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曾跨青虯,海風嫋嫋吹襟袖。


    蓬萊誤入,群仙爭問,劉郎安否。


    玉塵冰壺,日庭星角,孕成奇秀。


    看丹分寶鼎,籙傳秘篋,聞重寄、長生酒。


    歸夢驚回曉漏。


    正長庚、輝躔南鬥。


    祥開華旦,菊香秋杪,棖黃霜後。


    筆掃龍蛇,句裁螭錦,俊才誰右。


    看功勳繡袞,家聲再振,數千齡壽。


    ——《水龍吟(為夢庵壽)》高觀國


    燭炬峰上,玉虛觀。


    當一眾玉虛觀弟子推開真武大殿的殿門魚貫而入之後,才發現三個白發、白眉、白須的老道士正盤膝而坐,背對真武大帝神像,麵朝殿門方向。


    眾弟子沒想到三個老家夥竟然出關了,這下麻煩了!


    不少弟子麵麵相覷,心想這三個老家夥在這裏守著,如何下手拿那些寶貝?


    這個眾人稱之為老家夥的三個人,雲逸子、長平子、清客子,正是玉真子名義上的師叔,真實身份則是魔教安插此地的高手。


    雲逸子忽然睜開雙眼,目光如電,射向眾弟子,沉聲道:“你們不是去峰下了嗎?怎麽上來了?你們師父呢?”


    其中一個弟子說道:“師父他老人家馬上就上來,我去看看。”他轉頭就往外走。此地不宜久留,走為上策!他剛要邁步,驀覺身後勁風激蕩,自己已經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


    身上一麻,已然被封住了穴道!


    勁氣激蕩,自己被轉了過來,直接麵朝三老!


    雲逸子眯著一雙眼睛,就像一頭老狐狸,聲音冰冷,“你想跑?”


    那弟子立刻惶恐地道:“沒有,我沒想跑?”


    長平子忽然大袖一拂,兩扇門咣當一聲已然關閉。


    幾十個弟子瞬間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


    隻聽雲逸子道:“你們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居然把自己的師父扔在峰下跑回來要搶觀中的寶物,虧你們想得出來,虧你們也做得出來!”


    長平子一雙三角眼看人的時候眼光特別的銳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冷冷地道:“你們當中有一個人是叛徒,到底是誰,自己站出來,別等我把你揪出來可就晚了!貧道的分筋錯骨手,想必大家都知道吧。”


    什麽?叛徒?大家不禁麵麵相覷!


    沒人站出來!


    長平子臉色越發陰沉,眉峰隆起老高,“怎麽?非得我親自揪你出來?”他身上殺氣洶湧,籠罩了整個大殿!


    眾弟子本能地紛紛向後退了幾步!


    最左邊的清客子道:“玄風!”


    玄風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弟子在!”


    眾弟子紛紛側目,難道他是叛徒?但聽他語氣卻並不緊張,似乎很有底氣!


    卻聽清客子道:“玄風,你來指認!”


    什麽?眾人又是一驚!隨即恍然!


    怪不得玉虛三老知道有叛徒,原來是他和玉虛三老一直暗通款曲!….眾人以下猜測,到底誰是那個叛徒!


    玄風突然指著玄清道:“是他!”眾人一驚!玄清和玄風、玄和這可是玉虛觀中的鐵三角啊,關係多麽鐵啊,怎麽翻臉成仇了?


    玄清大怒,罵道:“你特麽的說什麽呢?誰是叛徒?”他衝著中間的雲逸子大聲道:“我怎麽就是叛徒了?我是出賣同門了?還是暗算各位師祖了?還是怎麽著了?如果我真的做了對不起大家的事,我認打認罰!但是誰要是向我身上潑髒水可不好使!”


    雲逸子道:“玄風,你說!”


    玄風道:“玄清,你在五虎斷門刀的彭魚雁背後偷刺了一劍,沒想到被我看見了吧?別不承認,我看得清清楚楚!”


    玄清卻冷笑道:“玄和一直和我並肩作戰,你問他,我何時刺過彭魚雁?”


    眾人立刻看向玄和,玄和臉色倏忽之間數變,見眾人看向自己,立刻正色道:“不錯!玄清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為他作證!”


    清客子道:“不行!你和他關係太好,為了避嫌,你不能做證!”


    玄清道:“清客師祖,你這麽說話可就不對了!”


    清客子眼中頓時殺機一閃,“小子,竟敢跟我這麽說話?”


