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止正在把玩扇子的手一頓,眼中浮上寒意。


    身後的衛荊和策離也微微眯起眼,蓄勢待發。


    裴淮止偏了偏目光,問:“殿下說什麽?”


    澤渠回眸,對上裴淮止的視線。


    “裴大人?嗬,隻是請林尚書陪我走走,陛下都還未說什麽,你怎麽著急了?”


    裴舟白常掛在麵上的溫和笑意也消失不見,甚至滲出絲絲冷涼。


    齊玉榮見此,開口道:“澤渠殿下,林大人早已經不是尚書了,你的消息……未免有些太遲鈍了。”


    “不是尚書?”澤渠沒有明白,他離開雲昌時剛剛接到探子的信,稱林挽朝如今已為北慶皇帝心腹,升為了戶部尚書。


    他知道,戶部尚書是何等高居的職位。


    齊玉榮這樣說,難不成是因為林挽朝被貶職了?


    可若是貶職,為何又能坐在裴舟白旁邊?


    “本王不知林大人如今官職,不如請這位大人詳細告知。”


    齊玉榮挑了挑眉,倨傲道:“林大人,如今乃我北慶帝師。”


    帝師?


    澤渠麵色微變,凝眉看向林挽朝。


    幾個月時間沒見,她一個小小少卿被任命戶部尚書就已讓人意外,怎麽又升為了帝師?


    齊玉榮繼續道:“身為帝師,尊位僅次於陛下,陪你去逛市井遊玩,怕是於理不合。”


    澤渠一怔,有些語塞,微微詫異的看向林挽朝。


    諾敏看見眾人都對哥哥心生敵意,夾槍帶棒,心裏難免有些不舒服。


    可她如今是深知裴舟白不會向著自己,卻不敢發作。


    她心思飛轉,當即扯出笑容,隻是略帶苦澀,有些失落的對裴舟白道:“陛下不讓臣妾陪哥哥,又不許他人相伴,我哥哥怎麽說也是一國儲君,陛下不喜臣妾倒沒什麽,可還請陛下莫要遷怒於我哥哥。”


    齊玉榮一聽這話,默默的瞪大了眼睛。


    得,這不整李絮絮那一套目中無人的性子了,倒是開始裝起柔弱了?


    悄無聲息的,就演出一副陛下苛待雲昌王姬的模樣。


    說歸說,裴舟白雖然未拿她當妻子,可未有所出就封為妃,後宮獨她一人,賞賜俸祿也皆是上等。


    這難道還不算厚待?


    果然,此話一出,一同隨行而的雲昌使臣紛紛拉下了臉。


    “我們不遠千裏前來慰藉北慶百姓,卻連招待我國使臣之人都尋不出……真叫人寒心!”


    澤渠聽著手下之人的不滿,微微頷首,臉上也多了幾分不悅。


    裴舟白則冷冷的瞧著諾敏,看來上次一事,並沒有讓她學會作為一個妃子的本分和規矩。


    諾敏瞧見他的目光,又想到上次在戲樓裏目光如同毒蛇一般致命的他,心下還是有些發怵,急忙低下了頭,避開目光。


    就在僵持尷尬之際,眾人忽然聽見林挽朝的聲音。


    “靜妃娘娘多慮了,陪殿下走走而已,自然可以。”


    澤渠望過去,林挽朝已經站了起來,向裴舟白行禮,“雲昌為北慶水災思深憂遠,不遠萬裏送來賑品,北慶自然也要拿出交好的誠意。既然澤渠殿下想要一覽京都風光,那微臣願意作伴。”


    澤渠聞言,麵色稍霽。


    隻是裴淮止臉色不好了,他扔掉手裏筷子,微微向後仰靠,隱隱不爽的盯著澤渠。


    裴舟白眼中也閃過一絲不快,不露聲色地掃了一眼澤渠,即使心中覺得不妥,卻沒有什麽拒絕的緣由。


    “好,那便辛苦林愛卿為澤渠王子引路。”


    ——


    出了宮殿,林挽朝走在前頭,背後傳來有些快的腳步,隨即響起輕佻的聲音。


    “沒想到啊,林尚書的官職升的這樣快,現在是不是該稱你為……帝師?”


    林挽朝也不氣惱他的陰陽怪氣,隻是似笑非笑的聽著他講話。


    澤渠總是看不透她,尤其是如今的她,拿不準她是個什麽意思,便試探道:“帝師如今處於朝堂頂峰,說起來是平步青雲,羨煞眾人,可實際上,到底是可惜了。”


    “是麽?”林挽朝與他一起出了宮門,往自己的馬車跟前走,又瞧見了宮人正在清點雲昌進貢而來的賑品,其中有不少木料。


    她不似走心的問:“殿下此話怎講?”


    “坐北慶的臣子,不就是畫地為牢?伴君如伴虎,自古以來哪個手腕通天的權臣能落得一個好下場?從前我以為,你是與眾不同的女子,而今成了帝師,卻和朝堂那些套著狗鏈子的權臣鷹犬,沒有區別了。”


    澤渠這般說,目光卻始終盯著林挽朝。


    隻要她稍微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他便能知道,林挽朝不是真心實意的輔佐裴舟白了。


    “是麽?那如何才是你心中與眾不同的女子呢?”


    不知何時,兩人就到了馬車旁。


    澤渠以為她動搖了,跨過一步擋在了她的麵前,說道:“自由自在,才不願做什麽籠中之物。”


    林挽朝覺得可笑,她也的確笑了。


    這一笑,讓澤渠更加摸不到頭腦。


    方才難得的一些把握,此刻也沒了。


    “我曾經,的確自由自在,沒坐籠中之物前,身邊人都成了刀下之鬼。倘若是殿下,殿下還想去追求什麽自由自在麽?”


    她眼裏是奚落,奚落之下是粘稠的看不清的黑暗。


    “高處不勝寒,也勝過孤雀無可依。”


    澤渠一頓,他知道,自己失敗了。


    他根本看不透這個女人,也根本沒有辦法動搖這個女人。


    眼底的猩紅湧上雪白麵容,林挽朝輕笑著,說道:“況且,你怎知那鏈子就一定能套在我脖子上,而不是,握在我手中。”


    她,才是那個掌控局勢,號令百官之人。


    就比如方才,裴舟都無法決定該不該讓林挽朝與自己結伴,但當林挽朝說出自願時,他也隻能無可奈何的答應。


    澤渠移開目光,不敢再看她。


    “是本王言多而失了。”


    “殿下以後還是少說那些話為好,若是讓旁人聽見了,很有可能當場殺了你。”


    “那你為何不殺我?”


    “不想殺。”


    “舍不得?”澤渠笑著問。


    林挽朝伸出手指,輕輕抵在他的胳膊上,說道:“我不想因為您這樣的人,再掀起北慶和雲昌的戰爭。”


    說罷,她手指使力,推開了擋路的澤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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