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玠沒有說話。 大美人放下了手中燭燈,他靠近應玠,伸手抱住了對方。 掌下是年輕人僵硬的身子,以及逼迫自己不要將他推開的忍耐。 過了許久,應玠才道:“你留在一劍派,總歸不太安全。” 大美人抬頭看向應玠,對方同樣冷靜地看著他:“我在山下為你租了一個小院,你搬去那住吧。” 應玠:“對你的身子也有益處。” 19 其實大美人做足的心理準備,可是當那一刻來臨時,他還是覺得受不住。 他以為自己總會心甘情願,落落大方地接受一切。 而事實上,他是那樣狼狽。 以至於在聽到應玠話的那一刻,便紅了眼眶。 不過大美人沒有哭,他隻是微紅著眼,看著應玠道:“你不需要我了是嗎?” 應玠沒有直視他的雙眼:“我隻是為你的安全著想。” 說完後,應玠主動伸手,扶住他的雙肩:“你放心,我會定期去陪你。” 大美人看著應玠的雙眼,哪怕愛意不在,應玠還要裝作喜歡他的模樣。 原來應玠不喜歡一個人了,是這個樣子。 不再癡纏,不會情深。 剩下的,不過性格使然,所背負的責任。 因為責任,哪怕這樣不喜他的觸碰,仍要忍受他。 大美人明白了,他點了點頭,回房收拾東西。 應玠一直在隨在他旁邊,看他將本來兩個人的東西,漸漸地收拾得隻剩下一個人。 大美人的東西不太多,總共也就剩一小個包袱而已。 每收拾一樣東西,大美人就叮囑應玠一件事。 例如慣用的物品在哪,那些衣服是穿出去會客,哪些又是在家穿的。 院子樹下還埋著幾壇酒,來年可以挖出來,不要浪費。 這件袍子已經修補過了,可以穿。 拿著那件灰衣,大美人最終還是吐露了它的來曆:“這是由我最後一次蛇蛻所化,穿上後尋常妖魔傷你不得,雖是灰色,但你若實在嫌棄,便交給你們門派的煉器師,換個顏色吧。” 應玠不知從何時開始,就眉心緊皺。 或許是在大美人幾乎是事無巨細地同他交代這院中的一切開始吧。 他們來到一劍派時,大美人和攻偷摘了許多青梅。 那是大美人和攻難得頑劣的時候,後來攻還因此被師父斥責。 兩個人被罰去種了好些青梅樹。 那些酒還未挖出來,但大美人應該已經喝不上了。 應玠看向梅花樹下,埋酒的位置:“隻是讓你暫時住在那裏,合適的時候,我會帶你回來的。” 大美人笑了笑,沒說什麽。 他拿著包袱,準備要走。 應玠:“這樣晚了,何必急於一時。” 大美人:“還是早些吧,你不是知道嗎,我是妖,不會怕黑的。” 應玠還是捉著他的胳膊:“我還沒說那個院子在哪,你這是走去哪?” 大美人好脾氣道:“所以在哪?” 應玠卻不肯說位置,他的神情讓大美人想到了小時候。 攻遇到難解的問題時,總是會這樣。 應玠看了他久久,終於吐出了一個地址。 大美人溫柔地點了點頭:“好,我走了,你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後,大美人把胳膊從應玠的掌心中抽了出去。 而這一次,是他的衣袖被應玠抓住了。 大美人疑惑地看向應玠,卻被對方的神情驚住了。 應玠仍是那副無悲無喜的模樣。 隻是,他流淚了。 而他不自知。 (雙更完) 20 大美人不知到底是無憂丹失了效,還是從前的攻的影子,仍殘留在應玠身體裏。 以至於這人分明這樣冷靜地要他走,卻在他真要離開時,潸然淚下。 應玠抬手拂去了自己臉上的淚珠,眉心微蹙,就好似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他哭了。 大美人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 青衣人為什麽會問他會不會後悔。 他親手將曾經屬於他的攻給埋葬了,變成了如今的應玠。 在應玠甚至沒有自己選擇的情況下。 他自私地決定了一切。 他總覺得攻是會回到天上去的,他所做的沒有錯。 可是他從未想過,這對攻來說是否公平。 這一滴淚,應玠或許不明白是為什麽。 隻有大美人才知道,這是為什麽。 他殺了他最愛的人。 那瞬間,悲慟鋪天蓋地地襲來,幾乎要讓大美人彎下腰去。 應玠扶住他:“你怎麽了?” 大美人苦笑著搖頭:“沒事。” 他深吸了一口氣,含淚看了應玠一眼。 大美人將手從應玠掌心裏抽了出來,轉身緩步離開。 每一步,都像一場淩遲。 他確實後悔了,在木已成舟的那刻。 但是這股悔意與歉然,已經無人可接受了。 大美人剛出門派,便筋疲力竭,幾乎要化為原形。 這時恰好遇見從山下不知做了什麽,回來的青衣人。 青衣人見他拎著個包裹,麵色煞白:“你怎麽了?被應玠趕出來了?” 青衣人語氣沒有多少驚訝,仿佛他知道這就是遲早的事情。 大美人沒說話,隻是下一秒,他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這一昏,就是數日未醒。 再次醒來,他便發現自己變作了原形,在一汪靈氣充裕的池子中泡著。 靈氣滋潤這他的身體,包括已經疼了數日的小腹,都緩和了不少。 他安靜地在池子裏又待了數日,青衣人匆匆地來了。 青衣人:“哎呀,你醒了。” 大美人從池水裏冒出了腦袋:“謝謝你。” 青衣人:“我在你昏迷的時候,用靈力查看了你全身,發現你小腹那裏既有靈力,也有妖力,非常混雜,就是我也看不出那是什麽?難不成你中毒了?” 大美人其實也不太懂:“可能是上次受了反噬,留下後患吧。” 青衣人擺擺手:“算了,不重要,你好了點沒,好了點便快些出來,隨我回去。” 大美人:“怎麽了?” 青衣人:“應玠發現你沒有去他給你安排的院子,當時沒說什麽。” “當晚回去,練功時便出了岔子。” “現在他經脈全亂,要一個不好,道心不穩,生出心魔,那就全完了。” 21 大美人隨著青衣人來到他曾住過的院子裏,裏麵站著不少人。 是應玠的師兄們,以及他的師父。 見他來了,紛紛讓出一條道。 大美人來不及深思他們為何是這種態度,他快步來到了床前。 應玠麵色煞白地躺在床上,唇心一抹未幹的鮮紅。 很快大美人就知道,為何應玠唇上仍有血色。 因為應玠閉著眼,好似無知無覺,實際上又是一口鮮血湧出。 觸目驚心地順著他臉頰滑落,洇入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