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的腰腹還是被擠出了有些可怕的紅痕，但比起大家所想的攔腰而斷簡直不能算傷。　　他的後腦鼓出了一個大包、後背也有一片紅，是整個人被撞到樹幹上起的，但這也隻是平常磕碰的程度，甚至都不用去看醫生。　　於是在齊嘯遠的幾個好友把他渾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之後，好友和路人們看齊嘯遠的眼神都變了。　　“大齊！你運氣爆棚啊！！這麽可怕的車禍你都沒啥大事兒？！”　　“對啊司機都磕了一腦門子的血，腳還骨折了呢！那小子駕照都沒考過就偷偷開著車出來浪了，拉他的時候他腳是卡在油門上的，媽的把油門當刹車踩了。”　　“果然是氣運爆棚！兄弟你可以去買彩票了，一定能中大獎！”　　“對啊對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兄弟，你後福大著呢！”　　幾個好友圍在齊嘯遠身邊拍他的肩膀和背部，給他兄弟的安慰。　　但隻有齊嘯遠自己知道，他並不是運氣好，他……隻是受到了“保佑”。　　在那輛電動轎車毫無規律的向著他衝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被往後撞得後退了好幾步，後退的時候他腳下打滑就要向後栽倒，如果他真的倒下去了，大概就會被那個底盤低的小轎車和自己的煎餅車直接攆刮個麵目全非。　　而那時候他卻感受到身後有一個冰涼柔軟的東西拖住了他，讓他直著身子沒有倒下去。　　但那時候他那滾燙的煎餅盤卻有飛起來往他臉上頭上扣的跡象、下麵連著的煤氣罐也不穩當了。　　然而很快，他就看到那煎餅盤安靜了下來、那個這有可能因為撞擊而爆炸的小煤氣罐，也在餐車擠壓變形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就被擠了出去，在外麵滾了兩圈就停了下來。　　最後，就是他整個人身體撞在大樹上的時候。　　正常來說，他的腰一定會因為煎餅攤的台子而被狠狠擠壓、撕裂，他的背部和後腦也會因為巨大的撞擊而崩裂。　　可這可怕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在他頭腦空白覺得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這一次，那清涼的東西包裹了他的全身，幫他抵消了絕大部分的撞擊的傷害。　　齊嘯遠在被包裹的時候下意識地伸手向外推了一把，然後，那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依然是清涼柔軟的，有些滯澀又流動的觸感，不像是棉花不是活物，就像是……水。　　對，是水。　　像是小時候調皮憋著氣安靜地沉在水下，四周全部被水包裹著的感覺。　　隻是更加輕柔，還帶著讓人神怡的平靜　　“河神會保佑你的。”　　齊嘯遠莫名便想起了這句話，想起了那個帶著一條黑色鯉魚、容貌迤邐、氣質卓然的青年。還有那一雙看久了似乎有藍色流光的沉靜的眼。　　“……清瀾河神……嗎？”　　“嗯？大齊你在說什麽？警察和救護車都來了，你快讓醫生小姐姐看看你有沒有事？可能還要去警局做筆錄呢。”　　“嘶，警察小哥們已經在看現場了，大齊你真是命大啊！警察小哥說幸好煤氣罐被擠出來了，不然這會兒你人都炸沒了！”　　齊嘯遠在朋友的提示下回了神，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我沒事。”　　他抬頭接受醫生的檢查，在被醫生小姐姐反複檢查傷處和問詢之後，他最終沒有跟著救護車一起去醫院。　　而因為肇事者已經去了醫院，藝術學院周圍又有足夠的監控可以還原事情經過，齊嘯遠在簡單的回答了幾個交警的問題之後，他就沒事了。　　