    玄清卻毫無懼意,慷慨激昂地道:“諸位師兄師弟,清客師祖說玄和與我關係太近,所以為了避嫌不能做證,即使做了,證詞也算不得數,那麽我想問問,玄風和我關係也很近,大家都知道啊,為什麽他就能做證?難道證明我有罪的就可以算數,證明我無罪的就算不得數?師祖,雖然您老人家德高望重,但是這件事您老人家要是這麽處理的話,我可是要向魔都方麵反映的!”


    清客子麵色一變,大怒道:“大膽!你一個大宋皇城司的臥底,居然死到臨頭了還敢在這裏裝模作樣的演戲?玄清!你老老實實交待,一會你會舒服一些,否則,可別怪我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聲音越發冰冷,讓人背脊生寒!


    玄清麵不改色,“諸位可都聽到了,他不和我對質,也不講證據,單憑玄風的一句話,就想要我的命,這還有規矩嗎?魔尊老人家要是知道你這麽胡作非為,他會饒了你?”眾弟子感受到了玄清的憤怒!連師祖也不叫了,直接以一個“他”稱呼,這是豁出去了!


    雲逸子皺眉道:“玄風,你可有物證?”


    玄風嘿嘿笑道:“當然有了!我早就料到他會這麽說!他殺了彭魚雁是為了幫那個鳳九霄,那裏人多眼雜,他自然是小心異常,除了我一直專門盯著他看,誰還會注意他的小動作?玄清,雖然你殺彭魚雁的物證我是沒有,但是你偷偷把整個燭炬峰的所有建築、道路可都畫了下來,這我沒說假話吧?”


    玄清麵不改色,實則心中早已驚濤駭浪!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畫地圖這事怎麽讓他知道了?


    不到最後一刻誰會認輸?玄清哈哈一笑,“我天天上峰下峰的,用得著畫下來嗎?”


    玄風冷冷地道:“你隻不過想畫下來交給大宋皇城司罷了!大宋皇城司正在搜集整個南漢的各個門派的地圖,目的可想而知!表麵是說幫各大門派修繕老屋,新建廟宇,啊,為了什麽歌舞升平,實際上不就是萬一哪一天這些門派不老實了,他們大軍隨時可以馬踏江湖嘛!其他門派幾乎是一呼百應早早就交上去了,唯獨我們一些少數山頭還沒動靜,他們自然得想辦法了。要不是你最近行蹤詭秘,我還不知道你是在觀測地形。”


    清客子道:“我們本來打算等這些毒花收割完了便交出地形圖,可沒想到他們催得這麽急!”


    雲逸子眯眼道:“若非他們催得急,玄清這條大魚又怎麽會浮出水麵?”看書溂


    玄清冷笑道:“你們若是看我不順眼就直說,何必假借玄風之口找這麽多的理由?”


    玄風眉毛一揚,“你別這麽說!你身上還揣著那張地圖呢,隻要搜一下不就知道誰在說假話了嗎?”


    長平子道:“不錯!玄清,搜你身沒意見吧?”


    眾弟子心道:這話問的!這種情況下玄清要是不同意搜身就等於不打自招了!


    玄清道:“好!你們不就是想看看這張地圖是不是這燭炬峰的嗎,我拿出來就是!”說著他就伸入入懷準備掏東西!隻見玄風一臉驚懼地道:“小心!”他猛然撲倒在地!其餘弟子不知就理,但本能地紛紛向外退卻!


    玄清突然掏出一枚黑色彈丸,猛然向地上扔去!驀覺勁風激蕩,那黑色彈丸已經被雲逸子卷入手心!玄清見勢不妙,身子向外猛衝!突覺勁風洶湧自己已經被卷了回來!長平子大袖一拂,已然封了他數處穴道!


    雲逸子看著掌心那黑色彈丸,淡淡地道:“你若心中無鬼,你跑什麽?”


    玄清道:“我怕被你們屈打成招!我要回魔都見魔尊!”


    長平子不禁氣樂了,“你的心理還真是夠強大的,都到了這般地步你居然還是這麽冷靜!大宋皇城司的人果然各個是精英啊!”


    玄清道:“玄和!你怎麽不說話?你倒是替我說句公道話啊!”


    玄和有些猶豫!


    長平子道:“玄和,我們知道你為何會替他說話!因為你覺得他拿住了你的把柄,對吧?”


    玄和一怔,沒有吭聲!


    眾人知道,有時沉默就等於默認!


    長平子道:“你的秘密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了!”


    玄和頓時一驚!不過他不確定長平子到底是在詐他還是在說真話!


    長平子道:“你不是神州人氏,對吧?”


