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山珍海味,單是兩隻烤全麂子,都要四十多兩銀子。


    李光正倒也不小氣,自己吃得好,又請了桃園裏所有會吃飯的員工們,也給李光輝他們桌上來了一大盤。


    麂子肉燒得噴香,半裏路上都能聞到香味,那是幾人還未去漂流就宰殺好的,玩下來已經烤熟了,坐下來肉已經片好,大坨的,自己取來醮佐料,好吃到爆。


    李光輝吃著外焦裏嫩的麂子肉,心裏那個酸呀。


    他當小官的那幾年也沒有吃到這麽好吃的肉,這麽大歲數真是白活了,瞧瞧堂弟那揮灑自如的吃相,隻有經常幹這種飯的人,才能這麽自由自在。


    阿寶也是,小小的人兒,那粉紅色的桃花釀,無所顧忌的喝了一杯又一杯。


    用的透明的琉璃盞,看著就讓人眼饞。


    那樣清新的不沾塵埃的一家人,他當初為什麽要得罪啊,現在半點便宜也占不到了,這盤麂子肉,就是人家賞他吃個新鮮。


    用不是嘴的嘴在沉默的喧囂著嘲笑他,他有多麽落魄,連這樣人家簡單的一頓燒烤他都吃不上,隻能吃點五花肉和烤韭菜,烤地蛋,烤豆腐。


    這日子過得跟牛一樣,隻有吃草的命。


    偏偏李吉花還皺眉道:“這一盤子麂子肉怎麽夠吃?要不我們也烤半隻?”


    是可以隻要半隻的,有儲物袋子支持,哪怕你隻要一半的一半人家都可以賣給你。


    但小王氏一聲驚叫:“你出銀子麽?這個要我們半年的糧食錢,你出銀子我們就要半隻。”


    李吉花冷笑道:“盯著小孩子錢袋子的人,有夠無恥的。


    好了我吃好了,你們就慢慢的吃草吧,連五花肉都隻舍得要一盤,真夠摳搜的。竟然還想請客,臉比屁股都大,還真好意思說。”


    她如今也八歲了,長了一點個頭,竟大幅度的搖擺著身子離開了。


    小王氏差點氣瘋:“你看看你這個缺乏管教的女兒,那麽多錢送她去仙山,如今回來就是這個德性。


    那些銀子還不如丟水裏還能聽到個響聲。”


    李光輝又煩又厭:“講些屁話,你是生怕自己一家人不夠窩囊?這背時日子,能出去一個是一個,隻要以後不用我們負擔,她愛咋咋地。”


    他想起來又道:“大姑媽家那兩個孫女竟然都通過了西山宗的拜山,有一個還成了親傳弟子,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傻子表弟和弟媳婦,啥本事也沒有啥閑事也沒管,倒得享大福!”


    小王氏冷笑道:“享福不享福還是要後來才知道,你不是也有一個仙門弟子的女兒,現在什麽德性你是不清楚嗎?”


    李光輝惆悵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們是發的得太早了,歲月顛倒了,反過來可能會好些。”


    比如說他還是見過的世麵還是有些見識,思前想後知道了自己錯在哪裏,比他媳婦看得開。


    再說了他是真的有點要麵子,拉不下臉來跪舔二叔一家。再說舔了有什麽用呢,二叔家的人一個個都怪得很,說他們驕傲吧不是,說不驕傲吧又各個眼睛生到了後腦勺上。


    還真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一家人。


    當初窮的幹皮繚草,也絕不求親靠友,一家人硬生生撐著,還讓兩個兒子都讀書。


    又不是打腫臉充胖子,也不是想讓兒子高官厚祿的,那是真的就是隻想讓娃兒識幾個字,混幾天日子,因為年紀小,什麽也不會幹,在村子裏又沒有什麽小夥伴,除了撈魚摸蝦,啥事情也做不成。


    所以就放兒子去讀書,明明窮的有時候買鹽都要掏光褲兜,還大大方方地讓兒子讀書。


    那時候好多人都罵他們家傻:“供不起後麵的,隻讀前麵幾年讀了也白讀。俗話說窮秀才富舉子,要是考上秀才,每年要的錢更多,除了不交田稅,金山銀山都要被拉光,考不上舉人那就全家吃糠。”


    李洪濤到山上刨樹根來當柴火,鋤頭上一邊挑著一坨樹根,聽到這話一點脾氣都沒有的笑笑不說話走過。


    一身錦繡衣裳補了無數個麻布補丁和細棉布補丁,但所有的補丁都那麽平整,仿佛是故意做成那種款式,穿在尚年輕又英氣逼人的李洪濤身上,那叫一個氣勢如虹。


    李光輝想到那些日子二叔的樣子,心裏不禁惱恨,為什麽二叔不是自己的爹,為什麽自己的阿娘不讓自己好好讀書,而要他放牛?


    他爹讀了幾十年的書,啥名堂也沒有讀出來,整天蹲在老宅的廊沿邊,抱著手看著來來往往的過路人,一蹲就是一上午。


    現在每天下午去放牛,牛關在山上的地窩子裏,就在三叔家的地隔壁。


    三叔每天晚上都住在山上看牛,這樣大房就不用留人在山上了。


    大房不用晚上住山上,那三叔白天也就不用去放牛了。


    現在三叔家的牛賣了隻剩兩頭,一頭水牛留下來犁地,一頭黃牛留著生牛仔。


    以後犁地的牛也可能被賣掉,機耕地已經普及,有一種極小的隻有六斤重的小犁地機,連婦人都能拆開背到山上自己用。


    三斤重的電池,犁頭有一斤多,架子或把子都輕得很呢。


    價格也很便宜,二十六兩銀子一台,很多養蠶戶都買了。


    桑樹地也要鬆土的,再說桑樹地經常要套種,七八月份沒了葉子就要種上小麥,然後再把枝條剪了,來年春天養春蠶時,小麥剛好也能收了,讓葉子長起來就成,如此周而複始。


    買一台小耕地機勢在必行,幾乎家家都有。


    沒有的借用一天三百顆銅錢,隨便能借到。


    三叔正考慮要不要將水牛賣掉。


    現在牛還是很值錢的,一身都是寶啊。


    水牛皮編繩子,百十年也用不壞,好多蕩秋千的繩子,都是用牛皮編的,隻有這種繩子人們才敢在上麵放心大膽的蕩來蕩去。


    街邊有個大大的荷花池,是李家大房的產業,是為了澆灌周邊的菜地,在原有池塘上挖的,大概有四五畝。


    周邊種得有大柏樹,現在有成年男人一抱粗。


    過年過節的時候,村裏人總要在最合適的位置,拴上兩個大秋千,這兩秋千的拴秋千牛皮裏加了麻,手握上去粗至滿手,小孩兒沒法蕩。


    那兩個大秋千,高達十來丈,蕩出去能蕩到荷塘最中間,是無數青年男子和少婦們咯咯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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