至於賠償問題，大概明天還需要再去一趟警局。但現在，齊嘯遠想，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等圍在的身邊的人都走光了，齊嘯遠拒絕了朋友一起吃飯的安撫，表示想要自己靜一靜。　　這個時候絕大部分的人都沒有把此時齊嘯遠的“幸運”和早上那個提著黑鯉魚來這裏的仙男聯係到一起，但卻有一個人神色意味深長。　　齊嘯遠手上忽然多了一袋小籠包，他猛地抬頭就看見了笑的溫和安撫的宋老爺子。　　老爺子並沒有因為今天的經紀人大戰顯露真身而離開，他還是那個在大學門口擺攤兒的平平無奇包子大爺。　　或許是因為他氣場太強、本人又並不在意的關係，學生們雖然因為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而好奇，卻也不會上來打擾他。　　就是今天老爺子的生意好了特別多，中途喊了好幾次人給他送貨來著。　　“吃個小籠包壓壓驚，還有熱牛奶，喝了安神。”　　齊嘯遠看著宋老爺子的笑容鼻頭微酸，他想到已經昏迷不醒三個月的自己的爺爺，有些哽咽的接過包子和牛奶，“謝謝。”　　宋老爺子嗬嗬笑了笑：“謝什麽，應該的。你還是小娃呢。”　　“不過，你這一次真是撞了大運……簡直就像是在跟閻王搶命。雖然有點兒迷信，不過，還是去拜拜更安心不是？”　　老爺子說著就指了指學院前麵那條河：“要不去河邊走走，幫河神老爺撿撿垃圾也行嘛。”　　齊嘯遠雙眼瞪大，他想要從宋老爺子的眼中看出點什麽，但宋老爺子卻隻是笑眯眯的尋常樣子。　　但齊嘯遠卻知道老爺子一定和他一樣想到了那個名叫“河清瀾”的青年，還有他做出的河神保佑的許諾。　　片刻後齊嘯遠點點頭：“嗯，保護環境，人人有責。”　　“我去撿個垃圾平靜一下。”　　順帶，再去看看那個說要撿垃圾的人，是不是還在那裏……撿垃圾。　　在齊嘯遠出車禍的那一瞬間，正在撿垃圾的河清瀾動作忽然停頓了一瞬。　　在這一瞬那流淌著的細小的清瀾河水翻騰出小小的浪花，在玻璃罐頭瓶裏努力對水無源吐口水的黑鯉魚也甩了甩尾巴。　　過了一會兒，黑鯉魚似乎是很高興的在玻璃罐頭裏轉了兩個圈兒。　　而打完了電話的水無源卻揚起了眉毛。　　那是一縷相當稀薄卻很純然的，信仰之力。　　轉頭，水大佬就看到了戴著手套和夾子的高個兒青年，然後看著他一聲不吭地走過來，一聲不吭地走到河清瀾身邊，一聲不吭地幫河神撿垃圾。　　水無源眯起眼。　　齊嘯遠腦袋上悄無聲息的聚集起了一團烏雲，然後，整片河沿，就齊嘯遠腦袋上，下雨了。　　思考人生齊嘯遠：“？？？”　　河清瀾：“……”第12章 、12　　在那團“獨寵”齊嘯遠的雨雲追著齊嘯遠淋了五分鍾後，默默撿垃圾的河神大人終於忍無可忍，左手淡藍色的流光向上一揚，那在齊嘯遠腦袋上的、普通人很難肉眼看見的小雨雲就那麽被河神的靈力打散了。　　從思考人生差點到懷疑人生的齊嘯遠這時候也終於停下了動作，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抬頭，還有些莫名小心地問：“河神的考驗結束了嗎？”　　旁邊的水無源聽到這話英俊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有些惡劣的笑，在他想要再次聚集起雨雲的時候，被河清瀾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　　要是換做其他人這樣看他，雨神大人大概會直接賞對方精準的瓢潑大雨可能還帶點冰粒子，但被河清瀾這麽一看，水無源的底氣就莫名有點不足，千萬年的生存本能在提醒他　　莫裝逼，裝逼遭雷劈；別作死，得寸進尺都會死。　　雖然這時候河弱雨強，但他也不是什麽趁神之危、不講道理和公平的惡神。他確實是想把當年那被按著打的仇給報回來的，但當然不是現在。　　怎麽也要等到河神恢複了鼎盛的實力，他們兩個再好好做過一場才對。　　