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林遷不太習慣和陌生人講話，這會兒依然是齜著小毒牙往後退去，表達他的抗拒。 林遷心裏哼哼唧唧：沒有肉他才不吃呢！ 路維安：“……” 他放下魚肉，又重新夾了塊片好的生肉，花紋和色澤一等一的漂亮，可惜小水怪依然不願靠近。 路維安默默收回筷子。 他覺得如果他再繼續伸著筷子，怕是氣鼓鼓的小水怪要湊上來咬他一口了。 人生向來是順風順水的路維安難得有些迷茫——這小家夥還挑食呢。 洛克蹲在旁邊看稀奇，這會兒看路維安也是一副束手無策的模樣，往前挪了點上來為他家將軍分憂解難來了。 “嘿你這小水怪，魚不吃，肉不吃，那你吃什麽？” 洛克人前正經，人後就是兵痞子的模樣，賤嗖嗖地特喜歡撩撥人。 現在他就伸手在泳池裏撈了點水，直接甩在林遷身上了，甩完自個兒還笑了。 頭一次被別人潑了水的林遷忍不住懷疑人生，再看洛克的眼神就變得相當不善了。 路維安在他眼中是逗弄他的人，洛克就是欺負他的人，這差別可大了！ 要不是“惹是生非”的洛克被路維安趕走了，怕是他要來一場水上大戰了。 饒是這樣，他還是朝著洛克走的方向吐了好一會兒的泡泡，腮幫子都氣鼓鼓地好一會才消下去。 沒了人打擾，林遷那點小小的自尊心又不容許他討吃的，於是他就又安安靜靜地泡在水裏，就是眼睛還相當不甘心地看著濃鬱香氣源頭所在的方向。 大概是因為那張比大多數人都優越的臉，路維安很難把他跟不通人性的水怪聯係在一起。 他就想是在照顧一個挑食的小家夥。 路維安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那裏擺著他剛剛試圖喂給小水怪卻都被拒絕了的生肉，以及那碗還微微冒著熱氣的椰汁燉肉。 路維安沉默了一瞬，突然看向那碗椰汁燉肉。 小水怪心心念念的，不會是這碗燉肉吧？ 他試探性地將碗端起來。 果然，小水怪鼻子抽抽，明亮的眼神就隨著他的手開始移動。 移到哪兒他就看到哪兒。 路維安問：“你想吃這個？” 問話的同時，路維安用勺子舀了一下，肉塊在湯汁中晃動，馥鬱的香氣凝在白霧裏飄飄蕩蕩。 林遷開始咽口水了。 勺子和碗沿碰撞，聲音尤其清脆。 路維安漫不經心地道：“這你也不吃的話，我就讓洛克撤下去了。” “他好像是喜歡吃肉的，也不會浪費。” 他的話說得隨意，像隻是不經意提了一嘴，林遷卻緊張地手都捏緊了。 洛克就是那個欺負他的二傻子的名字。 剛才他早就發現了，那二傻子也一副嘴饞得不行的模樣，真要拿下去了這肉肯定就被他吃掉了！ 林遷有點焦急得吐了口泡泡，最後還是哼哼唧唧地往前挪了挪，又重新趴到了水池邊緣，把自己想吃的欲望表達得清楚。 路維安笑了。 常年不怎麽笑的男人突然笑起來，笑容都帶著幾分不和諧。 不過因為是真心實意的，所以倒不會讓人覺得可怕。 他就是覺得，養這小水怪還真像養小孩子似的，連吃東西都還要想方設法的。 盡管，路維安其實也並沒有任何養小孩子的經驗，甚至於軍部裏其他人的小孩看到他還會被他嚇哭。 路維安本是打算像先前一樣，繼續給小水怪喂吃的。 不過這一次，他剛將端著碗的手伸過去，小水怪就非常積極地伸手來接，纖細的手指舉在半空中，一下兩下地晃。 路維安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一個意思——給我嘛！快給我嘛！ 鬼使神差地，路維安就真的彎腰把碗送到了他的麵前。 乳白色湯汁晃了晃，小水怪小小地“啊”了一下，似乎是怕他濺出來。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看得路維安心頭發軟。 小水怪沒馬上接。 路維安怕他還認生，想吃又顧忌著他才不敢接，所以又朝前遞了遞，盡可能用自己最溫柔的語氣說道：“你想吃什麽都可以，別怕。” 天知道，他路維安這一輩子，怕是都沒有這麽小心翼翼地說過話。 這小水怪還是頭一個。 林遷嗅著近在咫尺的肉的香氣，眼神都開始發亮。 他仰頭朝著路維安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開心到嘴角的小酒窩都冒出來了。 