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徒弟,也不知道是隨了誰,行事從來都是板正有禮,規規矩矩的,就跟那張臉同樣的一成不變。 就連睡覺的時候,也不例外,躺得工工整整,猶如柄待出竅的鐵劍。 衣衫也是絲毫不亂,四處都黑漆漆的,套在他身上,就是最好的盔甲。 就這麽一 個小東西,既不會與他過分親昵,又不會說些好聽的來討好他。 到底是什麽時候,跑到他心裏去的呢。 不僅偷偷摸摸的跑了進去,還住著就不走了。 他是怎麽看怎麽好看,就連那抹染著紅暈的眉尖,對他而言,都充斥著致命的誘惑,讓他忍不住想要去觸碰。 他悄無聲息的靠近過去,伸出手指,想去碰下那泛著紅光的眉尖,定如他猜測的那般,是柔軟的。 手指輕易的落到眉頭,是略帶著冰涼的觸感,同時也是柔軟的,跟玉石完全不同。 他甚至能透過指尖聽到,在那層薄薄的、半透明的皮膚下麵,輕輕跳動著的脈搏聲。 滴答,滴答。 如同情人低語,輕聲呢喃著,引誘著他不斷靠近。 修長的指尖劃過眉梢、眼角,輕柔的順著臉龐滑下,落到紅潤的嘴唇上,輕輕的摩挲片刻。 就那麽停住了,舍不得移開去。 某些念頭在胸口不斷跳躍著、衝撞著,恨不得立馬便能付諸行動,解一解喉中的幹渴。 滿室寂靜,胸口的悸動越來越重,幾欲衝破胸口的桎梏,叫囂著要衝出喉嚨,讓人難受至極。 但最終也沒敢付諸行動,這是他最重視的珍寶,無論從哪個方麵而言,都是獨一無二的珍寶。 他自有意識以來,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卻唯獨在這人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露怯。 一點擅動,便怕唐突,束手束腳的不敢動。 無聲的歎口氣,手指從那形狀姣好的薄唇上移開。 一路下滑,準確攥住藏在衣袖裏的手,往洛清微的方向靠了靠,聞著他身上的清淡香味,便覺得心滿意足。 滿意的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了。 胸口的激烈跳動還未平息,突然聽到旁邊響起一聲冷淡的,“師尊。” 除了這聲呼喚,他聽到旁邊的呼吸聲也變了,從沉穩悠長變得平常,很顯然,清微如今已經是清醒的狀態。 他明明很輕很小心,必不可能將人吵醒,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剛剛,清微在裝睡。 幹嘛要裝睡,那肯定是為了防他啊,就怕幹點什麽壞事。 他心裏一驚,沒來由的有些慌亂,清微剛剛,是不是察覺到他想幹嘛了。 幸好,幸好他 什麽都沒幹,要不然清微估計得生氣。 暗自鬆了一口氣,忘了他手裏還攥著人手沒鬆開呢! 閉緊了眼睛,裝出副睡熟的樣子,一動不動的躺著。 在心裏念叨著,別叫我,叫我沒用,我已經睡著了! 洛清微抽了下被握住的手掌,沒抽出來,被人緊緊的握在手中,如同下了禁錮咒語。 他又輕聲喚了一聲,“師尊,放手。” 沒人應聲,躺在旁邊的人紋絲不動,連胸口的起伏都看不到了,看著不像是睡熟,倒像是入定了。 他師尊修行千年,堂堂的仙尊,有些時候看著,卻比十歲的雲雲還小些,略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低聲道,“我知道你沒睡著,我也睡不著,你陪我說會兒話,行嗎。” 旁邊仍舊是一片寂靜,持續了很久,久到他以為他師尊不會“醒過來”的時候,卻看到旁邊的人突然輕輕動了。 慕芫青打著哈欠,一臉睡意朦朧的睜開眼睛,眼神困倦的看著他,“清微啊,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啊。” 洛清微,“……師尊,你是仙尊,以你的修為,便是數十年不睡,也不會如此困倦的。” 言下之意,您這演的一點都不像啊。 慕芫青打哈欠的動作僵住,隨即恢複如常,“那是正常情況,我這不是受傷了麽,神魂受損,就是容易困。” 說完怕他質疑這話的真實性,主動詢問道,“你怎麽不睡,都這麽晚了,明天還得趕路呢,趕緊的睡吧。” 洛清微安靜的躺著,盯著頭頂發紅的岩石,“我有些擔心雲雲,你說清薇師叔,會不會再去找雲雲的麻煩。” 清薇想將雲雲帶回太一仙宗,在洛清微眼裏,就是在找雲雲的麻煩,還是個大麻煩。 他不擔心玉凡真會反悔,畢竟發了誓的,肯定會送雲雲走,除非玉凡真想被天打雷劈。 一個花妖,本身修行不易,雷劫便比常人難過,應當不至於會冒險。 唯獨擔心的,就是太一仙宗,非得將雲雲帶回去。 若真讓他們得逞,後果便有些嚴重。 誰讓仙尊如今不在仙道中,偌大的太一仙宗,他都想不到,有誰能護著雲雲些。 “不會。” 對這個問題,慕芫青十分肯定,“他們如今自 顧不暇,不會去找雲雲的麻煩。” 說完,看著他眼睛裏的疑惑神色,嘴角翹起,驕傲的笑著解釋道,“我將蒼雪峰削了。” 洛清微略愣,什麽意思,蒼雪峰還能被削了? “就是你聽到的意思。”慕芫青笑容燦爛,似乎想到了極高興的事,語氣上揚,“我將蒼雪峰削了,在上麵留了道劍意,估計得過個幾千年才會消失。 在此之前,一旦有人靠近蒼雪峰就會被絞殺成粉末,對了,我將蒼雪峰削碎之後,又去了趟青雲峰,順手便把青雲廢了。 他本身便因為心境問題,卡在元嬰停止不前,這次被握廢了修為,身受重傷,估計是活不過十年了。” 洛清微聽得心驚,“那、那太一仙宗豈不是……” 很快就要變天了。 作為掌門的青雲壽元將近,修為散盡不說,最重要的事,他失去了手裏最重要的底牌,就是仙尊的庇護。 底下弟子還沒能挑起大梁的,最親近的師弟清薇,還是個魔氣纏身的元嬰,如何能令人信服。 太一仙宗內門十二峰的峰主,有哪個是善茬,與世無爭的性子。 此次青雲出事,他們不得為了掌門之位,爭個頭破血流誓不罷休,恐怕整個太一仙宗,很快便會陷入內亂中。 直到有人成功上位,成為掌門……不、不對 他是越往後想,越是心驚,不僅是太一仙宗!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太一仙宗能夠稱為仙宗,依仗的無非就是他師尊這個仙尊。 他師尊這一劍,毀了蒼雪峰不說,還是在告訴整個仙道,他、仙道第一人,仙尊跟太一仙宗鬧翻了。 別人洛清微不知道,但至少玉萱前輩,和那些從封魔大戰中活下來的元嬰老怪。 看到這一劍,必定太一仙宗的情況,是心知肚明。 難怪。水千航在送他們到風雷穀的路上,被急召回萬聖寶閣,不是因為他射殺了青鸞,而是因為這一劍。 仙道魁首這四個字,可不僅僅是個虛名,惦記的人多了去。 他師尊這一劍,不僅讓太一仙宗成為眾矢之的,也是一種示威,是想讓別人都知道。 仙尊還活著,完好無缺的活著,想要動雲雲的那些人,最好是先掂量掂量,看看自己夠不夠分量 。 洛清微想通這些,便放下心來,“那就好。” 慕芫青見他神色平靜,也沒提自己剛剛想親他的事,心中的慌亂散了些,膽子就跟著大了起來,“清微。” 他慢慢將兩人相連的手握緊,見清微沒反抗,心裏麵跳躍的動靜大了些。 小聲試探著,“你看,我幫你出氣了,能不能要點獎勵啊,就要那麽一點點,靈石那麽大一點,行嗎。” 洛清微沒吭聲,他便繼續說道,“雙修的事咱們先不提,我能不能先……清微,清微?” 他略抬起頭,卻看見洛清微閉著眼睛,已經睡熟了。 心中那些悸動慢慢安靜下來,慕芫青看著他許久,輕歎了口氣,“你倒是睡得挺快,也不管管我的麽。” 能怎麽辦,又不能把人再吵醒,就隻能接著睡唄。 將洛清微的手握緊,再閉上眼睛,慢慢的睡過去。 次日一早,兩人起床收拾好,從隔壁店裏取了租好的穿山獸,乘著穿山獸趕往墨霧城。 有令符控製著,渾身鱗甲、長相凶惡的穿山獸很是溫順,讓走哪就走哪,指東不敢往西。 也真如店主所說的,速度極快,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行走,如履平地,半點顛簸感都沒有。 行走不到半日,隱約便能看到座高大巍峨的黑色城池,上麵盤旋著濃厚的黑色霧氣。 清微盤腿坐在穿山獸上,拿著地圖辨認方向,“前麵應該就是墨霧城了,封魔大陣在這附近有裂縫麽。” 慕芫青盯著那些黑色霧氣,搖了搖頭,“沒有,先過去看看,也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 兩人驅使著穿山獸,往魔霧城方向走過去,越臨近城池,那墨色霧氣便越重,相隔不到半丈遠,就有些模糊不清。 那些墨色霧氣詭異的很,不但能阻擋住視線,置身於霧氣中,連神識都隱約有些不好用。 洛清微站在城門外,略有些猶豫,“總感覺裏麵有些詭異,可能會有危險,咱們得小……” 話音未落,從霧氣裏竄出來個高大黑影,扯著嗓子衝他們吼了一聲,聲如洪鍾,“清薇!你怎麽會在這裏。” 洛清微略驚訝,這封印裏全都是魔道中人,怎麽會有人認識他,“你是……” 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麵前這人估計是認錯人了。 幹脆將錯就錯,順著話題往下說,“我聽到消息說,這裏有靈氣順著裂縫出來了。” “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你還執著於找裂縫呢,墨霧城裏是出現了裂縫,走吧,我帶你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