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徐陵和刑山回來時,已經是傍晚了。


    徐陵果然心細,還買來了些吃食。幾人胡亂吃了些東西,就在這山洞將就著過夜。


    李燁從軍征戰近一年,早就是行伍作風,生活上也就沒有那麽講究了。


    隻是大家似乎都沒有睡意,特別是張動目光呆滯,陷入了無盡的悲痛之中。這種情況李燁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可是他知道怎麽做。


    李燁說道:“既然大家都沒有睡意,那我就講講我的打算。我隻有一句話,我要去殺了這些人!”


    徐陵和刑山相視一眼,並不意外,甚至毫無波瀾。


    然而,兩位老漢卻聽得心驚膽戰,不知所措。


    張動的目光漸漸的有了些生氣,回過神來,趕忙說道:“郎將,使不得。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能連累你。”


    李燁開口打斷道:“你想報仇一切就得聽我的。否則你非但報不了仇,還會連累眼前這兩位老伯,甚至拖累我們三個。”


    張動當然知道李燁的能力,兩人在西北軍中共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隻是越是這樣他越不能連累李燁,因為李燁是他張動的袍澤。


    張動又開口道:“郎將,你年輕,往後前途無量,這……”


    李燁再次打斷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的郎將啊?我是你的郎將你就得聽我的,我是你的郎將也是你的袍澤。


    你不是說過袍澤就是可以為彼此擋刀的嗎?我心意已決,不用多說。


    隻要你聽我指揮,我會讓你手刃仇人。”


    李燁見張動還在猶豫,忽然命令道:“張動,聽命行事!”


    張動習慣地應道:“喏!”


    李燁這才示意張動放鬆,然後跟長生老漢說道:“長生老伯,你可能回不去村子了。隻要是有心人知道你接觸過我們必定會牽連你。你這兩日幫我指認那個稅吏後,便和山根老伯遷往別處吧。你們有地方可去嗎?”


    兩個老漢搖了搖頭。


    李燁轉頭問徐陵道:“順政城裏有咱們的車馬行嗎?”


    徐陵點了點,說道:“有,而且我已經讓他們明日派馬車來這裏了。”


    徐陵早就猜到了李燁的打算,因此提前做了安排。


    李燁隻是笑了笑,然後說道:“那兩位老伯到時候就跟著我的人走。我讓人給你們找份簡單的營生,溫飽肯定沒問題。”


    兩個老漢喜出望外,慌忙跪拜道:“感謝貴人,感謝大貴人。這叫我們如何報答啊?”


    李燁和張動見狀,一人一個將他們扶起。


    張動更是說道:“兩位老伯,你們既是我張動的長輩,又是我張動的恩人。郎將對你們的恩情,往後我張動來報答。”


    兩個老漢聽罷,這才安心。


    李燁對徐陵說道:“說說吧,你肯定打聽到了具體情況。”


    徐陵開口介紹道:“因為各鄉各鎮實在收不上稅來,所以縣裏統一指派稅吏負責,更是指派了一府軍卒駐守各縣協助。


    負責附近幾個鄉鎮的稅吏叫宋綱。這個宋綱在百姓中風評極差,反正不是個東西。


    武官我說他的名字你就知道是什麽樣的人了,他叫蔡磊。”


    李燁眉頭一皺,說道:“蔡東虎的族人?”


    徐陵點頭道:“嗯,你和蔡家挺有緣分的。他目前任都尉,負責協助長舉縣的收稅,其實是武力鎮壓。這次張家坪的事情就是他帶人幹的。”


    “都尉,那不是手下有一千人?這府軍卒平日裏如何?”


    徐陵反問道:“將熊熊一窩,你說呢?胡作非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已經不能稱之為軍卒。”


    “我……我不罵人。”李燁深吸一口氣道,“可是我殺人。”


    徐陵問道:“你可知道這麽做的後果?真做了,可就不在你以前用過的律法‘八議’範疇之內。”


    李燁無所謂地說道:“知道。謀逆之罪,十惡不赦。”


    張動聽罷,著急地說道:“郎將,使不得使不得。我不值得你為了我這麽做。我自己去,我自己去拚命。”


    李燁卻說道:“你拚命有用嗎?白搭嗎?還是信不過我?”


    張動被問得啞口無言,隻是著急,求助地看著徐陵和刑山。


    徐陵看了李燁一眼,然後說道:“知道就好,我支持你。”


    刑山看了李燁一眼,然後說道:“我聽公子的。”


    張動見狀,隻是哽咽道:“郎將!”


    李燁說道:“還是那句話,服從命令!”


    張動抱拳,低頭,一滴熱淚滴下,應道:“喏!”


    李燁扶起張動,說道:“放心,我自有安排,不會有事的。去睡會吧,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刑山你我輪流守衛。你也先睡會,遲些替我。”


    “是,公子。”


    於是一夜無話,也有人一夜無眠。


    第二日,去張家坪後山祭奠的時候,張動這個鐵打的魁梧漢子又一次哭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


    李燁一陣唏噓,今日墳前一訣別,死生從此各西東。


    長舉縣稅吏宋綱最近過得特別不順心,經常挨訓,原因當然是征稅不順利。


    既然自己過得不順心,那他管轄之內的那些刁民一個也不要好過。


    於是,每到一個村子裏,便將自己受得氣轉而出到百姓那裏。他不是破口大罵,就是拳打腳踢。百姓在他心裏與牲口無異。


    當然牲口偶爾也有犯脾氣的時候,頂撞於他。那他就隻能借來屠刀,一殺了之。


    就比如前麵的那個張家坪的一些刁民,在二月的時候居然挑唆那幾個外鄉賤婢打他。


    那他隻能借用蔡磊這把屠刀,殺一儆百了。


    不過那幾個賤婢長還得還可以,身段也還可以,要是能一親芳澤,也是極好的。


    正在臆想的宋綱忽然瞥見道路中間一個滿麵絡腮的獨臂大漢如地獄惡鬼般盯著自己,瞬間讓他汗毛根根而立。


    他看了看身後的一眾衙役,色厲內荏地喝道:“你是何人?膽敢攔住本官的去路。”


    獨臂大漢死死地盯著宋綱,一字一句地說道:“張家坪張動!”


    宋綱驚呼道:“張家坪!”


    獨臂大漢惡狠狠地說道:“沒錯。就是這個被你們屠了村子的張家坪。宋綱,還我妻兒性命來!”


    宋綱卻是輕蔑地說道:“真是不知死活,給我上,殺了他!”


    於是,身後衙役一擁而上。


    然而,道路旁又閃出一個九尺左右的漢子,拎著兩隻門板似的斧子,衝進了人群,大開殺戒。


    張動則一步步向宋綱走來,每一步都仿佛帶著無盡的仇恨和怒火,猶如索命鬼一般令人膽寒。


    在這五月的日子裏,宋綱如墜冰窖。他的胯下卻是一片溫熱。


    宋綱掉轉馬頭,準備逃跑,卻發現身後有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青年正冷冷地看著自己,仿佛看著一個死人。


    宋綱隻覺身子一軟便跌下馬來,而後被人拖進了空無一人的張家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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