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水、滏水、洺水、湡水、?水、洚水、澧水、泜水、泲水,九水同歸於一澤,是為大陸澤。


    --《天下地理圖誌》


    “昔昔姐,我去換身衣服,一會你陪我去趟貴鄉城。”李燁邊走邊開口道。


    “三公子,我想起來那個人是誰了!”侍女昔昔突然說道。


    李燁聽到後一愣,露出疑惑的表情。


    昔昔繼續說道:“剛才那個用劍跟你比鬥的人是‘金露公子’。”


    李燁又是一愣,他以為昔昔知道那個將軍是誰了。


    原來昔昔說的是那個用有點小心眼的人。


    “金露公子?”


    “嗯,江湖一流門派金露穀的少穀主,十幾年前江湖四大公子之一。”


    十幾年前的四大公子,有點遙遠啊,李燁心說。


    “哦,回頭再說。我先去換衣服,你去備馬。一會要見的人比較重要。”


    “是。”


    暮色四合,李燁帶著侍女昔昔來到了貴鄉城裏的一處府邸。


    府邸的門子顯然早已得到吩咐,直接領著李燁兩人來到了大堂,便出去了。


    大堂裏早有一人在等待。


    此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赫然是碼頭上剛才那支騎兵的領兵將軍。


    李燁見到那人,趕緊先一步行禮道:“李燁見過兄長。”


    “你還記得我盧象這個兄長啊,回來了也不說一聲。”


    原來這人正是當年與李燁一起留質長安的柱國大將軍盧遠之子盧象。


    在當日李燁殺了蔡用後,還一路護著李燁前往皇宮。


    李燁訕笑道:“怎麽可能忘記呢。當日兄長的維護之情,李燁銘記在心。


    至於回來一事說來話長,容我細細道來。”


    “那就慢慢說。來,快坐。”盧象熱情地招呼道。


    盧象早已備下酒菜。


    兩人相對而坐,互敬了一杯酒。


    侍女昔昔給兩人重新滿上。


    盧象在長安見過昔昔,因此也頷首致意。


    李燁開口問道:“兄長原先不是豫州將軍麽?怎麽來了冀州?”


    “去歲,北周南陳停戰,我父親持節返回。我也就回了豫州。


    咱們留質長安四年多,我呢,久疏戰陣,於是調來了冀州。


    好歹這裏還有些太行山賊,可以練練兵。”


    “我就說今日這兩團軍卒不一般,原來是兄長的百戰之兵啊。”


    盧象笑著說道:“你呀,還是那麽會說話。聽說你兄長李裕也調去青州了,在王偃師王大將軍麾下。”


    “是嗎?我去年逃回太原時見過他。隻是後來我一直沒跟家裏聯絡。”


    “逃回太原?我可聽說你流放這一路凶險的很啊,說說吧。”


    李燁便將流放的那段經曆又重新說了一遍,貌似自己都已經熟練了,自動繞開了那些不該說的。


    然後就說到東萊郡遇上王玄的事。


    “這孩子本來就機靈,如果能好好讀書,日後必有大作為。多虧了你和青石的開導。”


    盧象本來就比李燁大個十來歲,年近三十了,稱呼比李燁還小的王玄為孩子很正常。


    “嗯,他會的。然後我就到了洛陽。


    之所以沒有帶信給兄長你,也是怕給兄長你添麻煩。


    畢竟我這個時候應該在靈武郡流放。”李燁苦笑著說道。


    李燁又自動省略了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這說的什麽話,什麽添不添麻煩的。


    倒是小心謹慎點沒錯,那個蔡東虎如果知道你活蹦亂跳的,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明的咱不怕,就怕他來陰的。”盧象提醒道。


    “他不是一直來陰的麽?我不是照樣活蹦亂跳的嘛。”


    “哈哈哈,也是。對了,你來武陽郡有事?”


    “受長輩之托來武陽郡辦點事。”


    “事情辦妥了麽?需要我幫忙嗎?”


    “不麻煩兄長了,都辦妥了,就在碼頭那會。”


    “哦。在碼頭要不是看到你,我非得細細盤問不可。最近朝廷對這冀州武林有點不放心。”


    “怎麽回事?”李燁好奇道。


    “你也是知道的,江湖之人,以武犯禁。


    各朝各代都對武林看得比較緊。不怕武林亂,就怕江湖一統。


    最近這冀州武林貌似有人四處奔走,隱隱有結盟之勢。


    上頭下令嚴查嚴防。”


    李燁想想,好像是這麽個道理,便說道:“兄長,我最近沒事準備在江湖上走動走動,或許我可以幫你留意留意。”


    李燁倒也不是想幫朝廷做事。


    隻是覺得反正自己查找琉璃台毫無頭緒,那就多留意各地的武林,興許有線索。


    盧象欣喜地說道:“那太好了,你正好在我這多盤桓幾日。咱們好好聚聚。”


    “那我就不跟兄長客氣了。”


    “跟我你還客氣什麽。一會我給你個將軍府的令牌,方便你行事。”


    李燁爽快地說道:“好咧,那敬兄長,幹了!”