嘖，好歹他們都是自然孕育而出的神靈，所以，他現在就讓讓這個小可憐吧。　　看他窮的連件好看的衣服都沒有、裝魚都用玻璃罐頭瓶呢。　　於是受了冷眼的水大佬不但沒有生氣降雨，反而還帶著另一種莫名憐憫又得意的表情看著河清瀾，嘖嘖嘖了三聲、歎息了一聲之後，他就又開始打電話了。　　沒等到水無源脾氣發作的河清瀾：“……”　　這家夥腦子裏大概全是他自己的雨水吧。　　然後河清瀾搖頭看向齊嘯遠：“剛剛那不是河神的考驗……大概隻是碰巧而已。你為什麽來這裏？”　　齊嘯遠不知道有沒有相信那個“碰巧”，但他聽到河清瀾的問話後卻收斂了心神。他看著麵前青年那每看一次都會為之心生讚歎的容貌，微微垂下眼：　　“我剛剛出了車禍。”　　“在一場必死的車禍裏活下來了。”　　他說完這話又抬起一眼努力直視河清瀾的雙眼，想要從他的眼中看出些什麽。　　然而那雙清澈的雙瞳十分平靜，沒有半點驚訝或意外的情緒就像是早已知道這世間萬物一般。　　“這不是好事嗎。”河清瀾的語氣平靜。　　齊嘯遠深吸口氣：“在那輛車撞到我的時候，我感受到有什麽力量保護住了我。像是水。”　　河清瀾看他，突然微笑起來：“所以你來撿垃圾了？”　　那笑容十分美麗，但在齊嘯遠眼中卻帶著些無情。似乎這笑隻是笑而已，更像是肯定，而不是喜悅。不像人，像神佛。　　不過齊嘯遠還是點了點頭：“所以我來撿垃圾了。”　　“感謝河神保佑我。”　　他頓了頓，右手不自覺握緊，臉上露出了一個下定決心的表情：　　“我、我以後會每天上供不同的三餐給……河神大人。隻要在我能力範圍內，河神大人想要吃什麽都可以。所以，我可以祈求、祈求河神大人也保佑我的爺爺嗎？”　　明明這話是說給“河神”聽的，但齊嘯遠卻目光直直地看著河清瀾。　　他並不知道眼前的這個青年到底是什麽身份、甚至是什麽樣的存在。　　他是想要搏出位的奇怪網紅也好、是有著特殊力量隱藏在人群中的奇人異士也好、甚至哪怕他……可能並不是眼前的這副模樣與存在，但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已經快要走投無路，這一根救命稻草出現在他麵前，哪怕那稻草上裹著劇毒、長著尖刺，他都要狠狠抓住然後把他和爺爺……拉上來！　　似乎怕河清瀾不答應，齊嘯遠又有些焦急地加了一句：“之前在早餐攤的時候，你、您說過的，可以保佑我爺爺！　　而且、而且我爺爺和我爸都非常喜歡清瀾河，爺爺小時候還給我講過古時候清瀾河祭祀河神的故事！　　我爸爸、我爸爸他之前還做了清瀾河的環保企劃！他本來是打算投資一個億重修這邊的清瀾河的……”　　齊嘯遠在焦急之下把能當籌碼加好感的話說的全都說出來了，在他還想要說他媽媽是個很溫柔的環保人士的時候，他終於看到那個麵上沒什麽表情的青年眼神波動起來。　　“你爸爸打算重修清瀾河？”　　齊嘯遠猛地點頭：“是的！我家很有錢，在碧城也是數得上號的豪門！因為爺爺和爸爸都很喜歡清瀾河，所以我爸、”　　“那為什麽清瀾河還是現在這個樣子？”河神的眼神在這時又清冷起來，他不喜歡光說不做、隨意承諾的生靈。　　齊嘯遠的情緒卻在這個時候一下子低落下來：“我父母……兩年前因為高空墜物去世了。”　　那時候爺爺強勢地阻止他看父母的遺體，但他卻記得爺爺從來剛毅的臉上那慘痛煞白到極致的神色。爺爺的身體也是在那個時候一下子衰敗下來的。　　雖然已過了兩年，但至今他想到那時候的事情，就像是陷入了一場無法想象的噩夢。他怎麽也想不明白　　“那天我父母其實是要去和環境保護局的鄭伯伯一起吃飯的，就是去商量清瀾河的重修計劃。但他們就走在路上，就從車上到飯店的那幾十步路而已！他們、他們就被從天而降的兩塊石頭砸中了！”　　齊嘯遠說著都忍不住露出痛苦又有些扭曲的笑：“不早不晚、不多不少！就那個地方！那兩個人！那個時候被兩塊石頭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