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怎樣?”藺洲低聲問。 顧瑜眨巴了一下眼睛,昏沉的感覺已經好了很多,受傷的手臂也塗了藥,隻覺得麻麻的,痛意淺淡,就嗯了一聲,“沒事。那個人怎樣了?抓住了嗎?” 一提起這個,藺洲的臉色就沉了下來,眉宇間透著戾氣,不是氣顧瑜,而是氣自己,還有對逃犯的憤恨。 “抓住了。你做得很好,第一次任務能捕獲犯人的覺醒者少之又少,你很優秀。”藺洲不吝誇讚,讓顧瑜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我下手好像有點重,沒事吧?” 藺洲冷笑,“沒事,死了更好。” 這話實在不像是藺洲會說出來的,顧瑜以為他會是很遵循法律,對待罪犯也時刻理智冷靜的人。一時之間,有些詫異,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醫生走了過來,查看顧瑜的情況,笑著道:“你們感情真好,你剛才昏迷不知道,你男朋友可關心你了,我給你包紮的時候,一個勁讓我輕點。” 顧瑜愣住,下意識朝藺洲看去。 藺洲笑了一下,心情變好,還故作正經解釋:“我還不是他的男朋友,正在追他。” 醫生聽完笑開,還說:“那你加油。” 藺洲竟認真點頭,“我會的。” 說著,他伸手給顧瑜遞了一杯水。 顧瑜都沒發現自己渴了,下意識舔了舔唇,接過來,跟他對視兩秒,不知怎麽的,心口有點發燙,慌忙低頭,默默喝水。 心跳得有些快,像是失控了。第52章 煙花 顧瑜的第一次任務, 完成得超乎尋常的好,抓住逃犯,避免了他造成更大的傷害。 組織特意誇獎了顧瑜, 同時也鄭重叮囑,他一定要重視自己的安全, 出任務時, 務必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抓捕犯人。 顧瑜這次情況, 屬於突發意外。 一次任務行動通常分為三方, 主攻戰力,後方協助, 外圍包抄補漏。 實習生一般都是先在安全區域的後方進行觀摩學習。但顧瑜這次的任務倒黴地碰上了偽裝成人質的漏網之魚,他趁任務者忙於對付其他犯人,對他沒有戒心時, 迅速逃到山下。 藺洲敏銳地察覺到問題, 立即循著痕跡追了上去, 因此及時接住了顧瑜。 顧瑜事後陳述, 將當時的情況都詳細說了,逃犯先攻擊他, 試圖拿他做人質,所以他不得不反擊。 雖然, 反擊的時候沒把控好度, 差點把人弄死。 星際時代,雖然關注人權, 但並沒有廢除死刑。對於窮凶惡極的犯人, 他們認為, 罪犯在實施嚴重惡劣犯罪行為時, 就已經主動放棄了自己的人權, 不值得心軟。死刑,可以有效震懾犯罪分子,讓他們清楚自己一旦被抓住,將要承擔什麽後果,以此起到一定的減少犯罪的作用。 顧瑜重傷的逃犯,正是重刑犯。拐賣兒童,製造毒品,走私販毒,他所實施的犯罪,無論是哪一項,都達到了足以判處死刑的程度。 再加上,是逃犯先出手,抱有殺心,顧瑜又是唯一的人魚覺醒者,他為了自我防衛,把對方殺死了,法律上也不會判他有罪。 顧瑜陳述完後,不少人反而覺得,這下手得輕了。 初次任務告一段落。 再過一個星期,就是農曆新年,最重要的春節。 當初聖誕沒有怎麽裝飾,春節就不一樣了,臘月一來,所有人就都開始準備起來,街上掛起紅燈籠,門前貼上春聯,商場貨架擺滿了年貨,節日氣氛十分濃鬱。 基地裏也一樣,很多人都在討論要怎麽過節了。 顧瑜也很期待。 沒想到,不知不覺間,他就已經在基地待了快半年了。 時間過得好快。 半個月前,顧瑜和父母通話時,就得知他們早已經訂了飛船票,準備回來過年了。 一想到這,顧瑜就心情很好,走著路都會無意識哼歌,旋律輕快活潑,聽到的人,也被他的情緒感染,忍不住笑起來。 “顧瑜你這麽開心啊。” “當然,要過年了嘛。” 這樣的高興,一直持續到年二十九,顧瑜和其他人一樣,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 顧瑜手邊的光腦閃爍,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瑜瑜啊。”顧母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不知該怎麽開口,過了兩秒,才繼續說,“我們可能趕不回去了。” 顧瑜愣住,不敢置信,“為什麽?不是已經在飛船上了嗎?” 顧母歎氣,“飛船降落進行能源補給的星球,正在鬧遊行,民眾堵住了補給站,交通無法正常運行,飛船也飛不了,我們被滯留在這了。” 顧父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我去問過了,政府那邊正在想辦法處理,應該兩天就能疏通,後天可以照常起飛。不過,我們到的時候……是初三了。” 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顧瑜彎了彎唇,沒有露出自己的情緒,讓他們擔心,“最重要是你們沒事,晚兩天不也一樣是過年。遊行的人裏可能會有激進分子,你們一定要多小心注意,不要傷到了。” 顧母聽到他反過來安慰他們,叮囑小心,那麽懂事,心裏不禁有些酸澀,自責歎道:“……爸爸媽媽陪你太少了,忽略了你。” 