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芽背著魚簍,裏麵裝著的,都是她趕海撿到的寶貝。


    回到屋子後,寧扶桑關了門打坐。


    青芽在外麵清洗貝殼,準備做一串漂亮的風鈴。


    夕陽的餘暉,照在她白皙的臉上,女童神色很認真,直到頭頂傳來一片陰翳。


    “木姑姑?”


    木祈春看了眼屋內,“她在裏麵?”


    “夕時姐姐下午就進了屋子,沒有出來過,應該在睡覺吧。”不然屋子裏,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木祈春麵色疲憊,興致缺缺的,沒有接什麽話。


    夕時是修士,隻需要打坐就行,哪裏需要睡覺,補充精力。


    她叮囑青芽:“以後夕時在屋子時,別去打擾她。”


    “吃飯也不叫夕時姐姐麽?”青芽往窗子看去。


    “嗯,不用。”木祈春蹲下身來,幫著她一起串風鈴,“你年紀小,不用操心這些。”


    青芽小小年紀,已經懂得察言觀色,她心裏大概知道,寧扶桑和普通人不一樣。


    低聲道:“木姑姑,你臉色不太好,是出海發生什麽事了嗎?”


    木祈春淡淡道:“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青芽聽她這麽一說,就懂了。出海有危險,所以死人也是經常的。她懂事的沒有再繼續追問。


    晚上,木祈春煮了甲魚湯。


    飯桌前依舊隻有木齋思、木祈春、青芽三人。


    刨著米飯,青芽忽然小聲說:“木爺爺,夕時姐姐的裙子,沾了水都不會被打濕,她說材料特殊,你見多識廣,知道夕時姐姐的裙子……唔唔。”


    木祈春捂住她的嘴,“吃飯,少說話。”


    青芽點了點頭,木祈春才放開她。


    不過一件鮫紗裙而已,人間的達官顯貴之家,也不是沒有,木祈春不知道,她爹為何這麽不待見鮫紗。


    但既然他老人家不喜,木祈春也不會刨根問底的打探。


    青芽這丫頭,平日裏看著鬼精靈的,這個時候,卻沒點眼力見兒。


    果然,木齋思的神色淡了下來,沒什麽胃口用飯。


    “那裙子是鮫紗所製,所以入水不濡,輕盈飄逸。”木齋思對青芽,一向寵溺,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鮫紗?”青芽一雙眼睛瞪大,“那夕時姐姐家裏一定很有錢吧。”


    她聽說鮫紗很貴的,隻有王朝公主、郡主才穿得起。


    “夕時姐姐家裏人,什麽時候才能找到這裏來,接她回去?”


    木齋思抬了抬眼皮子,“時間到了,她自然就走了。”


    “行了,你們兩個繼續用飯吧,我出去走走。”


    木齋思出了屋。


    潮汐漲落,月色冷白,淡淡的月輝,蔓延進窗欞裏麵。


    靈氣運轉了一個小周天後,落於氣海。


    她調整呼吸,闔眼而坐,進入似夢非夢的狀態。


    一抹頎長的,模糊身影,朝她走來。


    “你就在這附近?”


    寧扶桑絲毫不意外白霓入她的夢境,畢竟她最擅長的,就是夢道了。自己如今的夢道造詣,還無法抵禦白霓的手段。


    她《曉夢心經》的修行,一直很緩慢。


    學習劍道的時候,她可以每日卯時就去廣場,十年磨一劍,百年磨一劍,但夢道不一樣,它太虛無縹緲,摸不著,看不見,隻存在於特定的狀態中。


    長期練劍,總有鋒芒畢露的一天。


    可,久夢傷身。


    修行極易出岔子。


    寧扶桑隻能慢慢摸索,即使她身邊有白霓,夢道小成,但事關修行根本的事情,白霓怎會向她透露?


    就算是道侶之間,修行根本的事情,也不會毫無保留的告知對方。


    但凡是修行有些年頭的修士,都會格外注意這一點。


    更何況白霓活了這麽多年,也不是白活的。


    她回道:“是我。”


    “曜靈,你知道這片海域,叫什麽名字嗎?”


    聽白霓的意思,有些非比尋常。


    寧扶桑聽青芽說過,海灣村處於奉塗海峽。


    她試探道:“奉塗海域?”


    “這是它現在的名字。”白霓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從雲端傳來,“千年前,這裏叫水綃海。”


    水綃海。


    寧扶桑微怔,這不是白霓以前居住的海域嗎?在荒海時,她曾和自己說過,水綃海一年四季,風和日暖,有一脈鮫人在這裏定居繁衍。


    白霓就搬到了水綃海來。


    “沒錯,這裏算是我的故居,所以我遲遲沒來找你,而是先回了一趟,我以前居住的洞府。”


    “那你現在,在自己的洞府?”寧扶桑打算問了路後,去找她。


    白霓卻道:“我在海麵。”


    “這裏有一股氣息,讓我感到很熟悉……”


    “鮫人?”


    寧扶桑在海灣村雖說住了段時日,但她很少出門,沒見過幾個生人,所以也沒有看見什麽,疑似鮫人的村民。


    而且她穿的鮫紗衣裙,除了木齋思和木祈春,海灣村沒人認出來過。


    木齋思……


    寧扶桑眉頭一抖,為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感到好笑。


    木齋思確確實實是個人族,這她是不會看錯的。他對鮫紗不滿,更多的,還是對著她那件壞了的藍色鮫紗。


    他應該是認出來了,那是鮫人血染的。


    歸根結底,木齋思是覺得,她穿以血染紗的鮫紗裙,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可身為醫者,他卻要救自己,所以心中別扭罷了。


    寧扶桑也識趣,沒有去人家麵前晃悠。


    簷下的青鈴,不知何故,響了一聲。


    她朝著外麵看去,海岸邊,老人負手於背,手裏握著把砍刀。


    真是奇怪。


    木齋思拿刀在海邊等什麽?


    海水拍打海岸的聲音,轟隆作響,凡人聽不見,寧扶桑卻是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一道身影,踩著海浪,徐徐而來。


    木齋思神色幽暗,喝道:“回去!”


    白霓:……


    神經病吧?


    這凡人妄圖拿一把砍刀,將她砍死?


    木齋思手微微抖,吐出兩口濁氣,顫動的心,才趨於鎮定,“蜃女,這裏沒有你要找的東西,回你的海洋去。”


    白霓:?


    “你認識我?”她覺得這個凡人,怪有意思的,就隨口問了一句。


    想她白霓,一手化形術,超凡脫俗,就是伏百花都沒能發現端倪,一個小漁村的老頭,竟能叫破她的身份,這如何不讓白霓好奇?


    木齋思見這女妖,不像妻子描述的那般麵目可憎,與他搭話,還頗有耐心,心裏的恐懼消散一點。


    他試圖講理:“海灣村沒有你要找的東西,你走吧。”


    白霓莫名其妙:“我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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