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副生人勿進的矜貴疏冷,反倒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了,框出的斯文壓不住他眼睛裏那股蓬勃朝氣。 唯一相同的是,都淪為了他們出眾外貌的點綴。 “你們還真是一家人。”他笑著說,拿出一張等比縮小版視力表:“來吧,還是得測測。” 裴蘊學機靈了,半信半疑:“這回沒逗我了吧?” 陳醫生:“不逗了,正經著呢。” 裴蘊捏著中間框架取下眼鏡,小心翼翼不敢碰到鏡片,回頭正想還給陸闕,才發現人不知何時去了陽台窗前,低頭在給不知誰發消息。 同一時間的異研院中,張梁慎鐵青著臉剛從會議室出來,兜裏手機接連振動了兩下。 解鎖一看,眉間煩躁散了些,多了好奇和調侃: 張梁慎:【喲嗬,陸大教授,怎麽心血來潮問起吸血鬼的事情了?你不是一向不提這些的嗎?】 。:【有點私事。】 張梁慎:【什麽私事?能跟我這個老同學說說不?】 。:【。】 張梁慎:【行行行,不問了,下次再問。】 張梁慎:【不過有關吸血鬼覺醒,每隻吸血鬼都不一樣,過程中會發生什麽也得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你要問我確切的答案,我還真不敢保證。】 。:【沒有普遍的情況?】 張梁慎:【普遍的情況嘛,也有,但那真的就是最普遍最基礎的,比如視力下降但夜視能力大大提高,聽覺變得更靈敏,對一些食物產生排斥之類。】 張梁慎:【哦對了,還有一個,覺醒完成的吸血鬼身上會有一種特殊香味,很淡,隻有被他咬過的供血者才能聞到,而被咬過的供血者也同樣會出現這種隻有他的吸血鬼能聞到的香味。】 張梁慎:【這個現象比較神奇,還曾被人戲稱為隱秘的羈絆,不過隨著那些事的發生,早就沒人提了。】 隻有彼此能聞到的香味... 陸闕輕敲了兩下手機邊緣,打字回複: 。:【嗯,知道了,謝謝。】 張梁慎:【跟我還客氣什麽。】 張梁慎:【不過既然今天你掐著這個點來找我,少不得我就要再囉嗦一遍了。】 張梁慎:【剛剛開會,盛輝又在說加速改造的事,我們沒同意,他就提出要往上遞申請,煩得要死,你真不打算參與一下,給我們搭把手?】 。:【我說過,但凡有關繼續吸血鬼改造的實驗,我都不會參與。】 張梁慎:【知道,除非能夠停止改造是吧?我也想啊,你都不知道每次進改造廠,看見改造皿裏麵那些吸血鬼我心理壓力有多大。但我們都知道這不現實,對不對?】 。:【所以你們可以隨時把我剔出主教授名單。】 張梁慎:【......】 張梁慎:【行吧,我就知道問也是白問,恨我嘴癢。】 張梁慎:【那我不說這個了,關於你剛剛說的吸血鬼的事情,你要還有什麽想問的隨時找我。】 。:【嗯,謝謝。】 張梁慎:【第二次了啊!說了別跟我客氣,我先忙去了。】 張梁慎:【咬手絹揮手jpg.】 客廳裏陳醫生還在叮囑什麽,裴蘊仰頭乖乖聽著,腳閑不住地晃悠。 陸闕收起手機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投向窗外,天色陰沉,霧氣朦朧。 三月底了,苧清的雨季到了。 - 搬家後第一天上課,裴蘊睡過頭差點遲到。 “裴寶,你沒給盲腸發作的機會啊。”杜簡笑話他。 “下次給。”裴蘊把書擺在桌上。 安瀾:“室長讓我記得問你,早飯吃了嗎?” “當然。”裴蘊說:“我小舅舅替我媽盯著呢,不吃能放我出門?” 杜簡一聽來了興致:“哎哎,裴寶,講講跟陸教授一起住的感覺怎麽樣,是不是每天神經緊繃,壓力山大?” 裴蘊認真想了想,搖頭。 杜簡:“那就是完全放養,除了提供吃住其他全不管?” 裴蘊還是搖頭,回想一下覺醒以來這些天發生的事,眼底有了一絲困惑:“其實都不是,跟我想象的一點也不一樣。” 原本他也以為陸闕會什麽也不管他,就像杜簡說得那樣,用已有條件提供個吃住就算仁至義盡,結果根本不是這樣。 他做的很多事在裴蘊眼裏都是不合理的,至少在裴蘊的印象中,陸闕不應該是這樣一個人。 “非要形容一下感受的話......”裴蘊斟酌著措辭,思襯道:“嗯,大概,就很像做夢一樣。” 就像假的一樣,一點也不真實。 