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程把目光從周隔海身上收回,“類似的事情?”  “半妖消亡之事。”  “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杜程急了, 忍不住抓了姬滿齋的袖子。  “在他被發現之後, ”姬滿齋沉聲道, “陸陸續續有其他妖怪也露出了馬腳。”  半妖一直處於灰色地帶,姬滿齋一沒有主動關注過, 二也是忙不過來,周隔海被抓捕後, 姬滿齋著力想要抓出幕後黑手,卻是沒有抓到凶手, 倒是抓出了一串吸食半妖靈力來修煉的妖怪。  像周隔海這般吸食了靈力給人類用的僅此一家。  若不是周隔海將主意打到了雄赳赳頭上, 或許這件事就會一直石沉大海無人知曉。  無數的半妖悄無聲息地消失, 杜程想想都覺得發毛。  “幕後之人為什麽要教妖怪們吸食半妖的靈氣呢?這對他有什麽好處?”杜程飛快地轉動大腦,他的麵前仿佛出現了個無臉的黑衣人,而他正嚐試站在這個人的角度去思考, “這樣的邪術必然會遭天譴,而且有你在,若被你抓到,必定永不超生,他甘冒風險,去教那些妖怪,他圖什麽呢?”  “除非……”  杜程的腦海裏猛然冒出他在人類世界裏學到的流行話語。  “有中間商在賺差價。”  杜程喃喃道。  姬滿齋雖不曾聽過這句話,卻也隱隱約約理解了杜程的意思。  “你是說,這個幕後之人他抽取了那些半妖的靈力?”  杜程眼神驚恐又堅定地看向姬滿齋,他的眼睛裏寫滿了確定,又不敢也不想去確定,如果真相真的如此,那幕後之人現在該有多強大?  杜程的看法非常有可能。  首先,幕後之人對這些妖怪一定有控製。  周隔海脖子裏的禁咒就能說明這個問題了。  幕後之人既然能研究出吸食半妖靈力的邪術,那他也一定能有法子控製住那些被他教授邪術的妖怪,再畫一道符咒,從中抽取靈力是很簡單的事情。  這樣做的話,風險其實是極低的。  即使是姬滿齋也很難發現。  那麽,他就會悄無聲息地成長為凡間最強的妖怪。  然後呢?  凡間大地一片清明,早已過了爭鬥不休的歲月,成為最強的妖怪之後,他又想做什麽呢?  妖怪對征服人類世界是沒有什麽興趣的,追求不同,人類世界裏的權錢名利對於妖怪來說根本毫無意義。  妖怪,妖怪想要什麽?  姬滿齋看向杜程。  杜程仍在思索,他的體內有一股力量正催著他不要停,一直往前走,走到比那個人更前頭去。  “他最近似乎是很急。”  杜程思索停頓,眨了眨眼睛,姬滿齋在提示他,在給他線索幫助他思考,他的大眼睛水潤渾圓,正鼓勵著姬滿齋和他一同努力。  “我不知道他是因周隔海的暴露而著急,還是因為別的什麽,我抓到那些妖怪時,他們無一例外,都有些神誌不清了。”  像饑餓的鬣狗一般隻知道搜尋半妖去吸食他們的靈力,甚至有些已經開始殘害妖怪的同類,所以才會那麽容易地被姬滿齋逮到。  “他很著急……”  “他想做的事情隻差一點兒就能成功了,所以他很著急,他要趕在我們抓到他之前把這件事完成!”  杜程越說越大聲,說到最後聲音已是極為響亮,在姬滿齋的辦公室裏回蕩出了顫音。  此刻的杜程臉上像是會發光,那麽的神采奕奕,充滿了自信與力量。  姬滿齋定定地看著杜程,雖無一言,眼中卻全是欣賞與喜愛。  杜程。  獨一無二的杜程。  讓他無法不心動的杜程。  即使是死,即使他真的快走到此生的盡頭,他也不後悔認識杜程,喜歡上杜程。  他好像終於明白了曲觴的心思。  姬滿齋的眼神太過火熱,杜程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避開他的目光,心跳砰砰的,在姬滿齋的眼神中,他除了還沒做好回應準備的害羞,還有被肯定被鼓勵的雀躍,能讓他大膽地繼續說下去。  “我一看到這張紙,”杜程拿起姬滿齋畫好的八卦陣,“我就有感覺,我總感覺這些事情都是相連的。”  “上一世我有我的任務,這一世我依然有我該做的事情。”  “老天爺……我不是指那個想要你命的,就當是女媧娘娘吧,”杜程麵色柔和了下來,女媧娘娘就像他的母親一樣,“雄赳赳是她派來的,她讓我認識雄赳赳,一定是有安排的。”  留給他時間成長,又讓他獲取前世所有的記憶,他相信這就是他要走的路。  “試試看,先從唐芙下手。”第75章   唐芙的日子過得不能說是豐衣足食, 也可以稱得上是窮困潦倒。  杜程與姬滿齋找到人的時候,唐芙實在落魄得驚人。  難以想象,之前還算是個老板的唐芙正混在一群小青年裏給人洗車, 臉色灰暗,肩膀耷拉著, 整個人就是大寫的倒黴, 氣運簡直降到了極點, 說是馬上就要投胎都不為過。  杜程坐在姬滿齋車裏遠遠看著唐芙, 越發覺得他和唐芙的相遇並不是巧合, 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讓他今時今日出現在這裏, 帶著心頭的疑問。  “老板,好了。”  