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鹿台山周圍有元老會設下的結界,普通人類是進不來的,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的,隻能是妖怪。 周吝懶得跟這些既愛看熱鬧又怕死的妖怪打交道,不耐煩地呲了呲牙:“滾遠點!” 巨大的妖獸和他森森的白牙在滂沱的大雨裏顯得格外的凶殘恐怖,郎俊俊一邊七手八腳地啟動車子,一邊開口:“我們馬上……” 尖銳刺耳的喇叭聲截住了他結結巴巴的後半句話,步衡收回按在方向盤上的手,降下車窗探出頭:“麻煩讓一下。” 郎俊俊難以置信地扭頭:“步衡?” “他不是讓我們滾遠點嗎?”步衡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被雨水打濕的後視鏡,衝著車外的大妖抬了抬下巴,“不好意思,唯一能滾遠點的路被你擋了。” 郎俊俊:“……是嗎?” 步衡的話激怒了車外的大妖,眼看對方已經做出攻擊的姿勢,郎俊俊來不及思考,連滾帶爬地下了車,在自己的車被砸扁前化成了灰狼用兩隻前爪死死地抱住了身形是自己好幾倍的妖獸:“別生氣!我們這就走!” 然後就被一爪子拍進旁邊的泥坑。 郎俊俊在泥水裏打了個滾,暈頭轉向地爬起來,發現身後的副駕駛上空空如也,化回原形的步衡橫擋在他身前,正衝著幾步之外的妖獸低吼。 周吝微低頭輕輕嗅了嗅,湊近了打量麵前的白獅幼崽:“我就說不知死活的怎麽那麽多,又是你這隻白毛獅崽子!” 在瓢潑大雨之下,白獅幼崽蓬鬆的毛發很快濕透了,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步衡的心情又壞了幾分,他甩了甩頭上的水,推開了試圖回護在自己身前的灰狼,渾圓的一雙眼睛眯成一條細線:“又見麵了,紅毛落水狗。” 差點又被推進泥坑的郎俊俊:“……” 步衡今天被什麽暴躁的東西附身了? 雖然知道發小擁有從小把自己揍到大的戰力,但此刻與麵前那隻巨大的妖獸相比,白獅幼崽實在是不值一提,更別提,對方還是…… 郎俊俊還沒思考完,他身邊的步衡已經衝了出去。 “臥槽!!!” 郎俊俊心一橫,仰頭發出一聲長嗥,也跟著衝了過去。 周吝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給那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一點教訓,在那白獅撲過來的時候,毫不手軟地把他按進泥水裏。 緊跟著,那隻渾身髒兮兮的灰狼也撲了上來。 灰狼雖然比白獅幼崽大一圈,在周吝眼裏一樣不夠看,他舉起前爪剛要把它也拍下去,後腿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痛。 白獅幼崽在泥水裏滾了好幾圈,雪白蓬鬆的絨毛裹著泥漿打了綹,一張小臉已經完全看不出本來麵目,淺色的眸子裏閃著寒光,鋒利的牙齒死死地咬住周吝的後腿。 鮮血慢慢流了出來,蹭在白獅幼崽臉上,又被雨水衝刷幹淨。 “找死!” 吃痛的周吝喉間發出低吼,亮出利刃一般的指爪,朝著白獅幼崽抓去。 “步衡!” 在郎俊俊的驚叫聲中,一隻棕色的雄獅從斜刺裏衝了出來,咬著白獅幼崽的後頸在地上滾了一圈,避開了這近乎致命的一擊。 雄獅將幼崽放下,懶洋洋地甩了甩長長的鬃毛,在一聲渾厚的獅吼之後,化成一個麵目英挺的年輕男人。 