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影衛是雲曦聖後親手訓練出來的,也是他給自家小胖崽留下的最大的靠山。這些影衛每個人都有相當不俗的身手,其中影衛的首領更是一位修為已經達到飛升境界的強者。  隻不過那人與雲曦有約,隻有等雲鏡湖壽終正寢,他才能飛升天界。當然,這個約定雲鏡湖並不知情,他隻知道自己的影衛頭頭是個身手極為強悍的高手,足以擺平這天底下大部分就連皇帝無法輕易擺平的事情。  這就足夠了。  不過抬手的瞬間,他又改變了主意,還是明天再說罷。  靈霄給自家崽托完夢後,大搖大擺地穿過皇城的重重圍牆,所到之處,入目之景依舊不曾大變。他喜歡的竹林依舊占據了大半個禦花園,那上頭還結了大片大片的竹實,聞著清香撲鼻。  不過這片竹海乃是聖後愛物,皇帝已經下令,除了平日照料竹林以及負責灑掃的宮人之外,其餘人都不許進去。  故而這竹實成片卻也無人敢摘。  他順手摘了顆竹實啃了一口,然後便一拐走進了奉天殿的正殿之內。  殿外有層層禦前帶刀護衛嚴陣以待,而靈霄穿過人群走進殿內,那些人卻隻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微風落在自己麵上,很快便消散無蹤了。  靈霄把玉案上所有的奏折都翻閱了一遍,卻沒有看到任何與蠃魚或者水災相關的消息,倒是看到了不少大臣請折上奏,希望皇帝能好好為太後操辦四十大壽。  太後今年正好四十,按說遇上國喪,本是不該大操大辦的。隻是太後如今勢頭正盛,不少官員都開始主動討好這位年歲並不算高的太後。知道太後喜華服好奢靡,便順著太後的心思向皇帝討個順水人情。  不過一眼掃過去,起碼有七八本相同內容的奏折,雲鏡湖都在上麵用禦筆朱批了個再議的回複,沒有一本是同意的。  靈霄想了想,又順手在右手邊的案幾下麵摸出個檀木盒子,打開盒子,裏頭還裝著幾封用蜜蠟封口又已經被拆封過的密信。  他取出密信翻看起來,果然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內容。  這份奏折是從幽州的安邑快馬加鞭送來的,說是安邑沿海的村莊遭遇惡劣天氣,狂風暴雨已經連續下了數日,仍未有停下的跡象。巨浪衝毀了幾處海堤和村莊,還淹死了數位擅水的漁民。  一看到這份奏折,靈霄幾乎就能肯定,蠃魚應該是出現在安邑臨近的東海一帶。  再看看時間,這封秘折是五日前發出,日夜兼程才到了雲鏡湖的案頭。如今已又過了五日,卻不知道安邑那邊究竟如何了?  靈霄起身就打算往安邑趕去,不料手腕上的銀龍卻突然睜開了眼睛,不冷不熱地掃了他一眼:“你打算就這樣去安邑尋那蠃魚?”  “不然呢?”靈霄見手腕上的小銀龍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心底總算是鬆了口氣。  檀淵淡淡道:“你的修為是很高,但是我想你可能並不願意就這樣下海與那蠃魚對戰吧?”  檀淵話音一落,靈霄就不得不點點頭。  他的確是很不喜歡下水,更不喜歡自己的身體被水打濕的感覺。  “我知道有顆避水珠就在京城,你去把它取來,即便是下海也輕而易舉。”檀淵輕聲提醒道。  靈霄心中一喜:“那避水珠現在何處?”  就算是天王老子手裏,他也能輕而易舉地‘借’來一用。  檀淵揚起頭看著他:“就在帝陵中,在我們的‘隨葬品’裏。”  靈霄沒忍住倒吸了口氣:“.......”  這是檀淵在邀請他去刨自己的墳嗎?  他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妥。”  大雍朝的帝陵在京郊東邊,占地近萬畝,裏麵埋葬著大雍朝曆代皇帝、皇後、妃嬪以及其他皇室成員。  聖武帝檀淵及聖後雲曦兩人合葬於昭德陵。  昭德陵在帝陵之中不算規模最為宏大的陵墓,隻能說是處於中庸之位。  蓋因聖武帝在位期間,功績早已蓋過了大雍朝的任何一代皇帝,朝廷大臣們多次請旨,要將聖武帝的陵墓規劃成為帝陵內規模最大的陵墓,再以通天巨石立碑於陵旁,陳述聖武帝生平功勳。  