    玄和目光一懍,瞬間確定對方不是在詐自己!


    長平子道:“因為你對我們暫時沒有惡意,所以我們暫時沒有理會你。既然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們也不可能再留你了,一會你就從這裏走吧。”….玄和立刻躬身行禮,轉身就走。在一眾弟子的驚愕之中留下了一個孤寂的背影。


    長平子道:“你還想負隅頑抗?”


    玄清身子不能動,知道大勢已去,幹脆默然不語。


    清客子陰森森地道:“把他交給我,他的嘴再硬,我也能撬開!”


    玄逸子道:“先把他押起來!一會咱們帶著他一起去迎接大宋皇城司副總指揮使鳳九霄大人!”


    清客子目光森冷,“都說鳳九霄有三頭六臂,我就不信!”他剛剛得了魔尊賞賜的三件寶,自覺戰力提升數倍,根本不把那個被江湖上吹得神乎其神的鳳九霄放在眼裏!


    雲逸子道:“還是小心點好!”


    長平子道:“不錯!萬一勢頭不對,我們便以玄清當做籌碼,讓他退避三舍!”


    雲逸子道:“所有人一起雲生死橋!剛才的事既往不咎!誰要是臨陣退縮,殺無赦!”


    眾弟子無不後悔!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逃下山去了!


    不過看著三位師祖的樣子好像很有把握,那就去湊湊人數也行,真要是危險了再跑也不遲!


    生死橋上霧氣茫茫,一丈之內根本看不見人。


    玉真子苦心孤詣等的就是這一刻!


    隻要踏上生死橋,他就可以借助霧氣的掩護隱匿起來!


    生死橋下還有一根懸空索,連接著兩端懸崖。這個秘密隻有曆代觀主才知道。之所以保密,就是為了在玉虛觀遇到生死關頭的關鍵時發揮扭轉乾坤的作用!


    那根鐵索在生死橋下二十丈,因此處長年雲霧繚繞,所以根本沒人能注意到。


    玉真子腳步突然加快,想和後邊的人拉開兩丈以上的距離。


    誰知道劉勝早就防備了他這一手,竟然如影隨形,緊貼了上去。


    劉勝並不知道橋下的秘密,但是他不知道這橋到底有多長,一旦玉真子脫離視線,再想在這茫茫雲海之中尋覓他的蹤影無異於大海撈針!


    玉真子見劉勝跟了上來,不禁怒火中燒!他苦於身上比臉都幹淨,什麽暗器也沒有,不然早就回頭賞劉勝一大堆鐵蒺藜、飛刀、飛蝗石什麽的,恨不得把他打成篩子!


    雷嘯天見劉勝緊隨玉真子立刻明白了劉勝的心思,他自然不能落後,也緊跟劉勝身後。


    龐十五坐在魔豹身上跟在雷嘯天身後,走在袁紫珊和辣椒前麵,這樣的目的是防止前方有埋伏。


    鳳九霄則走在最後,防止後麵有異常。


    玉真子道:“劉公子,你跟我跟得這麽緊是怕我跑了?”


    劉勝回答得很幹脆,“是啊!”


    玉真子沒想到對方竟然半點不委婉,直接開門見山不留餘地給了他一個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答複,他一時倒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特麽的,不都說劉勝八麵玲瓏嗎?怎麽今天說話這麽直白?這是看我不行了,落井下石?靠!….劉勝麵無表情地道:“道長,咱們還是老老實實的好。”


    玉真子強顏歡笑,態度極其恭謹地道:“是是是。”


    劉勝道:“這橋有多長?”


    玉真子心念電轉,立刻說道:“這橋不長,也就二十丈長。”


    劉勝心中冷笑,剛才觀察附近山勢地形,這兩峰之間若無兩百丈他這個劉姓就倒過來寫!二十丈,哼,想幹嘛?


    但他麵上裝作無事,哦了一聲,“也不算長。”


    玉真子緩慢前行,準備伺機躍下生死橋!


    生死橋由四根粗大鐵索連接兩峰,底下兩根鋪上了木板,上麵兩根相當於扶手,上下鐵索之間又連接了無數細鐵鏈,走在這吊橋上,晃晃悠悠,讓人提心吊膽,尤其魔豹走在上麵時,每一爪踏下,整個橋都為之一顫,辣椒嚇得緊緊抓住鐵索貓著腰往前走,腿肚子直打哆嗦!