步衡被泥漿糊得睜不開眼,用力甩了甩腦袋:“爸?” “是我,”步寒半蹲下來,用衣擺給白獅幼崽擦了擦臉,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慢慢站起身:“好歹也是幾百歲的老妖怪,欺負兩隻幼崽……” 步寒擰了擰脖子,發出一聲脆響:“要打架?我陪你!” 周吝的後腿仍在痛著,回頭隻看見糊著泥水的皮毛,估計傷口不淺。 他轉回頭看了眼滿臉囂張的獅妖,眼底慢慢紅了起來,一言不發地撲了過去。 眼看兩隻大妖就要鬥在一起,一隻比郎俊俊身形更大一點的灰狼從汽車後麵衝了出來,高高躍起阻斷了周吝的攻勢,落地的瞬間化作人形,拉住了步寒的手臂:“老步,老步!孩子沒事兒就行了。” 步寒皺了皺眉,甩開了手,冷冷地盯著幾步之外的周吝, 大狼妖郎裕跟步寒認識多年,知道他這樣就算是讓步了,又回頭看向仍意圖上前的周吝:“幾位長老知道你抓到了那隻大妖,正在趕來的路上。” 周吝死死地盯著步寒看了一會,收了指爪,轉頭去查看那隻還在泥坑裏昏迷的巨獸。 郎裕鬆了口氣,踢了踢還趴在地上的兒子:“還不起來?” 郎俊俊甩掉頭上的泥水,湊過去蹭親爹的腿:“爸!還好你來了!” 郎裕一巴掌推開兒子髒兮兮的腦袋:“回家再收拾你!” 被親爹嫌棄的郎俊俊用爪子揉了揉腦袋,轉頭去找發小:“步衡,你沒事兒吧?” 化回了人身的步衡剛被步寒拉起,看著滿身泥漿湊過來要蹭自己的灰狼迅速後退半步:“我沒事。” 郎俊俊:……你退半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 他歪了歪腦袋,用前爪指了指步衡身上剛濺上的泥水:“你沒比我強多少好嗎?” 步衡並不想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狽,他皺了皺眉,自動忽視郎俊俊看向他身後的郎裕,鞠了個躬:“郎叔叔,我爸給您添麻煩了。” 郎裕看了一眼揚著唇站在一邊的步寒,連連擺手:“……還好,沒怎麽麻煩,你……步衡啊,不用跟叔叔這麽客氣。” “可不是,這都是你郎叔應該做的。兒子……”步寒摟過步衡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話說了一半突然回頭看向身後。 就在他們剛剛打鬥的時候,那隻昏迷的巨獸醒了過來,悄咪咪想要逃跑,被趕過去的周吝追上,兩隻巨大的妖獸再一次纏鬥在一起,連雷聲都更響了幾分。 步寒眯著眼,盯著那隻妖獸狀如牛,蒼身,無角,獨足。 他扭過頭和郎裕交換了個訝異的眼神:“這是……” “是夔牛。” 步衡低低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周吝:再說一遍,我不是狗,不是!第7章 夔牛空活了上千年,打起架來卻是個戰五渣。巨大的身形沒讓他占到一點便宜,反而因為太笨重並且隻有一條腿連跑路成問題,幾乎沒怎麽來得及反抗,就又被按進泥坑裏。 周吝最後一點耐心被剛才的獅妖父子消耗的一幹二淨,呸的一聲吐出濺到嘴裏的爛泥,鋒利的指爪抵在夔牛肚子上,還沒用力,夔牛先嚷了起來:“我告訴你我可是看過《妖族管理法》的,妖有妖權,你不能濫用私刑!” 正猶豫要不要上前的步衡:“……” 看來是自己冤枉夔牛了,他還真有認真看過那本書。 周吝全然不理會夔牛的警告,指爪慢慢用力,換來夔牛陣陣慘叫:“禁地出來的妖怪還想談妖權?” “禁地?” 步衡跟郎俊俊對視了一眼,眉頭慢慢皺了起來夔牛就是那隻從禁地跑出來的大妖? 那是他殺了熊妖? 雖然從小就被告知不要以貌取人,並且夔牛畢竟是一隻上千歲的妖怪,但步衡還是覺得這不像他做的。 別的不說,有這種本事的大妖怪會像現在這樣這麽輕易地被按在爛泥裏,除了打嘴炮,毫無反抗之力嗎? 