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夜沒說話,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隻不過他的判斷本就基於八十年的幻覺和自欺欺人上,隻能讓他一個人堅定不移地相信。 小魔王低下頭,手裏還握著對方的手指,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睡覺吧,我去玄通巨門那裏探查一下有沒有別的異狀。” 他站起身想走,可惜沒能走得了,被對方的手指軟軟地牽著,沒怎麽用力,但他也甩不開,他不舍得。 “睡覺?”江折柳問他,“隻允許我一天清醒四個時辰麽。” 聞人夜困惑地看著他,似乎覺得四個時辰已經非常了不得了。他甚至覺得對方太過於消耗精力了,會影響到身體複原。 有一種困,叫小魔王覺得他困。 “要我怎麽證明給你看。”江折柳耐心道,“你才能相信我沒有那麽脆弱?” 聞人夜遲疑地看著他,似乎想不出一個解決的辦法,就在兩人對視的這個瞬間裏,深紫色的左眼色澤突兀加深,隨後“騰”得一下化為了紫色的魔焰。 火焰飄出一縷鮮明的痕跡。 這是王族本來就擁有的特征,不會痛,但卻昭示著聞人夜對自己的控製能力在下降。 江折柳眉心一跳,猛地攥緊了對方的手,隨後又在情緒逐漸緩和時慢慢鬆開:“……什麽感覺?” 聞人夜是注意到對方視線變化時,才意識到左眼火焰化的,他抬手捂了一下眼睛,魔焰從指縫之間穿插著燃燒,看上去並沒有溫度。 “……沒有感覺。” 沒有感覺才讓人害怕。 江折柳沉默半晌,道:“按人族修士的經驗,你這種情況,要麽解開心結,要麽用清心類道術強行維持穩定……我不知道對魔族來說,解決方法是否有差異,但我知道,不能再這麽下去。” 他握住聞人夜的手腕,將他的手拉開了,看著飄飛的魔焰變化深淺。 “荊山殿不是在困住我,本質上,他是在困住你自己。” 江折柳歎了口氣,慢慢地道:“你給我的自由和信任,也是在放鬆你心中的緊張壓迫感。聞人夜,你能不能相信我,我真的沒那麽嬌弱了。” 他的念頭還是很難更改,即便江折柳的話可以一時動搖他,但卻不能拔除對方根深蒂固的思想。 小魔王的眼睛不能快速地自控恢複,但緩慢恢複還是可以的。聞人夜收斂了一下飄飛的魔焰,隨後才看向對方,開口道:“我相信你在慢慢變好……但我還是先離開,等魔族形態壓回去,就來陪你。” 連小柳樹柔軟的床都不能阻止他離開的想法了。 太慘了,簡直是新婚夫夫久別重逢,結果被迫分房睡。慘得難以形容。 江折柳也覺得非常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但他脾氣上來,根本不想放這麽一個情況不穩定的魔尊出去。他握緊對方的手,就是不鬆開,然後把他拉到了床上,語氣嚴肅地道:“不許走。” 好家夥,看著跟他要強取豪奪似的。 他很少有這麽認真的語氣。聞人夜微微一怔,然後就被香香軟軟的小柳樹撲了滿懷。 ! 這是什麽待遇! 全魔界的大魔可能都在夢中夢見過這一幕,白月光,朱砂痣,夢中情人,一劍能擋百萬師的江仙尊,毫無防備,充滿眷戀地撲進自己懷裏。啊……想想就爽,簡直能激發魔族慕強而又尚美的原始欲.望。 聞人夜有點愣住了。 他也是第一次有這麽厲害的待遇。他被小柳樹壓著肩膀摁倒,被對方霜白冰涼的長發滑過耳畔。 天靈體散發出淡而柔和的氣息,伴著江折柳身上的冷梅香,勾著人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對方的長發柔順地垂落,不經意地觸過他的臉頰。聞人夜抬眼看去,對上江折柳的目光。 小柳樹有點生氣了,微微有些惱火,看著他的視線也不似尋常時平靜柔和,而是帶出一些不容拒絕的情緒。 他畢竟曾經也是在修真界說一不二的人,就算表現得再溫和,骨子裏也還是有些強勢性格存在的。 “你給我個機會。”江折柳道,“我證明給你看。” 證明……證明什麽? 聞人夜的腦子有點短路,半晌才反應過來對方是要證明他身體恢複得好。但他此刻的目光完全被小柳樹氣得發紅的眼角吸引了,挪不開視線。 他的肌膚很薄,本來就白,有點情緒波動就很容易看出來,生氣時的狀態跟弄哭時的狀態不太一樣,比哭的時候更有活力,顯示出鮮活的生機。 但哭的時候其實也很好看,嬌氣的要命,碰哪兒都要低低軟軟地哼一聲,好摸得很。 聞人夜的腦子開始不受控製了,他的理智拚命往回拉,沒拉住,一邊盯著對方一邊開口拒絕道:“不想證明給你……” 這話說得語序有點亂,明顯是想拒絕但是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江折柳蹙了下眉,抬手捧住他臉,無奈道:“你……咱們說話前能讓腦子先和嘴商量一下麽?” 聞人夜遲鈍地反應了過來,剛想重新拒絕一下,就被懷裏的小柳樹低頭親了一下。 ……! 完了,又忘記要說什麽了。 魔尊大人被親得有點晃神,他忽然覺得戀人凶一點、強勢一點也沒什麽,這也太幸福了。 他的唇冰涼柔軟,觸上來時還帶著情緒,素齒合起,咬了他一下。但力道實在太輕了,感覺像是勾.引一樣,慢慢地摩擦著唇瓣。 