    袁紫珊扶著她的腰,笑道:“怕什麽,這橋是鐵索橋,結實得很。”


    辣椒哭喪著臉,“我害怕!那大豹沉得很,這橋晃晃悠悠的我擔心這鐵索能給它崩斷嘍!”


    袁紫珊笑道:“若是它在平地上猛然撕扯,還說不定能被它拉斷,但是就這麽慢慢走在上麵受力有限,不會有事。”


    辣椒道:“真的嗎?”


    龐十五在魔豹身上說道:“當然是真的了!這種鐵鏈我即使用盡十成功力去拉,也頂多把鐵鏈拉得變形了,延長了一些,要想直接拉斷,那費勁了。”


    辣椒一聽,似乎也覺得有道理,頓時沒那麽緊張了,腳下也沒那麽沉重了,步子也快了一點。


    此時玉真子、劉勝、雷嘯天已經走得遠了,根本看不見蹤影了。偶爾聽到前麵十幾丈外有人說話。


    劉勝緊跟著玉真子,兩人距離不超過一丈。


    玉真子道:“劉公子,你角色轉變得真是快啊!”


    劉勝道:“比你想像的還要快。”


    玉真子道:“怎麽?你加入大宋皇城司有三年了?”


    劉勝道:“四年零七個月!”


    玉真子突然蹲下身子,劉勝本能停住,全身戒備。


    卻聽玉真子道:“鞋鬆了,不跟腳,緊一緊!”


    劉勝便站在他身後等著。


    這時候龐十五見鳳九霄竟然從頭頂躍過,飛向前方。他身形如大鳥,無聲無息。


    龐十五道:“怎麽了?”


    鳳九霄卻沒回話。


    龐十五立刻從魔豹身上躍下,走到吉他紫珊和辣椒身後。


    辣椒道:“你怎麽過來了。”


    龐十五道:“大哥上前邊去了,我自己要守在後方。”


    辣椒一怔,“他什麽時候過去的?”


    袁紫珊道:“剛剛從咱們頭上飛了過去。”


    辣椒道:“是嗎?我沒感覺啊。他身子真輕。”


    龐十五道:“嫂子,你知道怎麽回事嗎?”


    袁紫珊道:“有人想跑!”


    龐十五一怔,隨即恍然。….玉真子緊完了左腳,開始緊右腳。


    劉勝也不催,反正鳳九霄他們還在幾十丈後邊,正好等等他們。


    突然他意識到一個問題,這橋如今已經走了可不止五十丈了,而玉真子卻說橋長才二十丈!


    他正要質問玉真子,卻見玉真子猛然竄了出去!


    猶如脫韁野馬、離弦之箭,攸地沒了蹤影!


    劉勝頓時大驚,剛要向前追去,驀覺身邊一道電光閃起!劉勝大驚,慌忙向旁邊一閃,卻見鳳九霄已經收刀入鞘!


    劉勝驚道:“副使大人?”


    鳳九霄道:“他既然想跑,那我隻能成全他!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這一刀幫他超脫悟道了!”


    可劉勝通過距離估算,明明感覺到這一刀並未劈中玉真子!但鳳九霄卻篤定玉真子心死,他有些狐疑!至少到現在他仍然能感覺到玉真子在前邊瘋狂跑動帶起的震動!吊橋就是這樣,在上麵隻要稍微使點力跺一腳,整個條橋都能感受到震動!


    劉勝正猶疑間,白衣少年已經隱沒在前方的霧氣裏了!


    橋的盡頭,又是一片開闊帶,此時站滿了人,人人手持長劍,嚴陣以待。


    玄清被兩個道士押著,也守在橋頭附近!


    突然雲逸子眉頭一皺!


    橋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竟然有人向這邊疾奔而來!


    長平子道:“似乎隻有一人。”


    清客子皺眉道:“步伐沉重,毫無章法!”


    所有人都在盯著橋頭,好奇這人到底是誰!


    一道人影自霧中穿了出來,精赤著上身,渾身血肉模糊,竟然是玉真子!


    雲逸子正要迎上去,卻見玉真子的上半身忽然掉了下去!


    讓人瞠目結舌的是,他的下半身依然向前狂奔!


    活見鬼了!


    所有弟子頓時尖叫起來!


    雲逸長袖一拂,玉真子下半身終於停下!


    長平子看著斷腰處,“傷口平整光滑,是被刀斬的!”


    清客子亦是眉頭緊鎖,“一刀斷腰,又跑了這麽遠?”


    長平子神情凝重地道:“可不是嗎!”


    清客子目光閃動,“他的刀這麽快嗎?”


    雲逸子一臉陰雲,“看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接下來怎麽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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