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時間定上早上。 到那天,裴蘊起了個大早,按要求穿了件白襯衫,上車後看見早坐在駕駛位等他的陸闕,一樂:“闕闕,看,我們撞衫了。” 陸闕掃了他一眼,啟動車子:“係好安全帶。” 到了學校,對於當眾演講這件事,裴蘊一開始還沒什麽感覺,可當進入演講廳,看見觀眾席烏泱泱一大片的人,他後知後覺開始緊張了。 幸好不用脫稿。 他慶幸地想,因為他現在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小裴,陸教授沒跟你一起過來嗎?”班長從台上下來。 學校裏像這種演講,一般都會有幾個本專業德高望重的教授坐鎮,陸闕上午沒課,按理來說也會到場。 裴蘊把演講稿卷成筒狀,敲敲後背:“他停車去了,我先上來的。” 班長點點頭,又笑眯眯道:“稿子都念熟了吧?台下都是咱學弟學妹呢,一會兒上台可千萬別結巴。” 裴蘊哀嚎:“班長,你還嫌我不夠緊張是吧?” “哪兒能,你可是代表了我們整個大三年級呢!” 班長貼心遞給他一瓶礦泉水:“來,喝口水冷靜一下。” 裴蘊接了水卻沒喝:“算了吧,這個點兒喝水,我怕我一會兒在台上一緊張會忍不住想上——” 他話沒說完,忽然有人從身後重重撞了他一下。 尖叫聲響起的同時,大片的濡濕感自他身後蔓延開。 “啊!對不起對不起!是在對不起!我走太急了,剛剛下樓梯時沒踩穩,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個男生不住道歉,裴蘊回頭,看見他手上灑得隻剩下半杯的拿鐵,就知道自己後背現在有多慘不忍睹了。 “完了完了,全弄髒了,這可怎麽辦,一會兒還上台呢!” “紙呢?誰有紙,趕緊擦擦!” “咖啡漬擦不掉吧,得洗才行。” “這件不能穿了,誰有白襯衫,快幫忙借一件!” “這會兒怎麽借得到?我記得學生活動中心有白襯衫,不過上次活動之後還沒來得洗,而且太遠了,現在趕過去拿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我去!” 撞著裴蘊的男生連忙舉手:“讓我將功補過吧,我跑著去,應該趕得上!” “可是就剩不到十分鍾了......” “怎麽了?” 人群之外傳入一道聲音,陸闕站在進門處看著被好些人團團圍在中間的裴蘊,眉頭皺起:“出什麽事了?” “陸教授。” “小裴衣服弄髒了,我們這會兒借不到白襯衫,想去學生活動中心取又擔心來不及......” “髒了多少?”他問。 裴蘊轉身給他看:“後頭好像全髒了。” 陸闕視線落在那片褐色汙漬上。 周圍同學麵麵相覷,撞人的男生撓撓腦袋,剛想問那學生活動中心還要不要去,就聽陸闕對裴蘊道:“跟我過來。” 裴蘊一路跟著陸闕來到教授辦公室旁邊的更衣室。 本以為他在這裏備了多餘的白襯衫,結果還沒來得高興,就見陸闕從櫃子裏拿出了一件黑色t恤。 “這個恐怕不行吧?”他糾結地說。 “沒讓你穿這個。” 陸闕說:“先把身上衣服脫了,濕著穿著不難受麽。” 當然難受。 裴蘊窸窣脫下襯衫,左看右看猶豫要放在哪裏,就有一隻手從他手裏把髒衣服接了,隨意搭在櫃門上。 他抬起頭,正見陸闕慢條斯理脫下了自己身上穿著的那件白襯衫,揚手披在他身上。 未散的體溫將他嚴實裹住,裴蘊腦袋一懵。 陸闕膚色是與裴蘊相似的白,肩膀卻比他更寬闊。 