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伸出手著力,走廊牆壁粘膩的液體不但讓他心理上惡心的夠嗆,而且根本就抓不穩。 眼見支撐不了多久,地麵也開始滑動了起來,他不由罵了一句髒話。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不像是捕食域,因為實在是太真實了。 程理抬起頭,發現自己正擔心的人正站在原地,沒有被這樣詭異的場景所影響,而是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你不覺得,這裏實在太像一個地方了嗎。”簡邪道。 聞言,程理一愣,掙紮的動作幅度不自覺變小了。 ……像什麽地方? 他下意識環視了一圈周圍被他忽略的環境,那些過多的、整齊的凳子的擺放,宛如一排牙齒,纏繞老人上半截身體鮮紅的長舌,以及手底依舊滑膩的惡心觸感—— …… 這裏,簡直就像是人類的口腔。 程理頓時感覺身體傳來一股戰栗,不知道是被這種聯想惡心到了,還是單純在恐懼:“你是在說……” 他想吃掉他們? “但怎麽可能?”程理緊緊地皺著眉,“除非……他已經不是人類了!”第86章 在程理驚奇的話語下, 簡邪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並不覺得意外。 秦擢說過,玩家會為此付出代價。 而很久之前付環宇被異化的表現,更是直觀地說明了調查員如果觸碰越級的禁忌之物會發生什麽。 “但這棟房子……” 程理脫口而出:“它想解決我們, 有必要這麽大費周章?” 他環視四周,麵露嫌惡。 那些粘膩的液體, 該不會是涎水…… 種種跡象表明, 這家夥顯然有理智,所以就算由人類異變過來, 最低也該是個特a級。 而這種等級的怪物已經不靠進食血肉來維持生機了, 更傾向於汲取獵物產生的恐慌的情緒, 可剛才故意用老人來引誘他的靠近,說明它隻是想隱蔽地進食,最好不被他們察覺。 突然, 簡邪卻朝他冰冷冷地笑了一下。 “大概是吧。” 見到他的表情,程理下意識發顫。 他說不出來為什麽,更像是一種趨利避害的第六感。 直覺告訴他, 對麵的人這會兒非常危險。 簡邪知道它打算做什麽。 鑒於前幾次開辟了地獄,他都是通過進食其他怪物才達成的, 那麽, 如果對方此時想要吃掉他,將他之前的所有成果一並享用, 節省時間一勞永逸,也不是什麽不可以理解的事。 想象雖然很美好,但就目前而言,它既沒有精密的布局, 也沒有強大的武力去達到這點。 所以玩家在這種時候暴露行蹤,有一半以上的可能是破罐子破摔, 準備和他來個魚死網破。 而另外一半可能,就是它仍有莫名的自信。 “你好像有話要對我說,”簡邪抬了抬眼,“我知道你在看著我們。” 雖然他的音量不大,也沒有什麽波動,但落在對方的耳裏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小偷、幸運兒、冒牌貨…… ——憑什麽站在這裏,用這副理直氣壯的姿態和他說話?! 這個根本不需要付出,就能僥幸得到一切的人也配?! “我早就想見你了。” 驟然,一道怨毒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程理禁不住“啊”了一聲,受驚地甩開撐住牆壁的手,倉皇地尋找聲源。 隻見原本纏繞在老人腰間的暗紅色長舌重新出現,就在兩人的不遠處擺動,與此同時,通往廚房的狹窄甬道也隨著字音落下不斷收縮,就好像在模仿人說話的時候音帶振動。 他們正處在一個異化怪物的口腔裏……程理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點。 玩家已經和這棟居民樓完全融為了一體。 他們可能正踩著、觸摸著它的肌肉組織,而它隨時可以用牙齒將他們嚼碎,讓全身骨裂發出咯吱的聲音。 程理打了個寒噤。 他看向了簡邪,發現對方側臉冰冷,不為所動。 “看看你讓我變成了什麽模樣。”腥臭的氣流吹過了兩人的臉頰,令人作嘔,“從你拿到身份憑證開始多久,就改造了我多久,讓我成為了不人不鬼、苟延殘喘的怪物。” 它的聲音變得有些癲狂。 最開始是四肢,它不知怎麽的和地麵長在了一起,隻能被困在原地感受胃部火辣辣的空洞感,但隨著肌膚上不斷長出疙瘩大小的瓦片,它很快就不再感到饑餓,身體拔高,視線扭曲,一切都在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這是一種奇怪、恐怖和荒誕體驗。 