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瞧著冬梅安排著婆子們把東西一樣樣搬出去,突然就想起自己剛到西宅時的事來。


    那時宋氏與孟綺要去西宅小住,搬了好多東西去,她瞧著那臉盆、椅子、甚至屏風驚訝的不得了,一度懷疑小說裏寫的太誇張,出個門都要把自己慣用的都帶上這件事原來是真的。


    現在輪到自己了,瞧著山靈把恭桶也抬了出去,蘇青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二小姐,您瞧瞧這兩身衣服如何?”彩兒捧著兩身衣服高興地問。


    一件淺藍,一件淡紫,都是白色的底,帶著一點點其他顏色,很適合去寺裏穿,卻又在裙擺處繡了花兒,看上去不那麽呆板。


    這幾天,府裏的針線房都是為自己服務的,王氏一口氣給自己做了十多套衣服,這兩套因為要上山,是繡娘連夜趕出來的。


    蘇青看著衣服又想起她在西宅大廚房上點油燈時的感歎來,那個時候就想著那冒著黑煙的油燈要熬壞多少人的眼睛呀。


    如今她卻成了讓她們熬壞眼睛的禍首了。但蘇青隻能笑笑,這就是這個社會的現實,就象前世那些底層的勞動者,哪個不是為了生計,而且就是這樣的活計,也不是誰都能幹的,幹得多得了賞錢,她們還會高興,還會念叨一句,托了二小姐的服,這就是現實。


    蘇青指了指那件淺藍的,“先穿這身吧,我聽著好似四妹妹來了?”


    “是,剛進東屋,許是又去磨世子夫人去了。”冬梅笑著幫蘇青穿著衣服。


    孟綺雖然被孟長峰解了禁足,卻不允許她出門,一切都要等慎郡王府那邊的消息才能決定最終對她的處罰。


    昨天晚上,自己陪著王氏去瞧她,孟綺又拉著王氏的胳膊把周鈺好個數落,嫌棄他做事不幹脆,兩人都這樣了,做什麽不趕緊來把婚退了。那語氣好似這邊王府退了親,博男爵府就能上門提親似的。


    不知道怎麽回事,蘇青聽著孟綺數落周鈺,心中很不高興。整個事情中周鈺是最難堪,最委屈的。從自己與他幾次的聊天中,蘇青知道周鈺也不喜歡孟綺,但因著是已故母親定的親,再加上諸多因素的考慮不得不繼續而已。


    隻是周鈺隻是抱怨兩句,卻從沒象孟綺這樣把周鈺說的一無是處,聽著讓人不舒服。其實對於一個古代人來說,能嫁給周鈺這樣的人已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孟綺若真與他退了親,有她後悔的時候。


    蘇青換完衣服去到東屋,正聽到孟綺撒嬌的聲音,“娘,您就帶我去吧,蘇...二姐姐一個人多沒意思呀,我還能陪她聊聊天。”


    “什麽聊天,這次去是做什麽你不知道,都是要跟在方智大師身邊的。你二姐姐不在府裏這麽多年,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太多。這又不是出去玩,再說你還在禁足,那女戒我瞧著你這幾日寫的可不認真。我可告訴你,等著明天從山上回來,你二姐姐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我騰出手來可要好好管你的事了。”


    孟綺不高興地道,“我有什麽事,隻那周鈺痛快來把婚退了就什麽都解決了,沒見他那樣臉皮厚的。”


    “你......”王氏立起眉毛剛想再訓斥孟綺兩句,瞧著蘇青掀了簾子進來。


    看著女兒打扮的合體漂亮,王氏心中襯意,“都準備好了?”


    “是,是現在去與祖母辭行嗎?”


    “成,趁著日頭還沒起來咱們早些去,也不知道世子爺準備好沒有?”


