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柔苦笑道:“小仙法力低微,招徠禍事卻無法保全自身。在這翠林山後麵還有一座虎踞嶺,那裏住著一頭修煉五百餘年的虎精。原本我為地仙他為妖修,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罷了。隻是前些天他那虎踞嶺不知從何處來了頭白虎精,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那白虎精的修為更在他與我之上。那頭白虎精先是強占了他的虎踞嶺,後又相中了我這翠林山,逼迫我在三日之內離開此地。”  說到這裏,綠柔清麗麵龐上的笑容更加苦澀了:“隻是我曾與人約定,我會在這裏等他,若我貿然離開了,隻怕那人還當我是個不肯信守諾言的人呢!”  靈霄聞言,挑眉追問:“你竟在此處等他七百餘年?”  綠柔微微頷首:“閻君殿下說,我與他尚有未結的因果,隻要我有心,總能等到他的。不管是百載還是千年,我想,我總能等到一個結果的。”  靈霄搖了搖頭:“你一介地仙,壽數也不過千年,盡耗在這裏又是何必?”  綠柔笑了笑:“自古以來,又有誰能掙得脫這愛別離、求不得的輪回?我等他,不是在等一個答案,隻是在等自己死心罷了。”  “本君知道了,你且去安心修養吧。今夜若那白虎精膽敢來犯,本君就替你收了他,也算是還報你今夜的收留之恩。”靈霄淡淡揮了揮手道。  綠柔聞言,語氣略帶遲疑:“這山間破廟,原本不值什麽。若要勞煩仙君替小仙驅逐那凶狠虎精,卻是不合時宜。”  “不值什麽。”靈霄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又提醒綠柔,“我家兒子在後頭上藥呢,你避著些。他小孩子家的,害羞。”  綠柔沒忍住嘴角微微上翹了些許,隨後點點頭:“小仙知道了。”  神像後頭,雲鏡湖忍著疼退下自己的中褲,低頭一看就忍不住倒吸了口氣。  方才他隻覺得大腿內側火辣辣的疼,卻沒有想到這傷口竟然嚴重成這樣,兩邊白嫩的肌膚幾乎都被馬鞍磨破得紅腫流血,眼見著根本是不能再繼續明天的行程了。  他顫抖著手打開墨雲送的玉瓶,咬緊後槽牙從裏頭挖出一大塊墨綠色的藥膏抹在自己的傷處,然後閉上眼睛等著刺痛傳來。  然而,雲鏡湖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發生,反而是一陣接一陣的清涼舒爽的感覺從傷口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也在瞬間消失了大半。  他低頭睜眼,驚訝地發現自己抹了藥膏的皮膚竟然已經完全愈合,再看不出半分受過傷的痕跡。  那墨雲給出的傷藥竟然這樣靈驗!  雲鏡湖驚喜不已地繼續給自己的傷處塗藥。  殿外的靈霄從空氣中的藥味將那玉瓶裏藥膏的成分一一分辨了出來:“百年份的生骨草、補天草、瓊靈露......這墨雲倒是舍得。”  這瓶藥膏能讓斷肢重生,用來給雲鏡湖的傷口治療,著實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檀淵可有可無地哼了一聲。  那些東西在人間可以算是彌足珍貴,但是放在天界之中,卻不過是最尋常的靈草,扔在路邊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等雲鏡湖抹完藥,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他神清氣爽地從神像後麵走出來,不忘招呼在外頭的墨雲也跟著進來。  墨雲見雲鏡湖的臉色好了很多,猜測他的傷口應該是已經全部都痊愈了,這才不緊不慢地從自己的儲物戒指裏掏出兩個已經冷硬的麵餅遞給雲鏡湖。  至於他自己麽,已經瀕臨飛升的修士相當於半個仙人,對於人間的食物早就沒有需求了。  雲鏡湖拿著手裏的麵餅有些懷疑人生。  這還沒有離開京城地界呢,他就已經淪落到隻能啃幹餅的境地了嗎?  墨雲坦然地與雲鏡湖對視:“放心,這兩個麵饃雖然在我的儲物戒指中存放了幾十年,但是放在儲物戒指中的東西是不會壞的,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食用。”  放心食用?  