唐芙蔫蔫地招呼了一聲, 濕毛巾隨手甩在一邊的鐵架子上,毫無形象地蹲坐在一邊斜斜的門檻上,手從兜裏摸了支煙,在鼻尖下輕輕地嗅著。  杜程有些唏噓。  在他印象裏的唐芙,是個愛笑又有點無厘頭的老板,沒什麽太大的架子,成天腦子裏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跟麵前這個疲憊又頹廢的青年模樣相去甚遠。  “過去?”姬滿齋低聲道。  如此落魄的樣子唐芙肯定是不想讓之前的員工看到的, 杜程有點猶豫,可事有輕重緩急,現在也不是他照顧唐芙自尊心的時候了。  “我先過去, ”杜程麵露不忍,“你就在這兒看著,如果情況不對,就再過來。”  姬滿齋:“好。”杜程剛去開車門, 袖子就被姬滿齋拉住了,姬滿齋目光深深,“小心。”  金色瞳孔溫暖得像太陽,滿滿的隻有杜程一個人,杜程心口悶悶的,避開姬滿齋的目光,輕一點頭,輕而緩地把自己的袖子從姬滿齋的二指中抽出。  腳步往唐芙那走去了,心思卻像是落在了姬滿齋那,仍在揣摩思索姬滿齋剛剛的那個眼神,臉上也不由熱了。  “老板。”  唐芙低著頭聞煙,車行不讓他們這些小工抽煙,隻能這樣過過幹癮,杜程叫他的時候,他完全沒反應過來,直到杜程叫第三遍“老板”時,唐芙才若有所感地抬起頭,看到杜程,唐芙也是吃驚不已,“杜、杜程?”  “又見麵了。”  對於見到以前的老員工,唐芙沒有杜程想象當中的尷尬,他還是很開心,樂嗬嗬的樣子,一掃頹靡,滿麵春風地對杜程道:“來洗車?”  “不是,正巧看到你了,來打個招呼。”  唐芙是人類,和歐陽玉一樣,與那些妖怪之間的事情都是不相幹的,身為人類,隻能是被動卷入其中,一時之間,杜程都不知道怎麽切入話題,寒暄幾句之後,決定把白飄飄抬出來賣了。  他眨眨眼睛,用探聽八卦的語氣道:“老板,你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唐芙手上拿著煙,人完全傻了,他滿臉無辜地搖了搖頭,“沒有啊。”  “我哪有閑工夫談戀愛啊,”唐芙苦笑一聲,“再說了,我現在一無所有,還欠一屁股債,哪個小姑娘傻啊,跟我談戀愛,她圖什麽?”  杜程雙眼緊緊地盯著唐芙,他恨不得揪著唐芙的領子審問他是不是在撒謊。  唐芙見杜程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定定的,一副吃驚不已的樣子,心裏大概也猜到什麽,笑了笑說:“你是不是從誰那聽了什麽謠言啊,你跟他們還有聯係?不對啊,他們都跟我沒聯係了……”唐芙自嘲地笑了笑,“我這麽倒黴的人,離開我是好事。”  杜程腦子裏亂成一鍋粥了。  白飄飄扭扭捏捏地說那個人你也認識的時候,杜程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作假的樣子。  而且她為什麽要撒謊呢?  或者說,白飄飄和唐芙之間到底誰撒謊了?  “怎麽了?”唐芙胳膊推了推發呆的杜程,又被人點了名去洗車,他忙收好煙,對杜程急急道:“我先去洗車,這份工作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再丟了我就得去睡橋洞了。”唐芙說著,起身拽了鐵欄杆上的毛巾奔向那群小青年去了。  濕噠噠的車輛使出,唐芙趴在車上用幹淨的抹布賣力地去擦車上的水漬。  杜程目光複雜地看了唐芙一會兒,猛然意識到唐芙手腕上並沒有白飄飄那樣的紅線。  是他隻能看見妖怪的,還是白飄飄真的在撒謊?  杜程急匆匆地回到車上,車門還沒關上,先說起了他了解的情況,“唐芙說他沒有和白飄飄戀愛,白飄飄說謊了,唐芙手上沒有紅線。”  姬滿齋:“紅線?”  杜程把自己的新技能說了一下。  姬滿齋偏過頭,看向車窗外,“外頭人手上你能看到紅線嗎?”  杜程扭頭匆匆掃了一眼,這一眼不看不要緊,紅線什麽的倒是其次,剛剛還在擦車的唐芙卻不見了。  杜程拉車門的手頓住,他瞪大了眼睛,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去掃射人群,青年們三三倆倆,都是懶散又無聊的模樣,唐芙——不在其中。  “他不見了……”  杜程緩緩道。  “你盯著了嗎?!”杜程忙去拽姬滿齋的胳膊,眉頭緊緊皺著,他疏忽了,心中懊惱不已,希望姬滿齋能不像他這麽糊塗。  姬滿齋沒有讓他失望,“你下車時,我已在他身上下了一道符咒。”  杜程長鬆了一口氣,人都要軟下來了。  姬滿齋輕拍了拍他的背。  杜程這個時候也沒什麽心思兒女情長了,趕緊道:“那咱們快追!”  唐芙見他一麵就跑,分明是心虛,其中肯定有鬼。  虧他看到唐芙那麽可憐,一點都沒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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