    “女兒已讓串兒去瞧了,一會就會知道。”


    王氏對蘇青做事的周到十分滿意,相處了幾天,好多事不用自己想,她就會想在前麵。而且因著自己身體不好,每天都來給自己按腳,最開始又癢又疼的,沒幾天卻也習慣了,現在慢慢感覺到渾身輕鬆了許多。


    “四妹妹,我聽說菩濟寺的素齋最是好吃,有一種這個季節才有的荷花餅,若不提前打招呼都定不到的。”


    孟綺一聽連忙點頭,“沒錯,而且他們隻用自己塘裏的荷花做。去年雨水大,他們山上的荷花都被打掉了,都沒吃到。”


    “你放心,姐姐明天一準給你帶回來。”


    “哪個要你帶,我又不是沒吃過。”


    “綺姐……”


    孟綺看著王氏冷下來的臉,扭著身子輕聲道,“那你可得早些定才是,莫要說了大話,等你回來,我可是要帶著她們一同吃的。”


    “好的,昨天孔媽媽去山上的時候我已經告訴她了,總會給咱們留出來的。”蘇青想著這小孩子的把戲,還要帶著別人一起吃,這是給自己加壓呢,明明知道那荷花餅不易得,這分明是難為自己。


    ------


    這菩濟寺在青明山上,青明山是離京城最近的山,從南門出去順著官路也就一個多時辰的腳程。


    菩濟寺可以說是京城裏香火最昌盛的寺院,不單單是因為它的位置好,更重要就是方智大師名聲在外。聽說當今聖上還沒有繼位時曾在方智大師閉關的禪房裏住了好久,專門聽方智大師講經。所以也被視為皇家寺院,卻是允許普通人前來上香許願的。


    但能聽方智大師講經的人很少,也就是在每年的佛誕日,各家早早占了位置隻為聽上那麽一會。更別提能得方智大師親自做法事了。


    而方智大師之所以對孟家的事這樣上心,聽說孟家人救過他,但也有人說其實是忠國公府孟家那枝救過,具體什麽情況大家都不知道,總之就是一般孟家有什麽事求到方智大師這裏,他是一定會幫忙的,就象上回孟長峰生了怪病,方智大師第一次離了寺院到俗人家中住了好多天。


    蘇青看著盤坐在蒲團上閉著眼睛,頭發與眉毛都花白的方智大師,仙風道骨這個詞就出現在自己腦海中,還真有點煉丹那位的樣子呢。


    法事不複雜,就是盤坐在那裏腳麻的厲害,蘇青趁著別人不注意挪動一下,把左腿和右腿交替一下上下位置。前世姥姥家有炕,尤其到了冬天,在炕上盤腿大坐是極舒服的,她以為這點小事不在話下,卻沒想居然這麽長的時間,而且那蒲團並不厚實,下麵青石地磚硌得她屁股疼。


    穿著一身粗衣,戴著小廝帽的周鈺順著孟家做法事的這間偏殿的門縫瞧著蘇青第十二次挪動雙腿後,捂著嘴巴轉過身去。


    招呼吳痕耳語了幾句,吳痕先是一愣,然後有些臉紅的點頭轉身離開。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裏去,尤其是孟淵,他年紀大一些,本身還胖,天又熱,門還關著,一絲風也沒有,整件衫子沒一會就濕了,孟紹與孟維也努力保持著姿勢,顯示對佛祖的尊敬。


    隻王氏虔誠的如同一尊雕像,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不用聽蘇青都知道王氏在禱告什麽,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呀,不,在孟家應該是母親心。


    她十分確定,自己這位二小姐再回孟家來,最高興,最真心滿意的隻有王氏。


    孟維在蘇青的左邊,對於這位憑空出來的妹妹,他著實消化了好幾天。昨天還與妻子張氏說起這件事來,自從得知蘇青的身份,明顯看得出薑氏的不滿和不屑,借著辦花宴的借口,見天地往二房跑,自己告誡妻子不許參與進去。


    其實他現在倒是感謝王氏沒給他尋如薑氏那樣有野心,娘家有些地位的。對於大哥當年娶薑氏的內情他還是知道的,正是因為知道,他才不明白孟紹為何要這樣做。娶個媳婦進來,竟然與母親生分起來,而薑氏這明晃晃地把隔房二嬸當婆婆的做法,孟紹居然也不吱聲。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孟維對自己這個大哥頗有微詞。還是自己媳婦好,孟維的媳婦張氏出身並不顯赫,但卻是書香之家。父親做著書院的院長,叔父在地方上任著五品官職。


    張氏不是很漂亮卻通情達理,濃濃的書卷氣,對於家中的任何權力從來不去爭,由著薑氏抓在手裏。尤其是這兩年母親徹底不管事後,大房幾乎都是薑氏說了算。


    但張氏毫不在意,用她的話說,他們又不是長子,爭那個做什麽,隻好好經營自己的,等著孟維舉業得中或是捐了官後,兩人帶著孩子去任上豈不瀟灑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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