭:“好……好的我知道了!我這就讓他出出出去等著——”  風辭:“……”  裴千越:“……”  --------------------  作者有話要說:  風辭:看什麽看啊,主人和小寵物聊天沒見過嗎?第34章   薛唯說完又想跑, 風辭連忙喝道:“回來!”  他和裴千越又沒做什麽,不就是隨便聊聊天,薛唯這過度反應, 倒鬧得他們好像真做了什麽似的。  少年頓時不敢動了。  他站在房門口,頭偏向一邊,隻有視線時不時往屋內瞥一眼。  仿佛想看又不敢看。  風辭懶得理他,推了推裴千越:“走開。”  裴千越擋在這裏,他都下不去榻。  可裴千越沒動,平靜地說:“……你壓到我頭發了。”  風辭“哦”了一聲,身體往旁邊挪了挪,這一挪卻感覺頭發被輕輕扯了一下。  他低下頭, 二人的青絲在榻上糾纏, 不知何時纏到了一起。  ……大致是他剛才玩裴千越頭發的時候不小心抓到了自己的。  “你等等, 先別動。”風辭伸手去解。  裴千越的發絲柔軟順滑, 有點涼, 風辭用手指輕輕穿過, 一點一點將糾纏的發梢解開。  要是換做普通人, 頭發纏上剪了就是, 可修士身上哪怕毛發都蘊含靈力,尤其裴千越這種修煉了三千年的大妖,毛發更是珍貴。  風辭動作細致緩慢, 裴千越也沒催促,靜靜坐在榻邊等待。  唯一比較煎熬的就是等在門口的薛唯。  以及還候在院外,想等薛唯得到仙尊應允後再進來的薛家老爺。  先前薛唯的魂靈來到這個世界,慌亂無助, 害得薛家老爺以為他是中了邪。後來,還是裴千越答應薛唯, 會幫他想辦法回歸原本世界,但在那之前,他要扮演薛唯繼續在這個世界生活,才將人安撫下來。  外人不知道個中隱情,在薛家老爺看來,裴千越就是讓薛唯恢複原樣的救命恩人。  薛家老爺剛回府就得知救命恩人駕臨,連口茶都沒來得及喝,連忙拉著薛唯趕過來要與仙尊見一麵。  可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薛老爺站在院子外,遠遠朝薛唯揮手,壓低聲音問:“小兔崽子,你幹嘛呢?”  “吃狗糧呢爹。”薛唯歎了口氣,“您要一起嗎?”  “胡言亂語!”薛老爺被他氣得夠嗆,快步走上前來,一巴掌拍在薛唯腦後,“咱家哪來的狗?”  這一走過來,他也看見了屋子裏旁若無人的那兩人。  薛老爺神情一滯,腦袋猛地往旁邊一扭,臉瞬間漲紅了。  死寂中,隻有薛唯悻悻道:“現在有兩條了。”  等到風辭解開了兩人纏繞的發絲,薛家老爺和薛大少爺才終於結束吃狗糧生涯,得以進門。  薛老爺果真不愧為生意人,轉眼便將剛才的尷尬拋之腦後。  他樂嗬嗬走上來,有禮有節地朝二人見禮。  裴千越性子冷,在外人麵前本就不怎麽愛說話。幸好薛老爺行商多年,還算健談,又有風辭時不時在旁邊搭搭話,才讓場麵顯得沒那麽僵持。  “不知仙尊此番駕臨姑蘇,所為何事?”薛老爺問。  風辭代他回答:“我和師尊就是恰好路過此地,閑來無事,隨便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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