眼看著鋒利的指爪就要劃破夔牛的皮毛,一個石塊不知從哪飛了過來,準確砸在周吝後腦上。 周吝扭過頭,看見那隻白獅幼崽慢條斯理地擦去蹭到手上的泥水,朝著夔牛指了指:“你不然就一爪子拍死他,然後找元老會自首。這麽虐殺沒意思。” “關你屁事!”周吝瞪了過去。 說著話,他的爪子鬆懈了一點,被死死按著的夔牛立刻趁機掙紮起來,與此同時一直不動聲色站在一旁的步寒向前邁了一步,迎上他的視線。 周吝十分不爽,恨不得把這父子倆一人一爪子全都拍死在爛泥裏,但現在…… 他垂眸看了一眼還在拚命想逃脫的夔牛,衝著一旁的郎裕抬了抬腦袋,“管好那隻崽子,不然別怪我翻臉!” 郎裕在心底歎了口氣,朝兒子使了個眼色,郎俊俊立刻會意,上前像一隻大狗一樣抱住步衡的腿。 步衡:“……” 他伸手推了推巨大的狼腦袋,垂下頭沒再說話。 見步衡不再理會周吝,郎裕放下心來,指了指周吝爪下的夔牛,小心措辭:“等長老們到了再處置?” 周吝臉上是無法掩飾的煩躁,他瞪著郎裕看了一會,收了指爪,一爪子拍在夔牛頭上:“再跑我就咬爛你的喉嚨!” 不知道是周吝的警告起到了效果,還是夔牛被他最後那一掌直接拍昏了,竟真的老老實實地躺在泥坑裏,再沒掙紮。 步衡看了兩眼,確定他還活著就收回了視線。 他並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妖,與夔牛也隻算萍水相逢。他究竟從哪裏來,做過什麽,最後會被如何處置,和自己都沒關係。 但看著認識的妖怪在眼前被開膛破肚,做不到。 持續了幾日的暴雨突然停了下來,黑壓壓的雲層就好像被什麽驅散了,露出被遮了幾日的太陽。 周吝抬起頭,果然看見了突然出現的元老會一行人。 元老會的幾位長老悉數到場,周澈走在最後,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依舊穿著一身精致套裝並且沒讓褲腳沾上一點泥水。 “小吝,”他在幾步之外停住腳步,笑著叫了周吝一聲,“今日多虧你過來。” 周吝看了周澈一眼,沒有答話,周澈好像早就習慣了他這樣,麵上的笑意都沒變化,隻在看見他身上的泥水時稍稍皺了皺眉,隨即收了視線,示意身邊的人上前接手夔牛。 周吝知道自己看起來十分狼狽,此刻在周澈眼裏應該就和他的出身一樣,極其不體麵。 他放開一直壓在爪下的夔牛,化回人形。 不過方才在暴雨裏淋過一場,人形的他並沒比原形好上多少。衣服早就濕透了,皺皺巴巴地黏在身上,長發披散在肩頭,發梢還滴著水。 他向後退了一步,不自覺踉蹌了一下小腿方才被咬的地方仍在隱隱作痛。 周吝靠在樹上讓自己站穩,不想讓周澈察覺到自己的失態。 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想太多了,對方一直在跟身邊的幾位長老說著話,視線再沒向他這裏轉過一次。 周吝轉過視線,朝不遠處的獅妖父子看去。 大獅妖攬著幼崽的肩膀,半低頭不知在和他說些什麽,幼崽並沒有答話,正低頭漫不經心地揉著扒著他腿的灰狼。 並沒有多餘的互動,卻能讓你感覺到這是一對關係很好的父子。 郎裕去向幾位長老匯報情況,步衡一邊揉著郎俊俊毛絨絨的大腦袋,一邊聽步寒講這段時日的見聞,突然敏感地抬起頭,剛好對上周吝打量的目光。 步衡有些不明所以,還沒等反應,對方已經收回了視線。 他歪了歪頭,也沒放心上。 那隻大妖怪被自己咬了一口,大概在想怎麽打爆自己的頭。 郎裕很快回來了,先敲了一下扮狗扮得正起勁的兒子,而後轉向步寒父子:“我跟幾位長老解釋過了,你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