他晃了晃剛從水裏掏出來還濕漉漉的手，想：這個人真好，應該不會介意他在他褲腿上擦擦手吧？ 作者有話說：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會拒絕小水怪擦擦手的請求吧？ 遷遷（可憐巴巴咬手指.jpg）：真的不會嗎？ 下一章應該十二點之前發？我努力！第五章 五隻小水怪 林遷拉了拉袖子，露出了兩節光潔的手臂。 他的袍子是下山的時候帶的，夏天穿最舒服，就算是浸泡在水裏也不會濕漉漉地皺成一團，風吹一會也幹得快。 不過現在畢竟是泡在水裏，它就總是能源源不斷地往下淌水。 這些水沿著他的手臂往下淌，指尖也都帶著水珠，平日裏他還樂得在臉上拍拍，也不會幹燥，但現在他要吃東西了，這下就覺出麻煩來了。 林遷朝著路維安笑。 這還是他頭一次對路維安這麽感激得笑，像是終於敞開了心扉準備接納他一樣。 路維安也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他。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小水怪美滋滋地在他的褲腿上蹭了蹭濕漉漉的手指，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他手上的碗，遊到旁邊趴在泳池邊緣開始吃東西了。 像乖乖地撒完嬌騙來了零食的小寵物。 路維安收回手，重新靠在輪椅上，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隻不過他不著痕跡地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褲腳。 先前在陽光下被烘幹了水汽的褲腳，這會兒有多了幾個疊在一起的明晃晃的深色手印。 難怪他剛剛對他笑的那麽開心，原來是為了……在他身上擦擦水。 不過要說路維安真的生氣嗎？其實也不算生氣。 甚至於，他覺得小水怪吃東西的模樣挺可愛的。 林遷已經一門心思撲在他麵前的這碗燉肉上麵了，他真的真的從來沒有見過聞起來這麽好吃的食物。 他用勺子舀了一勺湯，湊上去抿了一口，頓時幸福地眼睛都眯了起來，還浸泡在水裏的尾巴再次有節奏地搖晃。 再吃一口肉，隻要舌尖輕輕用力就能壓碎的肉塊裏充滿了湯汁，鹹香中透出清潤的淡淡甜味，林遷嘴裏滿滿都是這股味兒。 這大概就是幸福的味道。 林遷用小勺子把湯都喝得幹幹淨淨，就差不要臉皮地舔碗底了。 不過他胃口倒不大，尤其是剛餓了幾天，一時也吃不下更多，他就遺憾地放棄了這個念頭。 吃飽喝足就該睡覺了。 林遷望了望頭頂的太陽，手臂一用力撐著爬上岸來，直接躺在了泳池邊的地磚上，隻剩下半截尾巴依然還泡在水中。 他抬手擋住了太陽，在手背製造的那點陰影中偷偷看路維安。 陽光很刺眼，背著光的男人模糊地連神情都看不清，唯獨隱隱約約地，那雙眼睛似乎傳達著對他的善意。 林遷從小就被教導，要回報對他好的人。 眼前這個男人，將他從那個臭氣哄哄的房間裏拯救出來，給他足夠的水讓他泡尾巴，該給他好吃的，早就已經是值得他報答的人了。 有些心虛地瞧了眼旁邊的空碗，林遷心想，早知道他或許該給對方留勺湯的，嫌少的話，再留一塊肉嘛！ 可是現在湯啊肉啊什麽的都進了林遷的肚子，這會兒他躺在地上，小肚子還微微鼓起了一塊，早就一點都不剩了！ 林遷眨了眨眼，從腰上的荷包裏拿出了什麽東西，然後送到了路維安的麵前。 路維安驚訝地抬眸：“你要給我什麽？” 他一邊問著，一邊伸手去接。 小水怪冰涼的指間落在他手心裏，留下了一顆瑩白圓潤的珠子。 路維安：“送給我的？” 林遷點點頭，這樣他們就扯平啦！ 他偶爾去找蚌殼吃調劑口味的時候，遇到裏麵的珠子他也會收起來，這些在集會上能換不少東西呢！ 而他給路維安的，是他小荷包裏麵最大最圓潤的珠子，是裏麵最值錢噠！ 林遷的想法很簡單，這樣的珠子才配得上那麽好吃的肉！ 隻不過，在林遷這兒這珠子最大的作用，在路維安那兒卻絲毫不起眼。 畢竟他什麽都可以缺，就是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