下課時,天上下起小雨,風攜著雨絲從四麵八方無孔不入,冰涼刺骨。 他們三個人撐了兩把傘往宿舍樓走,安瀾走在後麵,杜簡當著他的麵興致勃勃跟裴蘊講他的八卦。 “就那天,我跟安安一起去超市買東西,買完剛出來,安安就被一個抱著書剛下課的小學妹撞個正著。” “小學妹大概趕時間,說了句對不起就想走,結果一抬頭看見安安,立馬住腳不動了,挺害羞地又說了一句對不起,還問安安有沒有被她撞疼。” 杜簡說著自己先笑起來,問裴蘊:“你知道安安說什麽嗎?” 裴蘊想了想:“眼睛鑲你臉上算白長?” 杜簡:“......” 裴蘊:“兩窟窿裏裝的是桂圓?” 杜簡笑容凝固,咬牙:“您老真是比安安鋼鐵啊!” 裴蘊誠懇求知:“那是說了什麽?” 杜簡現在覺得正確答案索然無味了:”安安就說有點,下次走路看路,別這麽頭鐵。” 安瀾:“你別叫我安安。” 杜簡:“瀾瀾?” 安瀾:“行,今天起叫你賤賤。” 杜簡:“???hello??” 裴蘊聽了一路熱鬧,完全忘記自己剛搬走的事,一抬頭才發現他已經習慣性跟著他們一起走到了宿舍門口。 還沒說話,就被杜簡用力一把推了進去:“來都來啦,進來一起坐坐,上個星?” 裴蘊好氣又好笑:“靠,你故意的啊。” 杜簡嘿嘿兩聲:“兵不厭詐,這波感謝安安無私犧牲。” 安瀾:“別客氣,賤賤。” 杜簡:“你媽——” 裴蘊手機忽然響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是誰,對杜簡他們做了個噤聲手勢,接起電話:“喂,小舅舅。” 陸闕:“回宿舍了?” 裴蘊驚奇:“小舅舅你怎麽知道?” “猜的。”陸闕聲音有些朦朧的淡:“下來吧,我在樓下等你。” 裴蘊立刻跑到陽台往下看,果然見大門外花壇前立著一道撐著暗色雨傘的身影,盡管從他這個視角看去陸闕肩膀往上都被遮住了,在進出的學生中間仍舊顯得鶴立雞群。 “我馬上下來!” 不敢讓陸闕久等,他掛掉電話邊往外跑邊跟杜簡安瀾道別:“看來今天是不能玩遊戲了,下次吧,我小舅舅接我來了。” 杜簡瞠目送他遠去:“千算萬算沒算到這茬,不愧是有家長的人,這上下課都包接送了?” 裴蘊在大門口碰到的曾逸晨,笑容燦爛跟他亮了個爪子就跑了。曾逸晨下意識想要張嘴叫住他,一回頭,就見裴蘊飛快鑽進一把傘下。 兩人說了幾句什麽,很快轉身並肩離開。 驚蟄裏的雨水溫柔朦朧,微微傾斜雨傘下,兩道身影同樣挺拔清瘦,隻是一人骨架更纖細些,個子也矮了身旁人小半個頭,微妙的差異更讓他們看起來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 曾逸晨站在原地,收在身側的傘很快滴落一小灘水漬。 “嘿,室長,你怎麽在這兒發呆。” 杜簡不知什麽時候下來了,在旁邊自動販賣機買了零食和飲料,湊在曾逸晨身邊跟他一起往外看:“瞅啥呢?這不是什麽也沒有嘛? “沒什麽,雨好像下大了。” 曾逸晨轉身往裏走了幾步,忽然偏頭問杜簡:“陸教授真的是小裴的舅舅嗎?” “當然是真的啊,裴寶不都承認了麽。” 杜簡擰開飲料喝了兩口:“室長,你怎麽想起問這個?” 曾逸晨想起剛剛看到的場景,心裏還是覺得不大舒服:“我隻是覺得少見,怎麽會真的有舅舅隻比外甥大幾歲。” 他們看起來明明一點也不像。 從宿舍門口到上車這一小截路上忽然起了風,裴蘊被冷得直搓手。 “今年的倒春寒也來得太早了吧。” 他望著車窗外側沾上的雨絲,感慨:“明明去年都還是清明之後。” 早知道早上出門就穿厚些的外套了。 陸闕發動汽車,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裴蘊原本以為是要直接回去,十多分鍾後,陸闕卻將車子停在了一家眼鏡店的門口。 看來是要給他配眼鏡了。 裴蘊目測了一下距離,準備一鼓作氣衝過去,剛拉開車門就被陸闕叫住:“等等。” 裴蘊乖乖住腳,手搭在門把上:“小舅舅,怎麽了?” 陸闕拿上外套和雨傘率先開門下車,從車前繞到副駕門口,將跳下車的裴蘊攏入傘下。 “穿上再過去。” 他將原本應該穿在他身上的黑色外套遞過來。 不是西裝外套,更休閑一些的款式,還保留著車內的溫度,沒來得及被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