雲鏡湖麵無表情地把麵餅塞回墨雲手中,一轉頭就露出了一張笑得幾近諂媚的笑臉:“這位道友有禮了......”  靈霄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懶洋洋地打斷了他:“想吃?”  雲鏡湖的目光掃過桌麵上熱氣騰騰的花炊鵪子、三鮮羹、清蒸海蟹、百花鮑魚煲......幾乎都是他愛吃的菜肴。  他立刻堅定地點了點頭,下意識地往自己懷裏一摸,結果摸了個空。  皇帝不管是在皇宮裏還是在外麵,身上都是不帶錢的。  雲鏡湖有些尷尬地看向墨雲。  “不用掏錢,隨緣隨喜,隨便吃,”靈霄微微一笑,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天下茫茫,能與你們破廟相逢也是機緣,不嫌棄就隨便用吧。”  雲鏡湖立刻從善如流地在靈霄對麵坐下,這才注意到桌麵上擺了四雙碗筷。  他疑惑地看向靈霄:“咱們這裏隻有三個人,怎麽擺了四副碗筷?”  靈霄意有所指:“待會兒還有人來。”  墨雲打量著靈霄,眼底掠過一絲警惕。不過看著雲鏡湖不顧自己的身份和體麵,狼吞虎咽地扒拉桌麵上的美味佳肴,他沉默了一瞬後也跟著坐下,隻是卻絲毫沒有要動筷的意思。  “不知道這位朋友是從哪裏來?”雲鏡湖挑了個大個兒的螃蟹,一邊吃力地掰蟹殼一邊好奇地追問道。  他喜歡吃海鮮這個愛好隨了父後雲曦,當初雲曦尚在時,沿海城鎮幾乎四時都有新鮮海產或者海產幹貨送入宮內,時日一長,雲鏡湖也愛上了這一口。  靈霄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從來處來。”  雲鏡湖手上的動作一頓:“那我要是問你去哪裏,你是不是要回答我到去處去?”  靈霄搖搖頭:“去幽州。”  雲鏡湖聞言,有些驚喜地看著他:“是嗎?我們也要去幽州誒!正好可以順路,你說是不是,墨雲?”  墨雲無力地看著雲鏡湖,對方不過說了一句話,雲鏡湖便一五一十地把他們的行程交代出來,看來這位陛下果真是自幼養在深宮裏,養得連最基礎的防人之心都沒有了。  “哦。”靈霄淡淡地點了點頭,動作優雅地扒開了一隻足有手肘大小的龍蝦殼,取出裏麵白嫩的蝦肉後,又把蝦殼原封不動地拚回去放在一處。  靈霄的手格外好看,通體瑩白如玉,隻是指尖帶著點兒淡淡的粉色,倒是比許多女人的手更加精美好看。就連他扯過手絹擦拭手指上的油膩時,動作都那樣優美好看。  雲鏡湖看得有些發愣,當初他父後也喜歡這樣擺弄吃過的蝦蟹外殼。  “你傻愣著做什麽?難道還在等著這蟹肉自己跳出來鑽進你嘴裏不成?”靈霄見雲鏡湖傻愣愣地望著自己掰蝦殼的手,微微挑眉問道。  雲鏡湖不知怎麽的,總覺得對麵的年輕人看上去既麵善又熟悉,聽到他問自己的話,一股略帶委屈的情緒不由自主地就冒了出來。  “蟹殼太硬了,掰不動。”他攤開手,把自己已經被蟹殼硌得發紅的掌心給靈霄看。  靈霄見狀,下意識地想要接過來給孩子掰開,沒想到一隻手比他更快地將那隻螃蟹接過去。  隻見墨雲自信滿滿地往手掌大小的蟹殼上一拍,那蟹殼頓時四分五裂。與蟹殼一同裂開的,還有裏頭鮮嫩飽滿的蟹肉。  “給。”墨雲把手裏的螃蟹還給雲鏡湖。  雲鏡湖用手指撥弄了一下麵前幾乎變成蟹醬的螃蟹,眼淚不爭氣地從嘴角流了出來。  這螃蟹死得太冤枉了。第十八章 紅線  就在雲鏡湖和麵前死不瞑目的海蟹麵麵相覷的時候,一碗剝好的蟹肉蟹膏被推至他麵前。  雲鏡湖訝然轉頭,就看到對麵的年輕修士正一臉理所當然地收回手,又撿起另外的螃蟹開始敲敲打打,有技巧地剝開蟹殼,完整地取出裏麵的蟹肉。  墨雲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有意無意地審視著坐在旁邊的靈霄。  “你......”雲鏡湖愣了半天才緩緩地開口,“你叫什麽名字?”  這個人給他的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的習慣活脫脫就像是自己父後複活了一般,就連剝蟹的動作和每次都要先給他剝好一碗蟹肉的習慣都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這張臉比不上父後那般傾世絕色,他幾乎就要以為眼前的年輕人就是自己的父後又死而複生了。  “小道法號忘塵。”靈霄嘴巴一張就開始胡謅,“隨師尊在山間修習道法已有七十餘載,前些時日聽聞幽州有妖獸興風作浪,奉師尊之命下山擒妖。”  “原來是忘塵道友。”雲鏡湖聞言,悵然若失地看了靈霄一眼,再細看看,果然與父後相去甚遠,無論是氣質還是外貌,都不及他父後十一。  雲鏡湖一邊扒拉著碗裏的蟹肉一邊偷偷打量著‘忘塵’道士,片刻後忽然主動開口邀請:“正巧我們也是為了擒拿妖獸才準備去幽州的,既然我們目的一致,不如一路同行吧?”  靈霄聞言,得意地瞟了一眼手腕上的銀龍。  看吧,即使‘雲曦’本尊沒有出現在雲鏡湖麵前,他依舊有辦法讓雲鏡湖主動邀自己同行。  不過在麵上,靈霄卻露出了頗為為難的神色:“降妖除魔之事並不好玩,可以說是危險至極。我看你並非修道中人,若是貿然與我同行,隻怕會招來災禍。除非......”  “除非什麽?”見忘塵似乎是不願意帶著他們兩人同行,雲鏡湖卻更想跟他一起了,立刻追問道。  隻要不是太過為難的條件,他都能答應。  “除非你們能向我證明,你們有足夠自保的能力,不會成為我的累贅。否則,吃完這頓飯,明天我們還是各奔前程吧。”靈霄哢擦一聲捏碎了海蟹堅硬的鉗殼。  雲鏡湖卻是鬆了口氣:“這個好說,隻是要如何證明?”  說話間,山神廟外頭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一時之間,天地色變。  靈霄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地指了指門外的方向:“倒也不難,你們把外頭來挑事兒的那家夥收拾服帖了,自然能證明你們有資格與我同行。”  雲鏡湖與墨雲對視一眼,有些擔心地探頭往外張望著,但是外頭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漆黑,憑他用盡了目力卻什麽也瞧不見。  “這家夥有點兒棘手。”墨雲皺了皺眉看向門外,隨後回頭叮囑雲鏡湖道,“來者不善,爺就留在這裏不要出去。”  雖然看不出這忘塵道士究竟是什麽來曆,但是墨雲能確定他是個正道修士,並且修為還在自己之上。  讓雲鏡湖留在廟內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就在墨雲抄起自己的長劍準備出門的時候,他的衣袖卻被雲鏡湖一把拉住。  雲鏡湖的眼底藏著幾分不自然的擔憂,他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拽著墨雲的手又用力了兩分,猶豫地看向靈霄:“看來終究我們與道友無緣,明日之後我們還是各奔東西的好。”  相比起第一次見麵頗為投緣的忘塵,他自然更舍不得讓陪在自己身邊十幾年的墨雲去冒險。  靈霄:“......”  這兒子白養了,大螃蟹也白剝了。  墨雲搖了搖頭:“外頭那物是衝著我們所有人來的,我們已無法置身事外。”  雲鏡湖聞言,表情稍顯緊張:“如此說來,倒是避無可避了?”  雖然大雍朝在先帝的統治下承平日久,但是各處的山精水怪傷人事件卻層出不窮。這些不通靈智之物常常隻憑本能行事,故而時常會鬧出禍事。  也因此,那些仙宗門派也時常派出門下弟子降妖除魔,頗得人心。尋常人家中若能出一個加入玄門正宗的人,也算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墨雲緩緩點頭。  雲鏡湖的目光忽然落在旁邊的泥塑神像之上,指著那塑像道:“你既然有神像在此,又受著這周圍村民的香火供奉,自然應當庇護一方。怎麽如今有妖異之物出現,你這神祇卻充耳不聞?”  原本雲鏡湖隻是單純地抱怨,根本沒有指望能看到一個半個的仙人真身。  但是在他說完之後,那泥塑神像竟然真的釋放出一陣柔和的綠光,隨後一名嫋嫋婷婷的綠衣女子從神龕中走下來,對著雲鏡湖俯身一拜:“山神綠柔,見過人君。”  人界之主,亦是地仙之君。雖說皇帝管不了他們地仙,但是按照尊卑之分,地仙在皇帝麵前依舊是從屬關係。  雲鏡湖聽得綠柔的稱呼,第一個反應是回頭去看靈霄的反應。  靈霄依舊不緊不慢地給自己掰龍蝦,這桌上的海味都很鮮美,不吃浪費了。  “修道有成之人皆會望氣之術,他的修為在我之上,隻怕早就看穿你的身份了。”墨雲看出了雲鏡湖的緊張,一針見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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