隻是檀淵本人不怎麽對自己死後的住處感興趣,看過了工部尚書遞上來修築帝陵所需巨額費用的奏折後,他直接將其中七成經費劃撥於兵部和水患賑災,並讓工部用剩下的三成銀子修好帝陵。  檀淵對帝陵沒有什麽過高的要求,唯一明確的一點是要帝後合葬,當然這個要求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本朝自古就有帝後合葬的先例,雖然聖武帝與聖後兩人的身份特殊了些,但是按照慣例辦事也出不了什麽差錯。故而,最後聖武帝和聖後兩人合葬的昭德陵也就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至於原本計劃要立在陵墓旁邊的那塊功勳碑,則被檀淵吩咐撤去了。用他的原話來說:“這處的陰宅風水本是極好的,陰陽交合引來龍氣,氣聚之處匯成寶穴,而且是不可多見的龍穴,死後葬在此地,子孫後代福蔭不斷。偏偏在這旁邊立塊碑做什麽?毫無益處反倒擋住龍氣,不妥不妥!”  “這帝陵裏頭沒有你我的屍首,埋那麽些好東西在裏頭做什麽?”靈霄站在漢白玉雕琢的帝陵前,一臉痛惜地搖搖頭,“白白暴殄天物了。”  檀淵甩了甩尾巴:“這就要問鏡湖了。”  他身前已經再三下令不許死後葬禮太過鋪張奢靡,更不許以活人殉葬,雲鏡湖把他的話隻聽進去了一半,倒是沒有讓活人殉葬,但是卻依舊往陪葬的墓室裏塞了滿滿的金銀珠寶。  大雍朝的人們大都信教,更是相信今生來世輪回不止的說法,想來雲鏡湖也難以免俗,怕是擔心他們下到地府無錢賄賂陰差,這才掏空了自己的私庫去填一個空蕩蕩的帝陵。  靈霄又是欣慰又是感慨地歎了口氣:“我家崽到底是我一手帶大的,知道孝順我這個老父親......”  檀淵默默地把自己的身體盤起來,對於靈霄的臉皮厚度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雲鏡湖五歲被送入宮中,七歲的時候就能有模有樣地照顧自己的君父了,包括但不限於為靈霄偷溜出皇宮玩背鍋、替被檀淵懲罰的靈霄熬夜抄書等等。  靈霄推了推帝陵前沉重的石門,隨後驀然瞪大了雙眼。  原本應該被斷龍石壓得死死的帝陵內竟然翕開了一條指頭粗細的縫隙,細細一感應,甚至還能聽到裏頭有人類的呼吸聲。  靈霄低頭看了檀淵一眼:“似乎,我們的陵墓,被人盜了?”  檀淵微微眯上暗金色的瞳孔:“的確。”  他們都能感應出來,帝陵內的人還不止一個。  倒是有趣。  靈霄放棄了直接從帝陵大門進入的打算,徑直穿過厚重的帝陵山體,一步一步地沿著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通道,往帝陵深藏於山中的地宮下走去。  昭德陵外部不算奢華,裏麵也樸素得相當可以。  能容兩人並肩通過的通道兩側每隔三步便掛著一盞長明燈,因為墓道封死的緣故,縱然這燈油點的是鮫人油,卻也早就盡數熄滅了。  還未抵達地宮,裏頭窸窸窣窣的聲音就清晰地傳入了靈霄耳中。  靈霄輕鬆地將自己的身形隱藏起來,大大方方地邁下最後幾階石梯,轉過通道的拐角走進了地宮內部。第十三章 尋珠  地宮裏頭有一男一女兩人。  男的是一位弱冠之年的青年,模樣生得頗為清俊,腦袋頂上挽著個圓髻,身形結實挺拔,臂間還挽著一隻白色拂塵,看上去不像是盜墓賊,倒更像是正派的修士。  另有一名約莫十五六歲碧玉年華的少女跟在青年身後,一頭及腰的火紅長發胡亂綁在腦後,更有一對火紅的狐狸耳朵從她的頭頂冒出。  靈霄不覺微微挑眉,看來盜墓賊竟是一個小道士和一個還未到化形期的小狐妖。  兩人正蹲在陪葬品耳室外頭,挑挑揀揀地打量著那對華麗珍貴的陪葬品,不住地在裏頭翻來翻去,像是在找什麽東西,倒是沒有像其他盜墓賊那般貪婪地把值錢的東西往自己的口袋裏揣。  靈霄悄無聲息地飄至兩人身後,探頭看著兩人翻過一大堆翡翠碧玉金冠寶石。  小狐妖麵對著這麽多的朱翠首飾忍不住有些心動,她偷偷摸摸地伸出纖細白皙的爪子摸過一根細長的白玉百合花簪往衣袖裏揣。  青年人沒有回頭,腦袋後麵卻像是長了眼睛。