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上元節,北國冰封,萬裏雪飄。


    當雪花即將落到院子地麵之時,一陣狂風突然吹過,將它們卷起,拋向空中。


    整個薊城都被皚皚白雪覆蓋,白茫茫一片。


    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裏,袁家老宅顯得格外孤寂。


    李燁獨自一人站在亭子裏,任由寒風呼嘯,雪花撲麵。


    李燁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仿佛這樣能將心中的憤恨宣泄。


    因為過節還有天氣原因,李燁暫時沒有對琉璃台幽州旗動手。


    隻是今日,陸機十萬火急地從長安送來了一個消息,一個令李燁無比憤恨的消息。


    皇帝楊召年初朝會時,宣布設立新的官署機構,名琉璃台,與謁者台、司隸台、禦史台合稱四台。


    琉璃台直接聽命於皇帝,屬於侍衛機構,兼管監察,從事偵察、逮捕、審問活動。


    琉璃台的主官,正四品的監察使是個內官,朱廣業。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如今北周各地叛亂不斷,皇帝楊召需要這樣一個機構,刺探情報,鎮壓叛亂。


    琉璃台的這個名字,正是出自皇帝楊召以前寫的一首上元節觀燈的詩文的其中一句。


    幡動黃金地,鍾發琉璃台。


    陸機也已經證實此琉璃台便是彼琉璃台。刑山親眼得見琉璃台的人身著官服出入皇宮。


    至於那朱廣業,他或許是龐青的化名,用來掩人耳目;又或者,他隻是一個被推到前台的傀儡,真正的幕後主事仍是龐青。


    如此看來,當年李家在進京途中遭遇截殺之事,皇帝楊召絕對脫不了幹係。龐青雖狡猾,但對付他尚有辦法,畢竟他不可能一直龜縮在皇宮之中。


    然而,這皇帝楊召卻成了李燁心中的一塊巨石。這令李燁感到前所未有的犯難。


    北周皇宮可不比西蜀獻王府。


    長安城內的禁軍人數高達十二萬,其中兩萬精銳專門負責守衛皇宮,確保皇室安全無虞。


    宿衛的千牛衛和巡防的金吾衛,更是武藝高強,都是個頂個的高手。


    然而,更令人忌憚的是,北周皇宮內還隱藏著一位老怪物,他的實力深不可測,被譽為高手中的高手。


    他的存在,仿佛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峰,讓無數想要挑戰北周皇宮威嚴的江湖人士望而卻步。


    天下絕頂高手紅榜第一,元帝。


    李燁想到,這個與他相處八個月之久,和藹又好玩的老元頭,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時,看守袁家老宅的孫老漢匆匆來到亭子裏,稟告道:“三公子,我剛剛無意間大門外發現了一個師太,她站在那裏,似乎有些猶豫。我見風大雪大,於心不忍,便將她請進了宅子。但她並不是來化緣的,隻是說過來看看。”


    李燁聞言,微微一愣,眉頭輕皺,開口問道:“師太?隻是過來看看?”


    孫老漢點頭應道:“是的,三公子。”


    李燁心中湧起一絲好奇,問道:“她現在人在哪裏?”


    孫老漢回答道:“她還在大門處,我請她到客堂坐坐,但她堅持不用。老漢我覺得有些奇怪,便來稟報三公子了。”


    李燁心中也是一陣疑惑,暗忖這師太究竟是何來意。


    於是,他抖了抖身上的風雪,說道:“這樣啊,那帶我去看看吧。”


    走出院子,李燁的視線中遠遠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個白發蒼蒼、身著海青的老尼,麵容端莊慈祥,帶發修行,顯得寧靜而祥和。


    李燁立刻認出這是無終山上的掛月庵的那位老尼。


    他心中湧起一股親切感,快步走上前去,恭敬地行禮道:“阿婆,您還記得我嗎?”


    老尼抬頭看見李燁,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聲音中帶著笑意說道:“李燁,怎麽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見了。”


    李燁見老尼雖然精神矍鑠,但衣著單薄。


    他趕緊脫下自己的大氅,輕輕披在老尼的身上,說道:“阿婆,外麵天寒地凍,咱們進屋說話吧。”


    這次,老尼沒有拒絕李燁的好意,而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孫老漢見兩人相識,便識趣地說道:“三公子,你先帶師太去客堂歇息,我這就去沏壺熱茶來。”


    李燁點頭致謝:“嗯,有勞了。”


    隨後,李燁扶著老尼緩緩步入客堂。客堂內布置簡潔而雅致,暖爐中的炭火正旺,驅散了冬日的寒意。


    兩人落座後,老尼麵帶微笑,和藹地問道:“孩子啊,你這次總是來公幹吧?”


    李燁聞言,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阿婆,別提公幹了。我現在可是北周的通緝犯。”


    老尼臉上露出驚訝之色,疑惑地問道:“那年新皇帝登基,不是大赦天下了嗎?你當時不就已經被赦免了嗎?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李燁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阿婆,此事說來頗為曲折,還得從新皇東征高麗的那一年說起。”


    老尼輕輕頷首,溫和地回應:“嗯,此事我亦有耳聞。記得那年涿郡湧入大量兵丁,鬧得沸沸揚揚。你且細細道來,我細細聆聽,不必急躁。”


    李燁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始有條不紊地敘述。


    他從西北從軍前因開始談起,如何與突厥浴血奮戰,結識了張動;又說到在順政郡目睹的那場山村慘劇,他如何憤而斬殺那些酷吏惡卒;隨後,因這一事而被北周朝廷通緝,無奈之下隻能遠走西蜀避難。


    這期間,孫老漢送來了熱茶,見兩人正在敘談,便識趣地退出客堂,將這片寧靜的空間留給了這對老少。


    老尼始終專注地聆聽著李燁的敘述,她的臉上隨著故事的起伏而變換著表情。


    時而輕歎,為那些無辜受害的人們感到惋惜;時而點頭,對李燁的行為表示讚賞;時而低聲誦經,似乎在為那些逝去的靈魂祈禱。


    當李燁講到他聽聞殺母仇人的消息後決定重回北周時,老尼終於溫和地開口說道:“好孩子,阿婆理解你,也支持你。錯不在你,而在於那個新皇,那些為非作歹的酷吏惡卒,以及整個腐敗的北周朝廷。”


    李燁聽了老尼的話,對於眼前明事理,慈祥和藹的老尼,更感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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