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周舟知道自己又到了未來星際。


    “小舟,他們終於肯讓媽媽進來探望你了。”壓抑帶著哭腔的女聲近在耳邊。


    周舟全身一震,掙紮著想醒過來。


    這麽久以來,再次聽到媽媽的聲音,激動是在所難免的。


    “滴滴滴”的聲音突然尖銳又急促。


    “醫生!他的手動了!”女聲急切又激動。


    “你和他說說話,隻要他想回家的念頭足夠強,很快就能醒過來。”


    周舟再次艱難地動了動手指,下一秒,手被溫暖的柔軟的手握住。


    “小舟,回來吧,爸爸媽媽好想你。”


    “你在醫院待了兩個多月,媽媽便思念了兩個多月,我知道你也想回家看看爸爸媽媽,孩子,你就睜開眼睛看看媽媽啊……”


    斷斷續續的哭聲連綿不絕,周舟隻覺心髒也跟著抽痛起來,眼角生起熱意,有什麽東西流淌下來。


    “小舟聽到了,他流眼淚了……”


    “老周,你快過來,小舟他有反應了!”


    “小舟,爸爸來看你了,還帶了你最愛的機械寵物狗。”熟悉的男聲,是他爸爸。


    “主人,汪汪,醒醒。”甜美的電子女聲傳入耳廓。


    周舟已經破防,眼睛酸痛得厲害,淚水從眼角洶湧而出。


    “你們先去外麵等待吧,他這種情況需要經過檢測評估,才能決定此時可不可以實行強製召回。”


    女人的哭泣聲逐漸遠離,病房的門被關上。


    眼皮被掀開,周舟看著模糊不清的身影,再次動了動手指。


    透著銀白色光芒,放置著幾個醫療機器人的醫用病房內,五位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圍在純白色的病床旁邊。


    頭發半白的老醫生道:“根據腦電波檢測,他此時情緒波動較大,如果強行醒過來,很大可能會觸發保護機製。”


    年輕醫生不太理解,問:“姚主任,觸發保護機製後,會導致什麽後果?”


    姚主任沉聲道:“很大概率會丟失那個世界的所有記憶。”


    他緊皺著眉,語氣透著一絲煩躁,“研究所要的就是這份記憶,如果觸發了保護機製,他便沒了研究的價值。”


    “哎,研究所那群瘋子做了多少人體實驗了,這個男生一旦進了研究所,會生不如死吧。”年輕醫生感歎不已。


    “我們隻是聯邦醫院的小小醫生,哪來的能力和研究所對抗。”老醫生自嘲道。


    “a1病房那位如果知道了研究所這兩個月以來的瘋狂行為,會暴怒吧?”


    “如今他也被困在裏麵,研究所那是斷定了他回不來,才敢這麽肆意妄為。”


    “聯邦會所不管嗎?”


    “空有嘴皮子的一群磚家,怎麽管。”


    “自從那位出事後,星際盜賊越發猖狂,不過兩個月,已經損失幾十艘星際飛船,被殘害的星際公民約一百人,失蹤的女性多達五十人。”


    “由遠星際組成的暴民軍團多次在旁星周圍製造麻煩,被占領的垃圾星據統計有八個,上將再不回來,主星就得亂套了。”


    “研究會那群視人命為草芥的實驗人員不這樣想。”


    ……


    周舟把他們的談話全都聽進耳裏,心情沉重起來。


    研究所他有所耳聞,用死黨小胡的話來說,那就是個有去無回的地獄。


    如果自己真的進了研究所,多半會小命不保。


    想到還可能被大卸八塊,挖出全身髒器……


    打住打住,這麽慘絕人寰的事情,光是想想就靈魂顫抖。


    聽他們所言,上將也被困在裏麵。


    會是誰?


    另一頭,禹城私人醫院內。


    裴言冽看著再次被推進搶救室的周舟,目眥欲裂,心髒仿佛被刀一下一下地淩遲、割裂、滴血,全身的骨肉都在叫囂著痛。


    指甲深陷在掌心,刺破皮膚,鮮紅的血不停滴落在地。


    “患者無法自主呼吸,上呼吸機!”


    “主任,患者心率持續下降中!”


    裴言冽緊抿著唇,布滿紅血絲的眼看向心電監護儀,隱約可見心率已經跌至20,且持續下降中。


    他在腦海裏麵一遍又一遍的叫著周舟的名字。


    “滴滴滴——”


    急促而短暫的聲音最終變為毫無起伏且綿長的一聲。


    “主任,患者心髒驟停!”


    “插電源,上aed!”


    醫生個個緊繃著臉,心情高度緊張,搶救動作快速而有條不紊進行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床上的男生依舊毫無生氣,似乎再也醒不過來。


    裴言冽瞳孔驟縮,呼吸瞬間凝滯,強烈的眩暈感襲來,思緒一片空白,他差點站不穩,喉嚨堵得厲害,已經失聲。


    “患者心率有上升的趨勢!”


    醫生話音剛落,熟悉的嗓音便傳入裴言冽耳腦海。


    【裴言冽,我可能醒不過來了。】


    “周小舟!”


    裴言冽幾步跨到病床邊,艱難地喊出他的名字。


    【沒多少時間了,很抱歉,不能陪你走到最後。】


    裴言冽緊握著他冰冷的手,嗓音發顫:“周小舟,你敢走,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裴言冽,我在未來等你。】


    “小舟,別走,聽到了嗎!”裴言冽忍著咽喉的劇痛擠出一句。


    周舟很想醒過來,然而靈魂似乎被什麽拉扯著,讓他逐漸脫離這具身體。


    聽到裴言冽嘶啞到極致的嗓音,周舟隻覺靈魂也痛得顫抖。


    心髒猛然收緊,劇痛蔓延至全身。


    【我愛你。】


    【再見。】


    “不好了,患者心髒再次停搏!”


    裴言冽緊咬著牙關,眼睛痛到極致,滾燙的淚水劃過緊繃著的下頜線,滴到周舟手上。


    “裴總裴總,你先鬆開手,去旁邊等待。”


    尖銳的耳鳴聲繚繞在耳邊,裴言冽已經聽不到外界任何話語,醫生掰開他的手,把他拉向一邊,再次進行急救。


    裴言冽隻覺自己的心神在那一刻完全失去了平靜,腦海裏隻循環著周舟最後那一句話。


    胸口痛到極致已經麻木,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醫生緊張又遺憾地說:“裴……裴總……我們盡力了。”


    裴言冽猶如行屍走肉一般走過去,模糊的視線下,那人的臉已經青白一片,再也沒了往日的朝氣。


    他脫掉西裝外套,俯下身蓋在周舟身上,顫抖的手撥開他的劉海,低垂下頭輕輕吻上他冰冷毫無血色的唇,壓抑而又溫柔地說:“小舟,等我。”


    同一時刻,未來星際主星聯邦醫院內。


    十一層b1床的男生緩緩掀開沉重的眼簾,微挑的鳳眸內蘊滿淚水,劃過泛紅的眼尾,滴落在純白色的枕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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