他一邊打開麵前的紫檀木盒子一邊冷冷地警告身後的少女:“胡薇,放回去。”  小狐妖胡薇撅起紅潤的櫻唇,摸了摸自己亂糟糟的發髻後,媚骨天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委屈的神色:“可我連一根發釵都沒有,這綁發的頭繩還是從你的衣襟上扯下來的一截布條,你又不會綁發,給我弄得醜死了。”  青年人淡淡道:“嫌不好看就還給我。”  胡薇下意識地抬起雙手遮住發頂往後退了兩步,口是心非地反駁道:“師父說了,送給別人的東西就不能再討回去,否則要倒黴三年的。”  青年麵無表情地回頭看了她一眼:“我自從被你纏上,倒黴了已經不止三年了。”  胡薇:“......不給,你快點找那顆什麽避水珠啦,這墳墓裏頭陰氣太重了,呆久了對身體不好。”  小狐妖一邊催促著,一邊不甘不願地將手裏的玉釵放回去。  靈霄聞言微微挑眉,原來這兩位也是來尋避水珠的?  隻是不知道他們想要避水珠來做什麽,又是從何處得知避水珠就在帝陵裏頭的?  “避水珠在你的棺槨裏。”纏繞在靈霄手腕上的檀淵淡淡地提醒道。  靈霄無語:“正常人怎麽會想到把這些東西往棺槨裏頭藏?”  不正常人雲鏡湖在皇宮內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靈霄轉頭看著身邊巨大的棺槨,棺槨外麵的玉槨已經被嚴絲合縫地封閉起來,不過透過厚重的玉槨,他依舊能夠看到裏麵鋪得滿滿的奇珍異寶。這裏頭的東西,卻又比旁邊兩側耳室的陪葬品更加珍稀貴重。  找到了那顆鴿子蛋大小的水藍色避水珠後,靈霄微微抬手,便將避水珠隔空攝入手中,揣進懷裏,扭頭再看看還蹲在耳室裏翻找的兩人。  兩人將耳室都翻遍了,依舊沒有看到避水珠的痕跡。  靈霄見狀,漂亮的眼眸微微眯上,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突然,兩人擺在地上的長明燈忽然閃爍了一下,像是被風吹了,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二人的動作都略微一僵。  這墓室封得嚴嚴實實,哪裏來的風?  注意到青年的身體也變得僵硬,胡薇忽然歪著腦袋追問:“輕颺師兄,你怕鬼麽?”  徐輕颺頓了頓,掃了胡薇一眼後故作鎮靜道:“我是修道之人,怎麽會怕鬼?倒是你,看上去臉色發白,莫不是你這小狐妖怕了吧?”  胡薇臉上的表情凝滯了一瞬後,也強顏歡笑道:“怎麽可能?我可是青丘之國的狐女誒,鬼怪這種東西,我怎麽可能會害怕嘛!”  靈霄站在兩人身後,看著言不由衷的兩人無比默契地貼合在一起,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修道之人?青丘狐女?不怕鬼是嗎?  他眨了眨眼,忽然對著地上的燈火又吹了口氣。  這一次,原本穩定的火苗突然熄滅了。  帝陵裏陷入了一片死寂。  隨後,徐輕颺和胡薇兩人都發出了一聲短促而恐懼的尖叫,緊緊地抱住了對方。  靈霄笑眯眯地盤膝坐在自己的棺槨上看戲。  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團橙紅的火球,再度照亮了整個墓室。  那是徐輕颺扔出的一張符篆在半空中燃燒著。  暗紅色的火光將黑暗中兩張驚恐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胡薇哆嗦著鬆開了徐輕颺的衣袖,上下牙齒也控製不住地開始打顫:“師、師兄,你、你不是說,說你、你是修士,不、不怕鬼的嗎?”  徐輕颺嗓音微顫地反問:“你不是說你是狐女,也不怕鬼的麽?”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望著對方,半天後,還是胡薇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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