她想起顧瑜小時候,她還年輕,處於事業上升期,心裏滿是公司,確定智能管家也能妥帖細致照顧好孩子,就完全把瑜瑜交給它帶,自己經常在外麵忙,很少回家。 起初,瑜瑜還會哭著要爸爸媽媽,後來不哭了,自己一個人也能乖乖待著。他們回到家,瑜瑜看見了,烏溜溜的眼睛裏還會有一絲陌生,躲在門後,偷偷探頭看,像是不認識他們了。 他們手足無措,不懂怎麽哄孩子,想著說是不是應該拿零食玩具試試,但就在這時,瑜瑜突然像個小炮彈一樣衝了過來,軟軟一團,抱住她的腿,兩隻小肉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褲子不放,小臉埋著,也不知是害羞還是怎麽的。但肯定,不是討厭他們。 那一刻,她就意識到,自己這個母親有多幸運,能擁有這麽一個乖巧的孩子。 他們經常在外忙,沒有給到足夠的陪伴,但一回來,還是得到了孩子的抱抱。瑜瑜不需要哄,甚至主動拿出了零食分給他們吃,拿玩具跟他們一起玩。 顧瑜聽出了他們話裏的歉意,搖了搖頭,說:“你們都有工作,如果不是你們,我也沒有現在的生活。我知道,你們是愛我的,就夠了。” 顧母眼眶慢慢變紅了。 顧父坐在她身邊,輕拍了拍她的背。 他們聊了一些生活瑣事,問顧瑜在那邊過得怎麽樣,不知不覺間,一個小時就過去了。 準備結束通話,顧瑜輕聲說:“爸媽,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 顧母點頭,情緒再次繃不住,在商場上雷厲風行的女強人,此時因為孩子的話,眼圈又紅了,甚至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顧父也忍不住偏頭,喉嚨悶出聲音,“如果你不想一個人的話,就去朋友家過年,我們到時候去拜訪他們。” 顧瑜聽話點頭,“嗯。” 通話結束之後,他低頭看了光腦良久,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視線落在了之前受傷的手臂上,傷口深,愈合了也還是有明顯的疤痕。他跟醫生要了快速祛疤的藥,不想被父母看見擔心。 但藥效再快,也要些時間,除夕就想疤痕消失根本不可能,最多隻能淡一半。父母晚幾天到,也是好事,疤痕可以更淡一些。 顧瑜擦了厚厚的藥膏,抹勻吸收,放下袖子後,出門去食堂吃飯。 因為即將到來的春節,大家心情都很好,食堂裏人聲鼎沸,到處都在聊過年的話題,比平常熱鬧許多。 顧瑜一進門,就見到了孔豐羽,沒變成覺醒體,都像是有無形的尾羽在開屏了。 孔豐羽看到他,熱情地打招呼。 顧瑜應了一聲,就去了排隊。 神經有點粗的孔豐羽完全沒看出不對,旁邊的溫梔梔卻是微微皺眉,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轉頭找藺洲的身影,給他發了個信息。 沒過多久,藺洲也出現在食堂,隨便打了飯菜,就走到顧瑜對麵坐下。 顧瑜看到藺洲,打了聲招呼,繼續低頭吃飯,神情淡淡,很尋常的樣子,但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沒什麽精神。 藺洲問:“沒睡好?” 顧瑜嗯了一聲,“有點。” 周圍一片吵雜,歡聲笑語,他們這裏卻安靜得氣氛有些凝滯。 藺洲沒有再問,但顧瑜突然感覺腿上一重,毛絨絨掃過他的手臂,癢癢的。 低頭看去,一隻漆黑的貓正仰著頭,眼巴巴地看他,像在撒嬌求撫摸。 顧瑜沒動,它就往他懷裏不斷輕拱,主動把爪子遞上去,喵了一聲。 顧瑜不得不伸手按住它的頭,問藺洲,“這裏那麽多人,你放出精神體沒事嗎?” 藺洲搖頭,“沒事,它想讓你摸。” 精神體就是藺洲的一部分,貓的想法,不就也是藺洲的想法? 但這時,顧瑜沒想那麽多,不得不說,把一隻毛絨絨抱在懷裏,摸著就感覺很治愈,讓人心情放鬆一些。 顧瑜吃到一半的飯都放下了,低頭專心地捏貓爪子,軟糯糯的肉墊,尖尖的貓耳,撓下巴,摸了好久。 藺洲就坐在對麵看著,表情平靜,嘴唇抿緊,唇色都變深了些。 等顧瑜終於停下來。 藺洲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低聲問:“心情有好點嗎?” 顧瑜一頓,抬頭看他,又偏開視線,才想起來,精神體和本人的緊密聯係,鬆開了貓爪。 球球趴在他腿上,喵嗚一聲,眼裏像是有點幽怨,控訴他摸完不認賬。 顧瑜安撫地摸了一下它的頭,然後含糊地應了一聲。 藺洲看著他,又問:“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心情不好嗎?” 聲音很輕,像在哄小孩。 顧瑜垂眼,沉默片刻,被附近的一聲歡呼吸引注意,轉頭看了過去,又轉回來,摸了摸貓,“也沒什麽,隻是我爸媽飛船延誤,要晚兩天到。” 藺洲微微皺眉。 這就意味著,顧瑜要一個人過年。在別人家裏都沉浸在團圓的愉悅裏時,對比起來,顯然不是像他說得那麽不痛不癢。 “那,”藺洲頓了頓,似在心裏措辭,“你要不要跟我回家過年?” 顧瑜抬頭,一臉詫異。 藺洲深邃漆黑的雙眼,認真地凝視他,笑著說:“我很想和你一起過年,給我個機會?等伯父伯母回來,我再把你還回去,可以嗎?” 顧瑜張了張嘴,過了幾秒,才說:“你家裏人允許你帶陌生人回家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