它想象自己是一棵樹,一塊墓碑,結果成了兩者混雜的水泥樓。 它以為自己是不一樣的,是被地獄選中的處刑人,是所有逃竄的怪物的主宰,活該在現實世界也擁有一席之地。 直到最後一刻,它都相信自己不會被異化影響,然而現實狠狠地扇了它一耳光。 異變大概是從一個月前開始的。 如果不是眼前這個少年,這個憑借著該死的運氣奪走了本來屬於它的東西的無恥變數,它的計劃應該很完美…… 想到這裏,它心底的恨意更加清晰了,想法也愈加冰冷怨毒。 這個雜種。 好在它的異變是值得的,現在還不算晚,仍有機會修正一切。 程理麵露驚異,他再次看向身邊的簡邪,他依舊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看來,隻有他一個人在狀況外。 眼前的少年身上,有著太多他尚未披露的秘密。 而接下來的話,更是驗證了他的想法。 “現在把你拿走的東西還給我。”簡邪道,“我可以幫你逆轉回來,給你一個體麵。” 他的身體周圍隱約有黑霧在浮動,危險的氣息彌漫出來,這是失去耐心的表現。 其實在他看來,就算從未見過這種類似於怪物屋的變異,他也能夠在頃刻間將對方解決掉。 他現在唯一沒動手的原因,就是需要得到它藏起來的第四把匕首的碎片。 見狀,它聲音一收,冷冷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沒有提前異化成這副模樣,又或者是早點提貨,總之比你先去那個該死的地方,整個故事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話音落下,兩人的麵前出現了一麵再普通不過的穿衣鏡,它和周圍的環境極其相近,本該沒有什麽奇特的地方,但粗糙的鏡麵卻很快變得清晰起來,而室內的燈光更是暗了下來。 它沒有照出人影,而是浮現出了一道畫麵。 一個應該是曾經的玩家的人現身在空無一人的路上,他反複確認了手機上顯示的地址,眼底遮掩不住流露出狂喜的情緒,撕裂了原本俊秀的五官,隨後,他直接走進了那家再熟悉不過旅店——正是簡邪在b市住的那家。 看到這裏,程理麵色就凝重了起來。 畫麵在推移,當玩家才一走進大廳,他的身體就驟然頓住。 從他的角度看去,可以發現正有兩個警察正站在不遠處,和前台說話。 盡管盤問的聲音刻意壓低了,但仔細去聽,隻言片語還是飄了過來。 “是,我們收到了很多次報警。” “這是昨天發生的事情……需要找你了解一下情況。” “他住的就是那個房間?” 聽到最後一句話,玩家整張臉就陰沉了下來。 他加快了步伐,繞開了警察和其他旅客,匆忙到了剛才提到的房間裏,瘋狂地肆虐翻找了起來。 然而,一無所獲。 鏡子裏的畫麵消失了,它重新變為一片混沌,就像通往未知空間的一道門。 “你隻是一個小偷,拿走了屬於我的東西。” 簡邪周圍的所有窗戶都在同一刻猛地打開,發出一陣憤怒的劈裏啪啦聲,玻璃碎裂飛濺,驚險地擦過了他的臉,插在身後的牆壁上,但他仍舊沒有移開位置,這副冷靜的模樣讓它更想要發瘋了。 “你的東西?” 簡邪隻說了一句話。 “雖然從我出了地獄,鑰匙就消失在了我的身邊。但它在現實世界跳轉,總是會為我留下感應——它隻是需要給我一點考驗——卻被你橫插一腳,提前取走了我的獎勵品。” 明明是它將鑰匙千方百計帶出來的,結果全都便宜了一個根本沒聽過名字、單純隻是路過的普通人。 “敢賭嗎?” 它說了這麽多,全都是為了最後的這句話,“我知道我現在打不過你。但如果你和我一起回到那天,而我選擇早一天到,公平競爭,沒有時間差,沒有莫名其妙的幸運,到底誰才會是被地獄選中的[十八惡]?” 程理已經聽不下去了,他極其不符合性格地冷笑一聲。 盡管直覺告訴他應該保持沉默,他也聽了這麽多滿足好奇心的秘密,但他更關注的隻是簡邪。 他瞪著眼,直接粗暴地打斷了它的話:“我是不懂,但你別想用謊言巧語騙人。” “做了這麽多壞事,隻是為了一己私欲將怪物放到現實世界,死了這麽多人,為什麽要給你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每一個壞人都認為是時運不濟,卻從來不去反思是自己出了什麽毛病。” 隨後,他轉向簡邪,叮囑道:“你別聽它胡言亂語。” 純粹就是打不過,所以打算就地掙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