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周啟挑了挑稀疏的眉毛, “怎麽就走了？” 周吝往他那張雖然換了一張但和上次一樣不堪入目的臉上掃了一眼，轉身就走, 眼底的嫌棄不言而喻。 “也好, ”周啟摸著光禿禿的下巴, 朝著不遠處正往這邊張望的麅妖看了一眼, “現在確實不太方便。” 周吝腳步微頓, 回頭看了他一眼，用極低的聲音報了個地址，頭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跟著周吝去湖邊查看完出了百鳥園, 麅妖還是滿頭霧水，邊走邊不住地回頭張望, 直到瞧見清潔工老頭拎著掃帚走遠，才終於收回視線, 又忍不住悄悄地打量起幾步之外的周吝。 他實在有點想不通，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麽聯係？ 或許是他看得時間實在有些久, 以至於周吝背對著都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腳步突然頓了下來, 心不在焉的麅妖沒能及時察覺，差點直接撞到他身上。 周吝伸出一隻手, 攔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不耐煩：“有事兒說。” 麅妖站穩後下意識鬆了口氣，瞧見周吝的表情又急忙搖頭：“沒, 沒什麽，就是……” 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找不到那個清潔工老頭，“就是有點好奇，您和那個清潔工認識？” “不認識，”周吝轉身繼續向前走，“動植物園發現一隻不知種類隻有一翼、一目的青鳥屍體的事兒在人類中不算秘密，隨便問幾句。” “哦，”麅妖點了點頭，雖然沒太理解如果隻是隨便找一個人類問問，為什麽要上去掀掉對方的帽子，但這種話又不太敢問，隻好順著說，“動植物園內，尤其是這百鳥園裏的工作人員我們都以各種方式詢問過了，並沒什麽異常。” “嗯。”周吝應了一聲，“繼續走吧。” 這動植物園實在夠大，加上周吝邊邊角角都不肯放過，依著他們兩個妖怪的腳程，還是生生地走到傍晚，眼看要閉園，才離開。周吝的表情和早晨出門的時候沒多大區別，但仔細去看的話，又會發現多了幾分凝重。 麅妖總覺得周吝應該是查出了點什麽，但既然對方沒說，便是不該自己多問，認命當好司機，載著周吝返程。 周吝靠坐在後座上，車窗開到最大，讓鹹濕的海風吹到臉上，稍微緩解了這一天的炎熱。 麅妖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向後看，幾次三番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周先生，那個雌鳥還活著嗎？” “你覺得她還活著嗎？”周吝從後視鏡與他對視，直接反問。 “我不知道，但是部裏邊有許多猜測，說那個凶手如此凶殘，不可能放過她，不然就是早就死了，屍體沒找到而已，如果沒死的話，就是跑路了不會再回來，畢竟‘夫妻總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也是正常。”麅妖說到這兒，輕輕皺了皺眉，似乎並不讚成這些猜測。 周吝嗤笑一聲：“不管是哪種猜測，無非是想說現在這樣的搜查沒意義，不想浪費時間和精力而已。” 麅妖撓了撓頭，卻也沒否認。 “那你呢？”周吝問，“你傾向哪種猜測？” “如果非要選一種，那當然是跑路了，”麅妖說，“人類有種說法，叫好死不如賴活著，就算各自飛了，也好過白白死在一起。” 周吝微抬眼眸，輕輕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麅妖也不再糾結，轉而問道：“那現在是送您回酒店，還是再去部裏看看？” “今天見到的禽類已經夠多了，”周吝摸出手機，一邊低頭看一邊說，“回酒店，之後你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明天再說。” 到達酒店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麅妖點了飯菜要求送到房間後才離開，折騰了一整天之後，周吝多少也有點疲倦，拉開落地窗，在露台上的搖椅上坐下，才發現放眼望去就是一望無際的海麵。 雖然天已經黑透了，但是四周燈火通明，遠遠地映襯在下來，是與白天完全不同的景致。 寧靜而又遼闊。 