    “幹。”


    既然不著急回去,李燁幹脆吩咐昔昔租個小院,作為落腳之處。


    李燁也將自己的打算通過桑氏車馬行告知了陸先生。


    貴鄉城作為武陽郡的郡治,當然有桑氏車馬行了。


    這一日,李燁在看洛陽送來的冀州武林的資料。


    冀州武林勢力眾多,雖然沒有頂尖的勢力門派,但是一流的勢力還是有不少的。


    比如昔昔前兩天提到的那個“金露公子”所在的金露穀便是其中之一。


    李燁將這些江湖勢力,江湖人物一一記在心裏。


    這時,侍女昔昔進來稟報道:“三公子,盧將軍遣人來請你赴宴。”


    李燁沒有意外,這幾日盧象每日都請李燁赴宴。


    “知道了。我讓你物色的小馬到了麽?”


    “到了,已經在車馬行了。”


    “那你去牽來,一會咱們帶去。”


    “是,三公子。”


    李燁帶著昔昔,還有一匹四五歲的小馬來到盧象府邸。


    李燁將馬交給家仆,也不用門子帶領,徑自進了府邸。


    盧象已然早已等候多時。


    “今日耽擱了一會,害兄長久等了。”


    “不會,來的正好。來,快坐。”


    “不急,我上次答應送盧毓的小馬我已經物色到了。而且已經牽來府上,交給家仆了。”


    盧毓是盧象的長子,今年九歲。


    前兩日,李燁來盧象府邸飲宴時,答應過盧毓,送他一匹小馬。


    “你啊,如此客氣,有心了。來人,去喊盧毓過來。”


    自有家仆去喊盧毓,兩人各自落座。


    “這些日子天天叨擾兄長,哪裏客氣了。”


    “咱們兩個就別說客套話了,再說下去就太見外了。今日找你來不止飲宴,還有件事跟你說。”


    “兄長請說。”說到正事,李燁也認真了起來。


    “下個月,信都郡的懷石山莊要舉行比武招親。


    到時候冀州武林人士,特別是冀州武林的青年才俊都會齊聚懷石山莊。


    你可以過去看看。”


    比武招親是江湖上喜聞樂見的一種活動,各地都有。


    至於目的麽,除了招親之外,那就各有不同了。


    盧象見李燁不說話,調侃道:“聽說懷石山莊這次招親的姑娘貌美如花,賢弟要是有興趣也可以上去打擂。”


    “打擂我可沒興趣,不過去湊熱鬧倒是可以。正好見識見識冀州武林。”


    “那我調一旅軍卒隨你同去。”


    “兄長,我是去看熱鬧,又不是去剿匪。


    再說了,你這軍卒一去,江湖中人躲還來不及呢,哪還會去湊熱鬧。”


    盧象想想也是,便不再堅持,但還是叮囑道:“那你這一去要注意安全。真有應付不了的事情就用我給你的令牌。”


    “嗯,好。”


    這時,一個虎頭虎腦的孩童進得堂來,對著兩人行禮道:“盧毓見過父親,見過李叔。”


    “毓兒,今日你李叔給你帶來了一匹小馬,還不快謝過你李叔。”


    “真的?在哪?”盧毓畢竟是孩童,聽到這消息第一反應不是向李燁致謝。


    “咳咳咳。”盧象故意咳了幾聲。


    盧毓趕緊朝李燁行禮道:“盧毓謝過李叔。”


    “我已經將馬交給家仆了,你趕緊去看看吧。”


    “好嘞。”說完轉身就跑了出去,也不管什麽禮節了。


    盧象剛想喊住訓斥,卻被李燁攔住。


    “盧毓畢竟是個孩子,沒事。來,兄長,咱們飲酒。”


    盧象無奈,隻好作罷。


    李燁和侍女昔昔,兩人三馬前往信陽郡。


    多一匹馬是因為河山槍重,還可以馱其他行李。


    原本走水路便利,但是李燁要去個地方,便走了陸路。


    沒有要見的人,隻是書上說那裏很特別。


    那個地方叫大陸澤,在巨鹿縣。


    大陸澤,九條河流匯入而形成的湖泊。


    玄生萬物,九九歸一。


    李燁很是好奇,也很是期待。


    時間充裕,所以他們走得並不快,三百裏路足足走了五天。


    但是當他們到達大陸澤的時候,發現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九河匯成一湖,千頃之勢何其雄壯遼闊。