上身覆著恰到好處一層肌肉,不會過於誇張,也不會顯得單薄,卻能讓人直觀感受到其下蘊藏的爆發力。 肌理分明,線條流暢,每一處輪廓都極為漂亮。 裴蘊機械地眨了下眼睛,不知怎麽,忽然覺得臉上有些熱。 陸闕從下往上幫他將扣子一顆顆扣好,裴蘊手足無措,不知道該看哪裏,幹脆低頭把視線都集中在陸闕的手上,看著它們一路向上攀爬至他的領口,不疾不徐,有條不紊。 在陸闕身上剛好合身的衣服,在裴蘊身上就顯得有些大了。 陸闕幫他整理著領口,指尖偶爾不慎從鎖骨擦過,裴蘊清咳一聲,覺得周圍空氣又稀薄了一個度。 更衣室通風條件也太差了,他幹巴巴地想。 陸闕朝他掀了掀眼皮:“緊張?” 裴蘊含糊嗯了一聲:“好像有點兒。” 陸闕定定看了他兩秒。 忽而略微蜷起手指,用指背在他臉頰邊輕輕蹭了蹭。 像是被羽毛輕輕劃過心髒,那一刹,裴蘊呼吸都放慢了。 “別緊張。” 陸闕低聲:“我就在台下。”第27章 裴蘊回到報告廳,焦急等在門口的幾位同學一擁而上。 “誒?這是弄幹淨了還是換了一件?” “廢話當然是換了一件,沒看這件大了那麽多嗎?” “不說借不到白襯衫麽?” “我們當然借不到,可陸教授神通廣大,豈是我等凡人可比?” “行了行了,趕緊散了,各忙各的去,別都堵在這兒。” 班長趕走他們,回頭想跟裴蘊說什麽,目光忽然定在一處:“誒,裴寶,你耳朵怎麽這麽紅?沒事吧?” “沒事。” 裴蘊用手搓了一下:“班長,我先準備去了。” “啊,好。” 陸闕坐在台下第一排,信守翻看著擺在桌麵上的流程表。 張梁慎不知何時也來了,嬉皮笑臉的就坐在他旁邊。 陸闕瞥他一眼,不鹹不淡道:“你來做什麽。” 張梁慎:“嘖嘖嘖瞧你這語氣,我不能來?” 陸闕:“你不是本校工作人員。” “那這裏還是我母校呢,我回來看看母校行不行?”張梁慎翻了個白眼。 演講很快開始,按照流程,裴蘊是第一個上場。 身姿挺拔又容貌出眾的年輕男生往台上一站,便自動成為全場焦點,觀眾席裏掀起一陣不著的低嘩,隨著試麥聲響起很快平歇。 他今天的表現比之前在家當小跟屁蟲時念給他聽的每一次都要好。 泰然自若,侃侃而談,臉上掛著幹淨坦然的笑,聲音裏也盛滿了笑意。 會有點無傷大雅的小緊張,言辭偶爾調皮,讓原本枯燥的演講都變得引人入勝。 “看看,看看。” 張梁慎說:“多根正苗紅,風華正茂的小青年啊,也就你天天拿人家當小孩兒。” 陸闕眼簾微動,沒有說話。 他往後靠在椅背,目光大方落在裴蘊身上。 二十來歲的大男孩兒,正處在少年和青年的轉換階段。 他既有來不及蛻去的少年朝氣,又有在歲月行駛途中不經意沾染上的一點內斂穩重,仿佛藏在薄雲後的陽光,燦爛熱烈,卻不至於恣意到灼人眼。 陸闕想起了方才在更衣室裏看到的身體。 是略有些單薄了。 肩膀瘦削,肌肉也隻有薄薄的一層。 但是不可否認,那依舊是一具極漂亮的身體,白皙,頎長,柔和的線條裏藏的是蓬勃陽光,還有掩不住的青澀。 一切的完美,的確都是一個已經成年的大男孩兒才會有的模樣。 他無意識轉動著表帶,金屬貼著手腕皮膚輕輕摩挲。 - 晚上第二節 毛概課,裴蘊被抓壯丁去圖書館搬書。 “這麽多?” 他蹲在滿地摞高的書堆中間,隨手拿過一本翻了翻:“就我們幾個嗎,那得搬多久啊。” 杜簡舉雙手附和:“很難不讚同。” 學委拿著冊子點書類,聞言回頭道:“就是看著多,其實還好,從一樓搬到三樓也不遠,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