江折柳主動親他的次數不多,像這次這麽認真的更不多。聞人夜按捺不住,想要從對方手中拿回主導權,隨後就被他舔了一下。 ……舌尖好軟。 濕漉漉的,很輕柔,帶一點試探和生疏感。 小魔王如果有一個表明幸福值的狀態欄,那麽此刻這一欄一定在瘋狂漲滿。 這是什麽待遇,神仙待遇啊。 聞人夜被對方柔軟的舌尖舔了一下,徹底忍不住了,他環抱住撲進懷裏的小柳樹,按住自投羅網的對象,掌心從他瘦削的肩膀和脊背線條撫過,抬頭吻了回去。 什麽吵架,什麽意見分歧,什麽生悶氣,還有什麽控製自己,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喜歡的人在懷裏,還主動親他,還舔了舔他。 受不了,這誰能受得了。 江折柳才剛剛壓倒他,準備采取些手段讓小魔王體會到他的厲害,事情才剛剛開了個頭,就被對方按在懷裏親了過來,又凶又難耐,讓他喘不過氣。 他顯然沒辦法發揮出他的厲害。 江折柳被對方尖尖的利齒咬破唇角,每次都讓他磨得唇瓣紅腫。他狼狽地後退,坐在小魔王的腰上,躲開了對方那種略微疼痛的親吻方式。 他的眼角更紅了,不止是氣的。 江折柳抬手碰了一下被咬破的地方,專屬任性再次發作,盯著他道:“你不許咬我。” 影響他發揮。 明明是他先撲過來的,也是他先湊過來接吻的,但對方就是把這種話說得底氣十足。 聞人夜哪有辦法,他把這個人放在心尖上,自然隻有點頭答應一個結果。 但兩人都忽略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聞人夜此刻的狀態是不穩定的,他有時幾乎自控不了形態的變化。 這是一個相對危險的狀態。小魔王的人形態和半魔體還算好對付,不會把人弄壞,就算有一些魔族的特性,也並沒有特別恐怖,但如果他在裏麵的時候突然變成了原型的……那個什麽,就是真的三天下不了床了。 因為三天也夠嗆能拔.出.來。 生命對於繁衍的向往可是很強烈的。 江折柳自己覺得自己非常行,也沒有顧慮到這一點。他坐在小魔王的腰上,對方的腹肌邦邦硬,不是很舒服,但好在身體比例和線條都很好,至少賞心悅目。 江仙尊強硬地、不容拒絕地,脫掉了他的衣服。 他這次必須讓小魔王醒一醒,讓他知道自己已經非常可以了,不用再像個玻璃瓶子似的捧在手心裏。隻不過他思來想去,隻有這個方法最容易讓對方聽話上鉤,讓對方親身體驗。 希望這次不會起到反效果。 江折柳按下思緒,將脫下來的衣服放到一邊,手心貼上對方赤.裸的胸膛,隨後手指一頓,停在他心口的一道劍傷上。 魔族的恢複能力很強,聞人夜身上隻有這一道傷。 看上去,這道劍傷已經非常陳舊了,按照魔族的能力是可以複原的,既然留了下來,就說明是小魔王自己不想恢複。 即便時隔多年,江折柳仍能一眼看出淩霄劍所造成的傷痕。這道傷蘊含著淩霄劍的氣息,破開皮肉,捅入胸腔,幾乎插.進了心髒。 這個深度難以估測,江折柳不知道是否真的傷到了他的心髒。 聞人夜越來越緊張了。 他看著對方冰涼的手指拂過心口上的傷痕,有一種不僅追星成功還把他變成了自己道侶的緊張感。他等了幾息,低聲道:“……怎麽了?” “就因為這個?”江折柳摩挲著他身上的傷痕。 “也不全是。”聞人夜看著他道,“癡心妄想很多年,重新見到你之前,隻覺得想報仇,一決高下。” 江折柳笑了笑:“一決高下?” 聞人夜莫名地緊張,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回答道:“對。” “會有那麽一天的。”江折柳道,“給你打敗我的機會,堂堂正正的。” 小魔王反而緊張得很,按住了他的手:“這件事我都不想了,我隻想你好好地陪著我,別再出什麽事……” 江折柳抽出了手,從容不迫地低頭解開衣帶,道:“可以想,沒關係。我也很期待會有跟你交手的那一天,魔尊大人?” 聞人夜被這四個字叫得喉頭發緊,覺得自己那個禽獸的勁兒上來了。他好想做點不是人的事兒…… 江折柳低下頭,墨眸平靜地看著他,目光帶著一點微不可查的挑戰欲。 “現在,”他輕輕地笑了一聲,“我們在這件事上,分個高下?” 這天晚上的事情,其實很難形容。 常乾連著守了三天,第一天晚上的時候,他在荊山殿外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將刀鞘卸下來靠在一邊,準備聽著小叔叔跟哥哥決戰到天亮。 後來荊山殿裏的魔氣失控了。 四麵八方的魔氣都在主殿周圍盤旋,從中又慢慢冒出天靈體清淡悠長的香氣。兩者糾纏在一起,互不相容,亦不相讓。 常乾覺得他倆可能打到最關鍵的時刻了。 不過江折柳就算恢複的再好,也會輸給魔族的體質和對方的修為加成。到了第二天清晨的時候,常乾就隻能隱約地感覺到裏麵有時斷時續的抽泣聲。他低下頭看著眼前的空地,想著完了,又欺負我們神仙哥哥,小叔叔真是太過分了。 但到了第二天晌午還沒哭完的時候,常乾就有點坐不住了。 ……這,這不對勁啊。 禽獸也不能禽獸成這樣吧,真的把人折騰壞了怎麽辦啊? 常乾還年輕,守在殿門前進退維穀。直到他遇到來送藥的人參娃娃,才拎住了道童,找來了餘燼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