周吝舉起手機，對著遠處的大海又拍了一張，而後發現效果還不如白天，猶豫了兩秒，幹脆直接點開步衡的頭像，直接發了視頻請求過去。 公司裏很安靜，照例隻有步衡一個在電腦前，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桌角放了一份隻吃了一半的外賣，還有一杯喝了兩口，冰已經融化開來的冰美式。 上午那個調度會開完，全公司的工作重點都轉到了當前這個項目上，步衡的任務尤其重，索性又開始加班，打算多費點時間把進度從自己這兒往前趕一趕。 也可能是回家早了好像也沒什麽事可做。 隨手扔在一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步衡以為是步寒問什麽時候回家，目光還在屏幕上，手裏把手機摸了過來，看也不看地點了接通，隨口叫了一句：“爸？” 手機那邊安靜了兩秒，跟著有低低的笑聲傳了過來，步衡一愣，低頭才看見屏幕裏周吝的半張臉。 笑意悄悄地從眼角眉梢溢了出來，步衡將手機拿了起來：“忙完了？” “嗯，在酒店。”周吝輕聲回答，“還在公司？” “手頭有個很重要的項目，”步衡簡單地說了幾句，“你今天怎麽樣，有頭緒嗎？” “雌鳥還活著，並且就在原住處附近沒走遠，隻不過刻意藏匿了身形，具體的周啟清楚。”周吝說，“晚點問過他之後就能確定。” “周啟？”步衡有些意外，“他怎麽也在？” “關在禁地這幾百年雖然消磨掉了他身上很多東西，但也有很多東西是骨子裏的，不會被消磨掉，”周吝說，“那黑影一而再再而三地作亂，威脅妖族安寧，周啟不會置之不理。” 步衡點了點頭：“有他幫忙，進展應該能加快不少，早點解決那個黑影，大家才能像以前那樣安心生活。” “嗯。” 周吝應了一聲，目光幾乎是凝在手機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步衡的臉。 即使隔著屏幕，步衡好像也能感覺到那目光的灼熱，耳根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讓他不自覺地抬手抓了一下，稍稍錯開目光：“吃晚飯了嗎？” “已經點了，待會送來，這會正坐在露台上吹海風，”周吝說，“瞧著遠處的夜景不錯，本來想拍給你看，每次拍完都是模糊的一團，所以幹脆直接發了視頻，你自己看。” 說完，他把手機攝像頭翻轉，直對著遠方的夜景。 步衡看著手機屏幕，稍稍睜大了眼睛。 其實隔著這麽遙遠的距離，從視頻畫麵裏能看見的隻有黑乎乎的一片還有星星點點的燈光，可能周吝拍的照片都會比這兒清楚一點。 步衡卻沒點破，就好像真的看到了什麽從未見過的美景，對著屏幕看了一會，才認真感歎：“是很好看！” “這邊風景很好，等你忙完這個項目休息的時候，”周吝說，“可以自己過來看。” 說到這兒，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補了一句：“我陪你。” 周吝最後那三個字或許並沒別的意思，他們前段時間朝夕相處，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周吝又剛好已經去過南邊，再陪步衡去一次也合理。 但步衡卻很想問問，有沒有不那麽合理的理由。 比如生那天為什麽要帶自己去禁地，比如為什麽想要自己的照片，比如為什麽看到好看的風景想要拍下照片分享給自己。 步衡其實從來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性格，之所以拖到現在才終於要問周吝，是因為他用了一些時間來理清自己。 其實很多的事情早就明了從自己允許一個原本算是陌生的妖怪走進生活，朝夕相處並逐漸習慣並且依賴開始。 隻是在過往的二十多年裏，他並未有過這樣的經曆，也從來沒體驗過這種感受，才會平白浪費了一段時間。 “周吝，”步衡坐正了身體，看著屏幕那端的周吝，“你……” 然而話隻說了一半，突然被周吝那邊傳來的巨大敲門聲給打斷。 周吝皺了皺眉，回頭朝門口看了一眼，並不是很想理會，低頭看著屏幕：“不用管，你要說什麽？” “我……”步衡想了想，最後還是沒再說下去，“沒什麽，可能是你的晚飯到了，先去吃吧，正好我也得繼續加班了，不然今晚要通宵了。” 有些話還是留著當麵說吧。 周吝直覺步衡應該是想說什麽重要的話，但是現在也不好再追問下去，便點了點頭：“好，早點回家休息。” “知道，”步衡笑彎了眼睛，“周吝，我剛剛其實想說，你有沒有覺得你最近有點過於嘮叨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表白攤牌這種事怎麽能在視頻裏呢，表白完了連親親抱抱都不能有，是不是有點太虧了。