    湖水將天地分成三層,一層天,一層水,一層地,而忘卻了有人。


    置身其中,眼之所望俱是一片茫茫。


    若不是西沉的落日,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


    湖麵上有數隻飛禽掠過。


    徐徐晚風吹皺了湖水,暈向湖邊。


    岸邊楊柳垂堤,時不時有人經過,才發覺尚在人間。


    近岸邊還有三兩漁舟,隨波蕩漾。


    李燁和昔昔一時沉醉其中。


    此景,該以詩詞應對。


    李燁不擅詩詞一道,隻得搜腸刮肚,苦思冥想著前人的詩詞。


    卻聽不遠處一人大聲感歎:“啊,好水!”


    昔昔不禁皺眉。


    李燁卻是豁然一笑,也跟著感歎道:“啊,好水!”


    遠處那人開口道:“小娃子,不錯!”


    昔昔眉頭皺的更甚了。


    李燁轉頭卻見是一個須發皆白,鼻頭有些大,還有些不修邊幅的身材瘦小的老人。


    本來就沒在意的他,隻是衝著老人笑笑,便自顧自地看著夕陽下的美景。


    老人卻是踱步走了過來。


    “小娃子,你拿著這麽短的劍做啥子咧?”


    李燁心想這老人家還挺自來熟。


    他笑笑回道:“練過幾年武功,防身之物。”


    老人恍然,然後神秘地說道:“我也練過好幾年,也有防身之物。你看。”


    說著拿出一個散發紅潤光澤的酒葫蘆,還晃了晃。


    這酒葫蘆一看就是有些年頭了。


    李燁聽聞老人也是武林人士,重新行禮,微笑自報家門道:“晚輩李燁,見過前輩。”


    老人見狀,也一本正經道:“老漢周一鬥,也見過李娃子。”


    李燁聽聞,再次鄭重行禮道:“小子李燁,見過周老前輩!”


    老人一愣,隨後歪著頭問道:“你認識我?”


    李燁盡過禮數了,更是見過諸多高手的人,也不拘謹著,隨性地說道:“蜀地酒中仙,老漢周一鬥。您是絕頂高手黑榜第三‘酒仙’周一鬥。”


    老人見李燁隨性的樣子,有些喜歡。


    先是微笑頷首,然後又是嚴肅道:“錯。


    錯了兩個地方。別老您您您的,我南方人,不習慣。


    還有,是‘醉仙’,不是‘酒仙’。”


    老人如此說,便是承認自己是醉仙周一鬥。


    昔昔瞪大雙眼,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醉仙周一鬥,蜀地人,為人亦正亦邪,做事隨性而為,是為絕頂高手黑榜第三。


    李燁卻是轉頭對著愣神的昔昔道:“昔昔姐,去拿酒來,周老前輩的酒不多了。”


    周一鬥有些疑惑,李燁是如何知道他的酒不多了。


    李燁見狀解釋道:“前輩剛才拿出酒葫蘆的時候,晃了晃。”


    周一鬥這才恍然,笑眯眯問道:“什麽酒?”


    “滎陽土窟春。我臨出門時,一個當將軍的兄長送了我一酒囊,真品。”


    周一鬥聽罷兩眼瞬間放光,有些著急地說道:“一會我先嚐嚐,然後咱們再找個地方一起喝,怎麽樣?你樂意麽?”


    “當然樂意。”


    老人見昔昔拿來了酒囊,也不見動作,掠上一棵楊樹,摘下一片葉子,落地,迅速卷成鬥狀。


    昔昔心中佩服,佩服周一鬥輕功的絕頂。


    李燁心中佩服,佩服周一鬥喝酒的經驗老到。


    李燁拿過酒囊,給周一鬥滿上一樹葉杯。


    周一鬥先是呷了一口,仔細品味,然後是一飲而盡。


    “不錯,八年零三個月陳的滎陽土窟春。走,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喝。”


    這酒陳的年份都能喝的出來,而且有零有整。


    單憑這品酒的功力就確定是醉仙周一鬥了,何況還有那身輕功。


    李燁三人在大陸澤岸邊找了個漁家酒肆。


    這家酒肆除了燒製漁家小菜,還給往來行人提供住宿,最是適合李燁三人了。


    三盤湖鮮,兩盤小菜,一酒囊的酒,一老一少開始喝酒。


    “周老前輩,請酒。”李燁率先敬酒。


    “好,不過別叫周老前輩了,太生分了,換個稱呼。”


    “那叫周老?”李燁試探著問道。


    “老周就行。”


    “那可不行,還是周老吧。”


    “好,那我就直接叫你李娃子。哈哈哈哈,幹。”


    看得出來,周一鬥興致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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