感謝在2021-03-31 23:19:10~2021-04-01 23:23: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你不努力呀、tsing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玖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55章 嘮叨？ 這個詞居然會和自己有關聯？ 掛斷視頻之後, 周吝握著手機愣了一會，直到敲門聲越來越大，眼看要驚動左右鄰居, 才滿臉不高興的起身去開門。 房門打開, 看見的卻不是來送晚飯的工作人員, 而是戴著歪歪扭扭的假發頂著一張猥瑣麵容的周啟。 周吝對著那張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臉沉默了兩秒，覺得對比起來, 周啟上次變得那個身形佝僂的瘦老頭還更能接受一點。 眼瞧著那張臉上露出笑容, 周吝眼角一跳, 反手就要關門, 周啟以不符合他那張臉的迅捷在門合上之前伸出手將門直接抵住, 並且趁著周吝還沒反應，從直接從他手臂底下鑽進房間裏。 周吝皺了皺眉，也懶得再發作, 往走廊裏看了一眼，回手將門帶上, 轉過身抱著手臂盯著已經極其自覺地在沙發上坐下的周啟：“來幹什麽？” 周啟正拿著茶幾上的擺件好奇地把玩，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 用那張臉做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所以你留下地址卻不想讓我過來？” “白天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不是你？”周吝盯著周啟，臉上的嫌棄溢於言表, “我留下地址讓你過來，可沒讓你這幅樣子過來。” 他想起先前某次與周澈爭吵, 微微皺眉：“就算你變成這幅樣子，也未必能隱藏的了行蹤。” “上次見麵父親知道了？”周啟抬頭, 輕輕笑了一聲，“果然，到底是親爹, 如果這天底下隻能有一個掌握我的行蹤，隻能是他了。” “你不意外？”周吝皺眉，“他既然一直都知道你的行蹤，為什麽還由著你在外麵。” “因為他知道我會老老實實地待著，不會掀起什麽亂子，”周啟說，“如果將我抓回去，不就等於將我當初因罪被關入禁地的事公之於眾？那龍君在妖族心中完美無缺的形象豈不是要打上一點折扣？更何況，現如今元老會中局勢未明，我在外麵還算是在他掌控之中，帶回元老會可就未必了。” 他說完話，瞧見周吝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聲：“怎麽那副表情，難道到現在你才知道咱們的父親是如何冷靜理智？” “那如果，你被元老會的其他人發現呢？”周吝問。 “那就重現一下幾百年前的事，龍君大義滅親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周啟晃了晃腦袋， “不過這種事不會發生，南方分部被那個黑影折騰得焦頭爛額，分不出精力來對付我，更何況，睚眥惡名在外，不會有妖怪膽子大到敢盯著你。” 周吝還要再說話，房門再次被敲響，這一次明顯斯文禮貌的多。 “呦，是晚飯，”周啟抽了抽鼻子，“聞起來還挺香，正好我還沒吃，一起吃點啊。” 周吝瞪了他一眼，轉身去開門。 不知道是因為之前狐妖助理囑咐過住宿飲食的事，還是麅妖自作主張，點了好幾道酒店餐廳的特色菜，各類主食甜品一應俱全，甚至連餐後的水果都準備了好幾種。 周吝對吃食向來不太在意，倒是便宜了蹭飯的周啟。 他安坐在沙發上，目光從被擺滿的茶幾上掃光，忍不住感歎了一句：“到底時代不一樣了，現在替元老會辦事的待遇要比幾百年前好太多了。” 周吝去拿筷子的手微頓，看了他一眼，如果是別的妖怪，被睚眥用這樣冷冷的目光掃上一眼，可能早已瑟瑟發抖，但明顯，周啟不是普通的妖怪，他朝著周吝笑了一下，一點不客氣地伸手去拿筷子。 然後就被抓住了手腕。 周啟眨了眨眼睛：“這麽多吃的，反正你自己也吃不完，哥哥幫你分擔一下。” 周吝自動忽略了那個讓他覺得膩歪的稱呼，卻仍舊抓著周啟的手腕：“想吃飯可以，變回去。” 周啟驚訝：“變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